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石頭房，凌塵把破妄弓靠墻放好，盤腿坐在石床上，翻開了那本泛黃的《凝錨入門》。冊子紙質(zhì)粗糙，字跡是用某種銀色汁液寫的，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發(fā)亮。開頭幾頁講的都是些基礎(chǔ)道理，說人這輩子記的事兒都存在 “容器” 里，容器就像個罐子，裝多了會裂，得用 “憶核錨” 加固。
“凝錨之要，在于尋根……” 凌塵小聲念著口訣，越念越迷糊，“以心為爐，以憶為薪，煉化為錨…… 這跟練內(nèi)功似的，靠譜嗎？”
他按照書上說的，閉上眼睛深呼吸，試著去 “感知容器”。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圖書館的書架，一會兒是碎憶荒原的灰土地，還有斷憶骨刃發(fā)涼的觸感，根本靜不下來。折騰了半個多小時，除了感覺有點頭暈，啥反應(yīng)沒有。
“看來這玩意兒真沒那么容易?！?凌塵放下冊子，揉了揉太陽穴。窗外的碑林已經(jīng)亮起成片的銀光，那些石碑上的混沌文像活過來似的，在石頭上慢慢游走。
正發(fā)愁呢，門被輕輕敲了兩下，蘇璃端著個木盤走進來，盤子里放著兩個麥餅和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還在琢磨凝錨呢？” 她把盤子放在石桌上，白花錨點在她懷里輕輕晃了晃，“先吃飯，餓著肚子可練不成?！?/p>
麥餅有點硬，帶著股淡淡的麥香，湯里飄著不知名的野菜，喝起來清清甜甜的。凌塵狼吞虎咽地吃完，感覺身上有了點力氣。
“這凝錨訣太難了，我連容器在哪兒都找不著?！?他苦著臉說。
蘇璃忍不住笑了：“哪有你這么急的？初學(xué)者得先找段最深刻的記憶當(dāng)引子。你想想，在地球的時候，有沒有什么事兒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一輩子忘不了的事…… 凌塵愣住了。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那天，父母坐在臺下，看著他穿學(xué)士服的樣子，眼睛亮得像星星。父親平時不愛說話，那天卻拍著他的肩膀說了句 “兒子長大了”，母親偷偷抹眼淚，還塞給他個紅布包，里面是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
“想起來了？” 蘇璃看出他的神色變化，輕聲問。
凌塵點點頭，心里又暖又酸。他按照蘇璃說的，重新閉上眼睛，把那段記憶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父母的笑容，紅布包的溫度，甚至那天禮堂里的掌聲，都清晰得像昨天發(fā)生的事。
“集中精神，把這段記憶往丹田位置引。” 蘇璃的聲音變得很輕，“想象你的憶水在跟著記憶流動……”
丹田？凌塵愣了一下，想起武俠小說里的描寫，大概是肚臍下面的位置。他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想象父母的笑容化作一股暖流，慢慢往丹田處匯聚。
剛開始沒什么感覺，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丹田位置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緊接著，他感覺到一股溫?zé)岬臍饬髟隗w內(nèi)緩緩流動，所過之處暖暖的，剛才練錨點的疲憊感都消失了。
“有感覺了！” 凌塵驚喜地睜開眼。
蘇璃也替他高興：“別急著睜眼，繼續(xù)引導(dǎo)！試著讓那股暖流在丹田盤旋，慢慢壓縮成一個小光點……”
凌塵趕緊閉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控制那股暖流。這活兒比想象中累得多，稍微一走神，暖流就開始四散游走，得趕緊把它們重新聚起來。就這么聚了散，散了聚，不知過了多久，丹田處的刺痛越來越明顯，那股暖流終于慢慢凝成了一個小米粒大小的光點。
“成了！” 蘇璃興奮地說，“你看你的手心！”
凌塵低頭一看，自己的手心竟然泛著淡淡的白光，仔細看去，白光里好像有個模糊的小光點在微微跳動。
“這就是錨點虛影？” 他又驚又喜。
“嗯！還是個‘親情錨點’呢！” 蘇璃的白花錨點發(fā)出柔和的金光，輕輕碰了碰他手心的光點，“你的天賦真不錯，第一天就能凝出虛影，比我當(dāng)年強多了?！?/p>
雖然只是個模糊的虛影，但凌塵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和體內(nèi)那些異星憶魚的聯(lián)系更緊密了，連懷里的斷憶骨刃似乎都溫順了些。
接下來的兩天，凌塵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練凝錨。蘇璃每天都會過來指導(dǎo)他一會兒，風(fēng)燼也來過一次，扔給他個布包，里面是些療傷的藥膏和幾張繪制著符文的黃紙。
