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進牛郎織女故事里那天,我還天真地拽著老公說要一起找回家的路。
可他看著織女神仙似的模樣時,眼睛都直了,偷偷藏起了她的羽衣?!肝疫@是救她,
不然她會被別的牛郎纏上的。」他振振有詞,全然沒看我冷下去的臉。追兵踏云而來時,
他毫不猶豫的把神衣塞給我,「你穿這個,我要織女?!癸L(fēng)卷著衣袂升空時,
我終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1穿越到這破地方已經(jīng)半個月,
我天天數(shù)著茅屋的草結(jié)期盼著早日回家,老公卻越來越不耐煩。
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電影票,那是穿越前他買的情侶座,說看完就去周年旅行,
現(xiàn)在倒成了我唯一的念想?!竸e數(shù)了,煩不煩?」他叼著野棗從外面晃進來,鞋上沾著泥。
「這地方有山有水,不用擠地鐵打卡,多好?回那個破城市干嘛?」我抬頭看著他,
喉頭發(fā)緊:「那是我們的家。」「家?」他嗤笑一聲,把野棗核吐在地上,
「房貸車貸壓不死你?在這兒我打獵你洗衣,餓不著就行,裝什么矯情?」我的心沉了沉,
沒再說話。第二天照舊揣著票根去河邊,冰涼的河水漫過腳踝,
我盯著水面倒影里的自己——頭發(fā)枯黃,衣服打著補丁,哪還有半分都市白領(lǐng)的樣子。
正搓著衣服,眼角突然晃過一道光。蘆葦蕩深處像是浸了月光,銀白的流光順著風(fēng)飄過來,
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我直起身,心臟莫名跳快了些——這半個月除了土坡茅屋,
從沒見過這樣的光?!赴l(fā)什么愣?」他不知什么時候跟了過來,目光突然頓住,
按住我肩膀的力道大得生疼。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蘆葦縫隙里,
隱約能看見水邊立著個身影,整個人都泛著光?!赶扇恕顾斫Y(jié)滾了滾,
手悄悄摸向岸邊疊著的羽衣?!改愀墒裁?!」我猛地拽住他胳膊,指甲掐進他肉里,
「那是人家的東西!」他反手就把我甩在泥地里,臟水濺了滿臉:「滾開!別壞事兒!」
我爬起來想去搶,卻被他一腳踹在膝蓋上,疼得差點跪下去。等我踉蹌著站穩(wěn),
就見他已經(jīng)把那身流光溢彩的羽衣團成一團,慌里慌張塞進背簍,
還往上面壓了幾件臟衣服遮著?!阜呕厝?!」我撲過去死死拽住他的背簍帶子,
竹條勒得手心生疼。他猛地轉(zhuǎn)身,胳膊肘狠狠頂在我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按我的肩膀,
指節(jié)都掐進肉里:「松手!別礙事!」他眼里的兇光狠厲的嚇人,「這是仙衣!沒了它,
她就飛不走了!留在我身邊才安全!」「安全?這是囚禁!你這是偷!」我急得嗓子發(fā)啞,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上來,糊住了視線,「她有家有親人,你憑什么扣下她的羽衣?
你這和牛郎有什么區(qū)別!」他卻突然嗤笑一聲,「偷又怎樣?」他拽著我往茅屋拖,
背簍在他身后晃悠?!高@故事里本來就該有個牛郎留住她,憑什么讓別人撿便宜?
