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風(fēng),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混著彼岸花腐爛的甜香,纏得人魂魄發(fā)膩。
謝臨淵跪在奈何橋頭已足有三百年。他曾是天族最年輕的戰(zhàn)神,斬淵劍劈開九幽煉獄時(shí),
血火染紅半邊天,諸神皆贊其勇猛??扇缃?,他卸去仙骨,自封神力,
任由忘川的陰煞之氣蝕著魂魄,只為等一個(gè)可能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的魂影。孟婆提著陶壺走過,
壺沿滴落的湯水在青石板上暈開黑痕,像干涸的血。她渾濁的眼珠瞥他一眼,
聲音蒼老如朽木:“戰(zhàn)神殿下,三百年了。輪回路上千萬條,她未必會走這條路。
”謝臨淵指尖攥得發(fā)白,指骨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的魂肉里,指縫間滲出血色魂霧,
被忘川風(fēng)一吹,散成細(xì)碎的痛。他喉間滾出沙啞的聲音,
像被碾碎的冰碴子在摩擦:“她會來的?!比倌昵暗恼D仙臺,罡風(fēng)如刀,
刮得他玄色戰(zhàn)袍獵獵作響。靈素就躺在他懷里,那朵生于昆侖墟萬年冰川的雪蓮仙,
化形時(shí)便帶著三界最純的靈元,此刻卻像被揉碎的雪,一點(diǎn)點(diǎn)失去溫度。
穿心箭還插在她心口,箭羽上的靈光灼燒著她的仙元,也灼燒著他的眼。
他記得她最后望著他的眼神,清澈的眸子里先是震驚,再是痛楚,
最后凝結(jié)成一片死寂的冰原,她說:“謝臨淵,若有來生,我不愿再遇見你。
”仙心離體的瞬間,他接住了那團(tuán)逐漸消散的白光,冷得像攥住了整個(gè)昆侖的寒冬,
比忘川水更澀,比他此后三百年的悔恨更苦。孟婆嘆了口氣,將一碗渾濁的湯放在他面前,
湯水晃出細(xì)碎的漣漪,映出他如今形容枯槁的模樣——曾經(jīng)冠絕天界的戰(zhàn)神,如今魂魄黯淡,
鬢發(fā)染霜,與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無異。“喝了吧?!泵掀耪f,“忘了,就不痛了。
”謝臨淵揮手打翻陶碗,粗陶碎裂的聲響在空曠的河畔格外刺耳。湯水濺在三生石上,
氤氳出模糊的影像——昆侖墟的桃花樹下,靈素穿著初見時(shí)的白裙,
踮腳為他摘枝椏間的星辰花,陽光透過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她笑起來時(shí)眼角有流光,像揉碎了銀河?!拔也荒芡!彼吐曊f,
指腹摩挲著三生石上早已模糊的刻痕,那是三百年前他親手刻下的“臨淵”與“靈素”,
“我欠她一顆心,總要親手還的。”風(fēng)卷起他的衣袍,露出腕間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那是三百年前他自剜神元立下的血誓:若尋不到靈素轉(zhuǎn)世,便永困忘川,魂飛魄散。
第一章 重逢不識(上)江南的雨,總帶著一股子纏綿的濕意。靈溪縮在青石板路的角落,
尾巴尖兒被雨水泡得有些發(fā)沉。她是青丘剛修出人形的小狐,修行尚淺,
渡劫時(shí)被天雷劈散了多半靈力,慌不擇路跑到人間避禍,卻不想撞上幾個(gè)專捉妖物的道士。
符咒的金光在身后炸開,灼得她狐尾一陣刺痛。她咬著牙往前跑,
白裙下擺被泥水濺得斑斑點(diǎn)點(diǎn),發(fā)髻也散了,幾縷濕發(fā)貼在頰邊,混著眼淚往下淌。
“妖物休走!”道士的怒喝聲越來越近,她腳下一滑,眼看就要被符咒罩住,
卻猛地撞進(jìn)一個(gè)堅(jiān)實(shí)的懷抱。那人身上有淡淡的冷香,像雪后松林的氣息,
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他抬手一揮,無形的屏障瞬間展開,將追來的道士擋在巷口。