“這是‘清憶符’，遺跡里的混亂憶魚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關(guān)鍵時刻燒一張能清醒點。” 風(fēng)燼說得簡單，卻把該注意的都想到了，“藥膏能治憶獸抓傷，別嫌難看，管用?！?/p>
第三天傍晚，凌塵終于能穩(wěn)定地凝聚出清晰的錨點虛影了。那是個小小的、帶著溫度的光點，懸在他的丹田位置，每次調(diào)動憶水時，光點就會微微發(fā)亮。
“明天就能出發(fā)了?！?蘇璃看著他手心的錨點虛影，滿意地點點頭，“你的親情錨點很穩(wěn)固，遇到危險時能幫你穩(wěn)住心神?！?/p>
出發(fā)前的最后一晚，凌塵幾乎沒怎么睡。他把斷憶骨刃磨得更鋒利了些，破妄弓和箭矢仔細檢查了一遍，清憶符和藥膏分門別類地放好。夜深人靜時，他摸出懷里的斷憶骨刃，骨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上面的紅紋像是在緩緩流動。
“爸媽，你們說我能活下去嗎？” 他輕聲問，像是在問遠在地球的父母，又像是在問自己。骨刃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傳遞著一絲冰涼的觸感。
天剛蒙蒙亮，外面就傳來了風(fēng)燼的聲音。凌塵背起簡單的行囊，把斷憶骨刃別在腰后，走出了小石頭房。
蘇璃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她換了身方便行動的淺灰色勁裝，懷里的白花錨點用布小心地包了起來，只露出幾片花瓣。風(fēng)燼背著個更大的包袱，手里牽著兩匹看著像馬但耳朵更長的動物。
“這是‘憶騾’，耐力好，還能感知周圍的憶水波動。” 風(fēng)燼拍了拍憶騾的脖子，“今天早點走，爭取在天黑前趕到遺跡入口。”
三人騎著憶騾，慢慢走出碑林的范圍。守在石門的修士看到他們，都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畢竟三支勘探隊都折在了那個遺跡，沒人覺得這趟任務(wù)輕松。
“小心點?！?守門的修士遞給風(fēng)燼一個水囊，“里面是凈化過的憶水，關(guān)鍵時刻能救急?！?/p>
風(fēng)燼點點頭，接過水囊塞給凌塵：“你拿著，你的容器還不穩(wěn)?！?/p>
離開碑林的庇護，周圍的光線又變得灰蒙蒙的。憶騾走得很穩(wěn)，腳下的碎石被踩得沙沙作響。凌塵回頭望了一眼，憶晶碑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那些銀色的光芒像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們遠去。
“別擔(dān)心，我們以前也去過不少遺跡?！?蘇璃看出他的緊張，笑著說，“有風(fēng)燼在，再危險的地方也能找到出路?！?/p>
風(fēng)燼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他的獵隼小金在頭頂盤旋，時不時發(fā)出清脆的鳴叫，為這沉悶的旅途增添了點生氣。
走了大約半天時間，周圍的景色變得越來越荒涼，地上的憶核殘片也多了起來，有些殘片里的憶魚已經(jīng)變得黯淡無光，像是快要熄滅的燭火。
“快到了?！?風(fēng)燼勒住憶騾，指著前面一道狹窄的山谷，“遺跡入口就在山谷那頭，我已經(jīng)能感覺到里面的憶水波動了。”
凌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道山谷陰森森的，谷口處彌漫著淡淡的灰色霧氣，霧氣里隱約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影子，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游動。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斷憶骨刃，骨刃上的紅紋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開始微微發(fā)燙。丹田處的親情錨點也輕輕跳動起來，傳遞著一絲溫暖的力量。
“準備好了嗎？” 風(fēng)燼拔出彎刀，刀身在灰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
凌塵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他知道，真正的考驗，從踏入這片山谷開始。那個藏著混沌文殘片的前輪回遺跡，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那些吞噬了勘探隊的混亂憶魚，又會帶來怎樣的危險？
風(fēng)燼率先騎著憶騾沖進山谷，蘇璃緊隨其后。凌塵咬了咬牙，也催動憶騾跟了上去?；疑撵F氣瞬間將他們吞沒，身后的陽光被徹底隔絕，只留下無邊的黑暗和未知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