我先遇上的,她就該是我的!」我被他拖著踉蹌幾步,膝蓋磕在石頭上,
可他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只顧著護著那簍子里的羽衣。2茅屋門被輕輕敲響時,
我正蹲在灶臺前啃糙米餅,餅渣掉了一地。他猛地站起來,把背簍往床底塞,
沖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臉上卻堆起笑去開門。門口站著那個發(fā)光的身影,眼眶通紅,
聲音帶著無措:「大哥,我在河邊丟了羽衣,您……您見過嗎?」
他搓著手往屋里讓:「姑娘快進來坐,外面風(fēng)大。羽衣什么樣?我?guī)湍懔粢庵?。?/p>
轉(zhuǎn)頭卻用口型對我比劃:「燒水!」我剛把陶罐架上灶臺,
就聽見他在里屋說話:「姑娘莫急,這荒郊野嶺的,說不定是被野獸叼走了。
你一個仙女兒家獨身在外多危險,不如先在我這兒住下,我?guī)湍阏?。?/p>
「可我家人會擔心……」織女的聲音帶著哭腔。「擔心也沒用啊?!顾Τ雎暎?/p>
「你沒有羽衣怎么回去?聽話,先住著,我保證把你護得好好的?!刮叶酥M去時,
正看見他把我藏在箱底的細布帕子遞過去:「擦擦臉,別委屈壞了?!?/p>
那是我攢了半個月布料做的,準備留著當念想?!改汨浦墒裁矗俊顾D(zhuǎn)頭瞪我,
「沒看見仙女渴了?還不倒水?」織女接過水碗,指尖碰到碗沿時縮了縮,小聲說:「姐姐,
謝謝你?!埂覆挥弥x她,粗手粗腳的?!顾⒖探釉挘敢院笞屗o你洗衣做飯,
你安心住著就行。」我把水重重放在桌上:「她自己有手有腳,憑什么要我伺候?」
「你反了天了?」他揚手就想打人,被織女怯怯地攔住:「大哥別生氣……我自己來就好?!?/p>
他這才放下手,卻狠狠剜了我一眼:「聽見沒?仙人就是比你懂事!」第二天一早,
他就把我推醒:「去采些野花來,給仙人插瓶?!刮议]著眼裝沒聽見,
他直接揪著我頭發(fā)往起拽:「聾了?讓你去你就去!」頭皮扯得生疼,我掙扎著起來,
抓起鐮刀就往外走。山路上的荊棘刮破了褲腿,我蹲在草叢里掉眼淚,
手里的電影票被攥得更皺了?;厝r,正撞見他從鎮(zhèn)上買了花釵回來,
小心翼翼地給織女插在發(fā)間:「真好看,配得上仙人?!箍椗椭^,手指絞著衣角,
沒說話。我把野花扔在地上:「花采回來了?!埂溉恿酥匦虏桑 顾櫭?,
「仙女兒怎么能戴這種破爛?算了,你去把院子掃了,水缸挑滿,中午做白面饅頭,
仙人得吃好的。」「家里只剩半袋白面了?!刮乙е勒f,「吃完了就只能挨餓了。」
他不耐煩地揮手,「讓你做你就做,哪來那么多廢話!」趕集那天,他非要帶著織女去,
讓我留在家里劈柴。我累得直不起腰時,聽見院外傳來議論聲?!妇褪撬遥瑏砹藗€仙女,
男人把原配當老媽子使喚呢?!埂富钤?,誰讓她留不住男人的心?」
「聽說那仙女長得跟畫里似的,難怪男人著迷……」我抄起斧頭就往外沖,
她們嚇得一哄而散。斧頭砸在院門上,震得木屑亂飛,我卻笑出聲,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這就是他說的「好地方」?連陌生人都能踩我一腳。晚上他回來時,手里提著個紙包,
打開是塊桂花糕。他徑直遞給織女:「嘗嘗,鎮(zhèn)上最好的。」織女咬了一口,
眼睛瞬間亮了:「真甜。」「喜歡就多吃點,以后天天給你買。」他笑得一臉溫柔,
轉(zhuǎn)頭看見我,臉色立刻沉下來,「柴劈完了?水缸滿了?」「沒劈?!刮铱粗?/p>
「我也想吃桂花糕?!埂改闩鋯幔俊顾托?,「粗人吃糙米就夠了,別惦記不屬于你的東西。
」織女把手里的桂花糕往我這邊遞了遞:「姐姐,你吃一口吧?!埂竸e給她!」