符咒撞在屏障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卻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激起?!皠e怕。
”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帶著雨氣的微涼,卻奇異地安撫了她顫抖的身體。靈溪抬頭,
撞進(jìn)一雙深邃的眼。那雙眼瞳漆黑如墨,眼底翻涌著太多情緒,痛惜、狂喜、悔恨,
像藏著一片千年不化的深海,看得她心口莫名一窒,像是有根無形的針,輕輕刺了一下。
男人穿著玄色衣袍,領(lǐng)口繡著暗金色的云紋,被雨水打濕的布料貼在身上,
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雨珠落在他發(fā)間,竟凝而不化,顯然不是凡人。“多、多謝公子。
”她小聲道謝,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覺地在裙擺下?lián)u了搖,
又趕緊按住——在陌生人面前露尾巴,是青丘大忌?!拔医兄x臨淵?!彼粗?/p>
目光專注得幾乎要將她的魂魄吸進(jìn)去,“你呢?”“靈溪?!彼由鼗卮?,
指尖絞著濕透的裙角。謝臨淵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靈素,靈溪。三百年了,
他踏遍三界輪回,終于找到她了。他脫下外袍,披在她肩上。衣袍上還帶著他的體溫,
寬大的袖子幾乎能將她整個(gè)人裹進(jìn)去?!坝甏?,我送你回去?!膘`溪搖搖頭,
眼眶紅紅的:“我沒有地方可去。”青丘回不去,人間又危機(jī)四伏,
她現(xiàn)在就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獸。謝臨淵沉默片刻,說:“我在這鎮(zhèn)上有處宅院,若不嫌棄,
暫且住下吧?!膘`溪猶豫地看著他。狐族的本能告訴她,眼前這個(gè)男人很危險(xiǎn),
他身上的氣息強(qiáng)大得讓她本能地畏懼??伤难凵裼帜敲礈睾?,尤其是看她的時(shí)候,
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讓她無法拒絕。最終,她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聲道:“麻煩公子了。
”謝臨淵的宅院在鎮(zhèn)子?xùn)|頭,是一座帶著天井的舊院,院墻爬滿了青藤,
院里種著一株玉蘭樹,枝繁葉茂,卻一朵花也沒開。“這里平時(shí)沒人住,簡陋了些。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引她進(jìn)屋。屋里陳設(shè)簡單,一張舊木桌,幾把椅子,
角落里堆著些落了灰的書卷。他給她找了干凈的換洗衣物,又生了炭火讓她取暖。
靈溪裹著厚厚的毯子,看著他在灶臺前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發(fā)怔。他動作不算熟練,
添柴時(shí)差點(diǎn)被火星燙到手,卻格外認(rèn)真。不多時(shí),他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
還有一碟桂花糕。“驅(qū)驅(qū)寒,你身子弱,別染了風(fēng)寒?!膘`溪小口喝著姜湯,
辣意從喉嚨暖到胃里。桂花糕做得很精致,上面的桂花擺得整整齊齊,甜而不膩,
正是她喜歡的味道。她抬頭看向謝臨淵,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看,眼神里的專注讓她有些不自在。
“謝公子,你總看我做什么?”謝臨淵回過神,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掩飾般地喝了一口,
聲音有些不自然:“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很像我認(rèn)識的一個(gè)人?!薄芭??
