古德里安看著路明非簽下名字，這位年過五十的教授突然像收到糖果的孩童般踮起腳尖，呢絨西裝下擺隨著動作掀起滑稽的波浪，古德里安幾乎要原地蹦跳起來。
路明非望著教授幾近翩翩起舞的身影，他突然想起高二時被拉去聽傳銷講座的場景。那些西裝革履的講師也是這樣，在投影儀藍(lán)光里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的狂熱。
看得出來，教授相當(dāng)亢奮。
古德里安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內(nèi)心如波濤洶涌般的激動情緒，他的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但他還是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wěn)和莊重。
“路明非，”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重要的意義，“歡迎你來到這個地方，一個與你所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的領(lǐng)域——這里是龍的國度?！?/p>
他的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那是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似乎想要透過路明非的外表，看到他內(nèi)心深處的反應(yīng)。
路明非端起咖啡杯，輕抿一口，感受著那濃郁的苦味在舌尖蔓延開來。他的目光落在教授身上，古德里安慷慨激昂地發(fā)表著演講，聲音洪亮，手勢夸張，仿佛在講述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然而，路明非的內(nèi)心卻并未像教授那般激動。這個所謂的秘密，對他來說并沒有那么震撼，但他還是決定給教授一些面子，畢竟人家這么賣力地講解。
“真是令人吃驚啊?！甭访鞣侨绱苏f道。
古德里安看著路明非敷衍的反應(yīng)，他理解路明非無法被幾句話撬動數(shù)十年的認(rèn)知。
古德里安決定換一種相對而言更激進(jìn)的方式。
古德里安對路明非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給你看一些更直觀的東西吧?！惫诺吕锇惨贿呎f話，一邊走向一塊巨大的帆布旁。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畫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開。
猙獰的畫面暴露于燈光下，路明非的視線觸及那幅畫的瞬間，覺得自己仿佛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去。
那是那幅畫的威壓。
畫面上，天空是鐵青色混合著火焰的顏色，唯一的一株巨樹矗立著，已經(jīng)枯死的樹枝向著四面八方延伸，織成一張密網(wǎng)，支撐住皸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滿地，黑色的巨獸正從骨骸堆的深處騰起，雙翼掛滿骷髏，張開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路明非的腦袋里好似開始回蕩著一個瘋狂靈魂凄厲的吼叫。
他用力搖搖頭，試著甩開這影響自己思考的怪異錯覺，接著又用雙眼死死盯著畫面，仔細(xì)端詳。
“龍？”路明非的語氣終于出現(xiàn)一絲疑惑與凝重。
“沒錯，更準(zhǔn)確的說法是北歐神話中啃食世界樹的龍王——黑王尼德霍格！”古德里安突然拔高的尾音像鋼釘楔進(jìn)橡木，他的語氣下意識地嚴(yán)肅起來，這似乎是某種刻進(jìn)基因，深入骨髓的敬畏。
“你說什么？祂是誰？”路明非似乎對這個答案相當(dāng)訝異。
古德里安笑了，他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努力之下，路明非的注意力終于被吸引了，他咳嗽兩聲清清嗓子，繼續(xù)著關(guān)于龍族內(nèi)容的闡述：
“我知道你可能很驚訝，但我說的都是真的，無論是什么地區(qū)，什么宗教的信仰，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著龍的影子。而作為同時流淌著龍與人的血的我們被稱為混血種，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屠龍?！?/p>
古德里安暫時結(jié)束了演講，他觀察著路明非的反應(yīng)，希望這個天才能給自己一些異于常人的反應(yīng)。
“龍王尼德霍格祂現(xiàn)在在哪里？”路明非提出這個問題，他的注意力確實(shí)高度集中，但貌似只集中在這個龍族之祖身上。
“尼德霍格死了，事實(shí)上從這開始，才是我們所熟知?dú)v史的開端，對此之前的事我們知之甚少?！苯淌谀托牡貫槁访鞣谴鹨山饣?。
古德里安滿意于路明非的回應(yīng)，這個少年面對未知后，他的選擇并非是膽怯與懦弱，而是憧憬與好奇。
“怎么死的？”對于這個問題，路明非顯然有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
古德里安真的越看路明非越順眼，尤其是自己的第一個學(xué)生是個徹頭徹尾，不思進(jìn)取，每天只想著混吃等死的廢柴時，再看看第二個學(xué)生路明非，他簡直就是神派來拯救自己的天使，想到這里，古德里安簡直要開始感謝上帝了。
“教授，你還好嗎？”路明非看著又哭又笑，開始雙手合十的教授，不太確定地問。
古德里安被拉回現(xiàn)實(shí)，他拿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對路明非說：“我沒事，謝謝你的關(guān)心路明非，我們剛剛說到哪啦？”
“尼德霍格是怎么死的。”路明非幫助教授回憶起來。
古德里安一拍腦門，“對，講到那里了。祂被釘死在自己的王座上，由混血種和反叛祂的龍族一起，史料記載，當(dāng)日的每個人都沐浴在祂的鮮血下大聲歡呼。
而在祂臨死之際，尼德霍格憤怒的宣誓：黑王注定會歸來，如果自己再次重生，祂將焚盡世間一切。
祂就是神，祂所言即是神預(yù)，正如祂所說，黑王必將復(fù)活，這是不可更改的命運(yùn)。”
“聽起來真的夠嚇人的，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提前寫一份遺囑，拿出自己剩下的錢盡情揮霍啊？畢竟祂復(fù)活后，我們錢沒花完就死了，怎么想都太虧了?！痹谶吷舷碛妹朗车姆腋駹柌辶司渥?。
“芬格爾！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嘛！離開這個車廂！”古德里安捂住自己的胸口，他覺得自己需要備些降壓藥。
“命運(yùn)只是可憐蟲的心靈寄托罷了?！甭访鞣且砸环N不可置疑的語氣反駁。
古德里安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路明非，“路明非，你在說什么？”
路明非同樣看向古德里安，“我說祂什么都辦不到，即便祂真從墓地里爬出來，我也會阻止祂，如果祂想焚燒世界，祂的結(jié)局就是死，絕無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