他一把奪過去,「她吃了也是浪費。」桂花糕的碎屑掉在地上,我盯著那點碎屑,
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涌。夜里我發(fā)起高燒,蜷在墻角發(fā)抖。他進來拿被子,看見我這樣,
皺了皺眉:「離仙人遠點,別過了病氣?!拐f完抱走了唯一的厚棉被,蓋在了織女身上。
我裹著破草席,聽著隔壁他給織女講故事的聲音,咳嗽得撕心裂肺。
手里的電影票被冷汗浸濕,字跡都模糊了。原來在他心里,我連生病的資格都沒有。
他轉(zhuǎn)身關(guān)門前,只丟下一句:「明天早上別忘了起來做飯?!?后半夜的風(fēng)鉆進來,
扎得骨頭疼。我裹著破草席縮在墻角,咳嗽震得胸腔發(fā)疼,吸氣都帶鐵銹味。隔壁油燈亮著,
他跟織女說話的調(diào)子是我嫁給他三年從沒聽過的。「山下糖糕鋪的桂花糕,蒸得軟乎乎的,
咬開能流蜜……」我咳得更兇,摸出懷里的電影票,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但是票角已經(jīng)發(fā)潮,字跡糊了,只剩了點紅,像我沒擦干的淚。天快亮?xí)r我燒得迷糊,
眼前晃著他雨天背我蹚過積水路段的樣子,褲腳全是泥;晃著他把最后一口熱泡面推給我,
自己啃冷面包說不餓;晃著剛在一起時他笨手笨腳幫我畫眼線,筆尖戳到眼角,
我倆笑倒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咳咳——」腥甜涌上喉嚨,我手一松,電影票滑到地上。
他推門進來,卻沒看我一眼,徑直舀了白面就要走。「電影票……」我嗓子啞得像蚊子哼。
他低頭看見,皺眉踩上去,「破爛玩意兒,擋路?!剐啄脒^,那點紅成了黑團。
我看著那張電影票在他腳下,心口像被剜了下,眼前發(fā)黑。那是我回家的唯一念想,
是他許的春天?!覆⊙碜?,起來做飯,仙人該餓了。」他嫌惡地回頭,抱著面走了。
我盯著那張電影票,突然笑了。笑得流淚,咳得發(fā)抖。4我扶著灶臺往外挪,
腿一軟就栽在院門口??椗驹谠鹤又虚g,抬頭望著天空,眼圈紅紅的。「姐姐……」
她伸手想扶我,剛回來的他卻一把攔住?!竸e碰,小心過了病氣。」他遞過油紙包,
「剛買的糖糕,熱乎的。」織女沒接,怯生生望著他:「大哥,讓姐姐去看大夫吧……」
「不用,死不了?!顾烟歉庥踩o她,轉(zhuǎn)頭瞪我,「水缸都空了,你想渴死仙人?」
我趴在地上,看著他眼里的不耐煩,突然就不想動了。渴死餓死都好,
這樣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煎熬。他抬腳就要踢過來,織女連忙拉?。骸肝胰ヌ羲鲲垺?/p>
「你是仙人,哪能做粗活?」他語氣立刻軟下來,扶著織女往屋檐下走,
回頭沖我吼:「還不滾起來?」我撿起腳邊的鐮刀,刀鋒冷光晃眼,盯著他說:「牛郎,
我不伺候了?!顾托σ宦暎骸鸽x了我你能活?」以前我怕野獸,怕寒衣不夠,
怕在異世孤身一人。可現(xiàn)在才明白,最可怕的是他被異世同化,漸漸變成了故事里的牛郎。
織女夜里偷偷抹淚時我見過,她每天都望著月亮嘆氣。她想回天上,
卻被貪婪的人類折斷了翅膀。我轉(zhuǎn)身回屋收拾破衣裳,剛到門口,天上突然轟隆隆響起來。
抬頭看,烏云黑壓壓壓下來,云層里閃著金光,還有隱約的鼓角聲。
織女的身子已經(jīng)開始微微發(fā)顫,眼里涌起點點希冀的淚光,望著天空的方向,
指尖都在輕輕顫抖?!改阆胱??」牛郎突然抓住織女的手腕,力氣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