”靈溪好奇地眨眨眼,“是位仙子嗎?”他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嗯,
是位……很重要的仙子?!蹦峭碇?,靈溪便在謝臨淵的宅院里住了下來。她漸漸發(fā)現(xiàn),
這位謝公子身上藏著太多秘密。他從不出門,卻總能拿出她需要的東西。
她隨口說喜歡鎮(zhèn)上那家鋪?zhàn)拥奶钱嫞诙烨宄浚?/p>
門口就擺著一串栩栩如生的狐貍糖畫;她夜里怕黑,他便在她窗前點(diǎn)一盞琉璃燈,
燈火透過燈罩,在墻上投下溫暖的光暈,一夜不滅。他總在暗處看她。她坐在廊下曬太陽時(shí),
他會站在玉蘭樹后,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她趴在桌上練字時(shí),他會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后,
呼吸拂過她的發(fā)頂,帶著淡淡的冷香??伤麖牟惶嶙约旱膩須v,
身上總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有一次她半夜起夜,看到他站在玉蘭樹下,月光灑在他身上,
玄色衣袍無風(fēng)自動,周身散發(fā)出的煞氣讓她心驚——那是沾染過無數(shù)鮮血的氣息。
他還總對著玉蘭樹發(fā)呆,有時(shí)候一站就是一下午,背影落寞得像落了一場千年的雪。
靈溪問他為什么這樹不開花,他只是搖搖頭,眼底掠過一絲她看不懂的痛楚?!爸x公子,
你是不是認(rèn)識我?”一日午后,靈溪終于忍不住問。她正趴在桌上看話本,
謝臨淵坐在對面給她剝蓮子,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謝臨淵的動作頓了頓,蓮子的苦芯落在白瓷盤里,像一滴凝固的淚?!安徽J(rèn)識。
”他聲音很輕,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只是見你第一眼,便覺得……很熟悉。
”靈溪沒再追問,心里卻打了個(gè)結(jié)。她最近總做一個(gè)奇怪的夢,夢里有云霧繚繞的高臺,
有穿玄色戰(zhàn)袍的男人,還有一支閃著寒光的箭。每次夢醒,心口都像被挖走了一塊,
空落落的疼。她不知道,每個(gè)她熟睡的夜晚,謝臨淵都會坐在她床邊,
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眉眼,動作虔誠得像在朝拜。
他看著她頸間若隱若現(xiàn)的朱砂痣——那是靈素仙心離體時(shí)留下的印記,三百年輪回,
竟從未消失?!八貎?,”他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這一世,我定護(hù)你周全。
”第一章 重逢不識(下)轉(zhuǎn)眼入了秋,江南的雨漸漸停了,空氣里多了幾分干爽。
靈溪的靈力恢復(fù)了些,開始幫著謝臨淵打理院子。她學(xué)著洗衣做飯,雖然常常笨手笨腳,
把衣裳洗得皺巴巴,把菜炒得糊掉,謝臨淵卻從不說什么,只是默默收拾好殘局,
再重新做一份?!爸x公子,你看我種的花!”一日,靈溪興沖沖地跑到他面前,
手里捧著一盆剛開的雛菊,黃燦燦的,很是喜人。謝臨淵正在擦拭一把長劍,
劍身泛著冷冽的光,正是那柄曾劈開九幽煉獄的斬淵劍。他聞言抬頭,看到她臉上沾著泥土,
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心頭猛地一軟?!昂芎每??!彼畔聞?,
伸手替她擦掉臉上的泥漬,指尖觸到她溫?zé)岬钠つw時(shí),忍不住微微一頓。靈溪的臉?biāo)查g紅了,
低下頭,心臟砰砰直跳。不知從何時(shí)起,她越來越習(xí)慣他的靠近,甚至……有些期待。