「我留你在這兒享福,你還惦記天上?」織女疼得蹙眉,眼淚掉了下來:「那是我的家……」
「你的家在這兒!」牛郎吼著,余光瞥見我手里的破包袱,突然松開織女往屋里沖。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他從床底下拖出個積灰的木盒。一件流光溢彩的羽衣躺在里面,
上面的光澤輕輕流動著。他抓著羽衣大步走到我面前,急忙塞進我懷里,
語氣帶著種施舍般的急切:「這羽衣給你,你不是要走嗎?拿著它滾,走得越遠越好!」
我愣了愣,指尖觸到羽衣的瞬間,就感覺有一股暖意順著指尖往上涌。織女看清那羽衣,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瘋了似的朝我撲來:「那是我的羽衣!還給我!」「不準動!」
牛郎一把拽住織女的后領(lǐng),將她死死按在懷里,另一只手推著我的肩膀,「快走!拿著它滾,
以后別再回來!」我終于懂了。他怕天庭來接織女,怕她真的乘著金光回去,
所以把羽衣給我。沒了羽衣,織女就是個沒了翅膀的仙人,永遠也飛不回云端。
而把羽衣給我,既能打發(fā)我這個礙眼的「病秧子」,又能斷了織女最后的念想,
讓她安安分分留在這院子里,做他的妻子。云層里的金光已經(jīng)穿透烏云,落在院心的石板上,
鼓角聲里仿佛能聽見隱約的呼喚。我被他推得踉蹌了一下,卻穩(wěn)穩(wěn)抱住了懷里的羽衣。
風(fēng)突然卷了起來,羽衣順著風(fēng)勢往我身上一裹。身體輕飄飄的,腳跟一離地,
整個人就順著風(fēng)升到了云上。我終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5風(fēng)卷著羽衣裹住身體的瞬間,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突然涌了上來。老黃牛臨死前渾濁的眼,羽衣被嚼碎時閃爍的光屑,
還有輪回路上無數(shù)次響起的「阿織」。我低頭看著云層下的茅屋,
牛郎還死死拽著織女的胳膊,臉上的驚愕像被雷劈過一樣。他大概到現(xiàn)在都沒明白,
為什么被他踩在腳底隨意使喚的人能穿上羽衣?!赴⒖棧∧慊貋?!」他突然嘶吼起來,
手忙腳亂地松開織女去抓我的衣角,卻只撈到一把風(fēng)。那聲「阿織」里沒有半分疼惜,
只有脫離掌控的慌亂??椗脵C掙脫,抬手扯下鬢邊的銀簪。那簪子落地的剎那化作流光,
一件比我身上更璀璨的羽衣從光里浮出來,上面綴著的星子比云層里的金光還要亮。「妹妹,
我們回家了。」織女穿上羽衣的瞬間,周身涌起仙氣,她沖我伸出手,
眼里的淚光比初見時更甚。牛郎徹底僵在了原地,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看看我身上的羽衣,又看看姐姐升空的身影,突然瘋了似的撲向姐姐剛才站的地方,
抓起那把還在發(fā)光的銀簪碎屑:「仙人!你不能走!我給你摘野果、蓋茅屋,
你應(yīng)該留在我身邊!」我終于開口,聲音被風(fēng)送下去,帶著縹緲,「她本就是來接我的?!?/p>
記憶里的疼突然翻涌了上來。上一世我在河邊浣紗,老黃牛突然沖過來咬住我的羽衣狂奔,
等我追上時,那件能通天的羽衣已經(jīng)被嚼成了碎絮。后來牛郎舉著殘破的衣角找到我,
說會對我好一輩子,我不得不信。但他要的從來不是我,
而是一個沒了翅膀、只能依賴他的「織女」——一個能讓他在村子里挺直腰桿的「仙人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