可這份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那天夜里,靈溪被一陣劇烈的震動驚醒。她跑出房門,
看到院子里紅光沖天,謝臨淵正站在天井中央,玄色衣袍獵獵作響,
斬淵劍在他手中發(fā)出嗡鳴,劍身的寒光映得他臉色冷峻。院墻外,傳來震耳欲聾的雷鳴,
還有無數(shù)金甲天神的怒喝:“謝臨淵!交出罪仙轉(zhuǎn)世,可饒你不死!”靈溪嚇得縮在門后,
渾身發(fā)抖。罪仙轉(zhuǎn)世?他們說的是自己嗎?謝臨淵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帶著安撫:“回房去,鎖好門,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薄翱墒恰薄奥犜?。
”他打斷她,聲音不容置疑,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靈溪咬著唇,退回房間,
卻怎么也關(guān)不上門。她扒著門框,看著謝臨淵持劍沖向院墻。
雷部正神的金光與斬淵劍的寒光碰撞在一起,整個(gè)院子都在搖晃。謝臨淵以一敵百,
身形矯健如豹,劍光所過之處,金甲天神紛紛后退??伤吘剐度チ舜蟀肷窳Γ瑫r(shí)間一長,
漸漸落了下風(fēng)。一道天雷劈中他的肩頭,他悶哼一聲,玄色衣袍瞬間被血染紅,
卻依舊死死擋在院門前,像一座不倒的山。靈溪看著他浴血奮戰(zhàn)的背影,
腦海里突然閃過夢里的場景——誅仙臺上,也是這個(gè)背影,擋在她身前,決絕而孤勇。
“別打了!”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謝臨淵動作一滯,天雷趁機(jī)落在他后背,
他踉蹌了一下,卻反手將靈溪護(hù)得更緊。雷部正神見狀,祭出鎖仙鏈,
鏈身的符文發(fā)出刺眼的光:“靈素!你還看不清嗎?謝臨淵三百年前殺你,
就是為了奪取你的雪蓮仙心,鞏固他的戰(zhàn)神之位!如今他留著你,不過是想等你仙心重聚,
再取一次罷了!”靈溪渾身一震,猛地看向謝臨淵。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翕動著,
卻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他不能說,三百年前,天帝忌憚靈素的純靈仙元會威脅到自己的統(tǒng)治,
以昆侖墟所有生靈的性命要挾,逼他動手。他若說出真相,以天帝的狠毒,
定會立刻派人將靈溪挫骨揚(yáng)灰?!笆钦娴膯??”靈溪的聲音發(fā)顫,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你接近我,是不是想再挖一次我的心?”謝臨淵看著她眼里的恐懼和失望,
心臟像被無數(shù)根針同時(shí)扎穿,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欠她的,何止是一顆心,
還有三百年的信任,三百年的安穩(wěn)?!芭埽 彼蝗粚㈧`溪推出去,斬淵劍橫掃,逼退眾神,
“往昆侖墟跑,去找守山神獸!只有那里,天帝的人不敢去!”靈溪踉蹌著后退,
看著他被鎖仙鏈纏住,看著他為了護(hù)她被天雷劈中,鮮血染紅了青石板,
卻終究還是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夜色里。她不知道該信誰,只知道心口的位置,疼得像要裂開。
第二章 舊怨如此(上)靈溪沒有去昆侖墟。她躲在城外一座廢棄的山神廟里,
抱著膝蓋縮在角落。外面風(fēng)雨大作,廟門被風(fēng)吹得吱呀作響,像有鬼怪在哭嚎。
她不敢去想謝臨淵的下場,也不敢去想雷部正神的話。
那個(gè)會為她做桂花糕、會在她窗前點(diǎn)琉璃燈的男人,真的會是三百年前殺了自己的兇手嗎?
可夢里的場景越來越清晰。誅仙臺上的風(fēng),穿心箭的寒光,還有那個(gè)玄色身影轉(zhuǎn)身時(shí),
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她從懷里摸出一塊半碎的玉佩,那是謝臨淵昨天給她的,
說是撿到的,看樣式像是青丘的物件。玉佩觸手溫潤,上面刻著一朵小小的雪蓮,
正是她前世的本體。靈溪的眼淚掉在玉佩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想起謝臨淵看她時(shí)的眼神,
那樣深沉,那樣痛惜,不像是裝出來的?!八粫_我的?!彼哉Z,像是在說服自己。
可就在這時(shí),廟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靈溪猛地抬頭,看到謝臨淵扶著門框站在那里,
渾身是血,玄色衣袍被撕得破爛不堪,鎖仙鏈的勒痕深可見骨,滲出的血珠滴在地上,
暈開一朵朵絕望的花?!爸x公子!”靈溪沖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眼淚瞬間決堤,
“你怎么來了?你快走,他們會追來的!”謝臨淵咳出一口血,染紅了她的衣襟,
卻抓住她的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不放心你?!彼氖譂L燙,帶著血腥氣,
卻牢牢地攥著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靈溪扶他坐在草堆上,
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鎖仙鏈的勒痕上還殘留著天界的符咒之力,每碰一下,
謝臨淵就會痛得渾身發(fā)抖,卻始終咬著牙,一聲不吭?!盀槭裁床桓嬖V他們真相?
”靈溪忍不住問,指尖觸到他肩頭的傷口,輕輕顫抖。謝臨淵閉上眼,
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說了,你會死。”靈溪的心猛地一顫。
“天帝忌憚你的純靈仙元,三百年前沒能徹底毀掉你,這一世絕不會放過你?!彼犻_眼,
眼底是化不開的疲憊和痛苦,“我若說出真相,他會立刻派上神來斬草除根。
只有讓他們以為我還想利用你,你才有一線生機(jī)?!薄澳悄阍趺崔k?”靈溪的聲音哽咽了,
“他們會殺了你的!”謝臨淵笑了笑,笑容蒼白而虛弱:“我是天族戰(zhàn)神,
他們不敢輕易殺我?!笨伸`溪知道,他在騙她。鎖仙鏈鎖住的不僅是他的身體,
還有他的神力。失去神力的戰(zhàn)神,在天帝眼中,與螻蟻無異。夜里,謝臨淵發(fā)起高燒,
意識模糊中,嘴里不停地念著一個(gè)名字:“素兒……素兒……”靈溪守在他身邊,
聽著他一遍遍念著自己的前世之名,心里又酸又澀。她終于明白,他為什么總在暗處看她,
為什么記得她所有的喜好,為什么對著玉蘭樹發(fā)呆——那是他們前世的記憶,
是他三百年的執(zhí)念。她輕輕握住他滾燙的手,低聲說:“我在這兒?!敝x臨淵似乎聽到了,
緊了緊手指,像是怕她跑掉。天亮?xí)r,謝臨淵的燒退了些。靈溪出去找水,
回來時(shí)卻看到幾個(gè)金甲天神堵在廟門口,為首的正是雷部正神?!爸x臨淵,你果然在這里!
”雷部正神冷笑一聲,“看來這罪仙對你而言,確實(shí)非同一般?!敝x臨淵猛地站起身,
將靈溪護(hù)在身后,盡管身體還很虛弱,眼神卻依舊凌厲:“讓開?!薄白岄_?
”雷部正神祭出天雷,“天帝有旨,將罪仙靈素打入九幽煉獄,永世不得超生!謝臨淵,
你若再阻攔,便是與整個(gè)天界為敵!”天雷呼嘯著劈向靈溪,謝臨淵想也沒想,
轉(zhuǎn)身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天雷落在他背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他悶哼一聲,
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卻依舊死死抱著她,不肯放手?!爸x臨淵!”靈溪尖叫著,想推開他,
卻被他抱得更緊?!八貎?,別怕。”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三百年前,
我沒能護(hù)好你。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他猛地推開靈溪,
將斬淵劍塞到她手里:“拿著它,往昆侖墟跑,去找守山神獸。它欠我一個(gè)人情,
會護(hù)你周全?!薄拔也蛔?!”靈溪哭著搖頭,“要走一起走!”“聽話!
”謝臨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等我處理完這里的事,就去找你。
”他轉(zhuǎn)身沖向雷部正神,玄色衣袍在晨光中劃出一道絕絕的弧線。
靈溪看著他浴血奮戰(zhàn)的背影,想起他為她做的桂花糕,想起他窗前的琉璃燈,
想起他看她時(shí)溫柔的眼神,眼淚模糊了視線。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活下去。靈溪咬著牙,
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密林。她握著那柄還帶著他體溫的斬淵劍,心里只有一個(gè)念頭:她要變強(qiáng),
強(qiáng)到可以保護(hù)他,強(qiáng)到可以揭開三百年前的真相。
第二章 舊怨如刺(下)靈溪一路往昆侖墟跑,斬淵劍在她手中散發(fā)著淡淡的靈光,
似乎在指引著方向。她不敢停下,怕一停下,就會忍不住回頭去找謝臨淵。
可天界的追兵如影隨形。她不過是只修行尚淺的小狐,若不是有斬淵劍的靈力庇護(hù),
早已被捉回天界。這日,她躲在一處山洞里,正想喘口氣,卻聽到洞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心中一喜,以為是謝臨淵,沖出去卻看到一個(gè)穿著白衣的仙子,容貌清麗,
眉宇間卻帶著一絲陰狠?!办`素,我們又見面了。”白衣仙子冷笑一聲,
手中握著一條發(fā)光的綢帶,“三百年前讓你僥幸逃脫,這一世,我看誰還能救你!
”靈溪認(rèn)出她來,是天族的霓裳仙子。前世,她總跟在謝臨淵身邊,
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充滿敵意?!澳阆敫墒裁??”靈溪握緊斬淵劍,盡管心里害怕,
卻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干什么?”霓裳仙子的眼神變得怨毒,“謝臨淵為了你,甘愿卸去神位,
為了你,與整個(gè)天界為敵!我要讓你死,讓他徹底斷了念想!”綢帶如蛇般纏向靈溪,
靈溪揮劍去擋,卻被綢帶纏住了手腕。綢帶上的靈力灼燒著她的皮膚,痛得她幾乎握不住劍。
“放開我!”靈溪掙扎著,狐尾不受控制地露了出來,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憤怒地?cái)[動。
“原來是只狐貍精!”霓裳仙子嗤笑一聲,“難怪謝臨淵會被你迷惑!”她加大了靈力,
綢帶越收越緊,靈溪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勒斷了。就在這時(shí),
她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gè)畫面——三百年前,霓裳仙子也曾這樣用綢帶纏住她,而謝臨淵,
就是為了救她,才被天帝抓住把柄,逼他擒手殺了自己?!笆悄悖 膘`溪猛地抬頭,
眼神里充滿了憤怒,“三百年前,是你陷害我!”霓裳仙子臉色微變,
隨即冷笑:“是又如何?誰讓你占著戰(zhàn)神妃的位置不放?誰讓臨淵哥哥眼里只有你?
你這種卑賤的雪蓮精,根本不配站在他身邊!”她說著,掌心凝聚起一團(tuán)金光,
狠狠拍向靈溪的心口。靈溪閉上眼,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聽到一聲悶哼。她睜開眼,
看到謝臨淵擋在她身前,霓裳仙子的金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打在他背上。他本就重傷未愈,
此刻更是噴出一大口血,染紅了靈溪的視線?!爸x臨淵!”霓裳仙子驚叫出聲,
臉上滿是不敢置信,“你竟然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謝臨淵沒有理她,
轉(zhuǎn)身扶住搖搖欲墜的靈溪,聲音嘶啞:“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我沒事。
”靈溪搖搖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怎么來了?你的傷……”“我說過,會去找你。
”謝臨淵笑了笑,笑容蒼白卻溫柔。霓裳仙子看著他們相視而望的眼神,
嫉妒得眼睛都紅了:“謝臨淵,你為了她,真的要與我為敵嗎?”謝臨淵轉(zhuǎn)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