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的夜風(fēng)帶著一絲涼意,吹動著陸景川的衣角。電話那頭,祁同偉的呼吸有些急促,壓抑著巨大的情緒波動。
“丁義珍案,查到新線索了。”
祁同偉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喉嚨里滾動。
“一條大魚,景川,不,陸老師,這條線索,可能和沙書記那邊有關(guān)?!?/p>
陸景川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聽著。他能想象出電話那頭,祁同偉這位公安廳長此刻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這枚炸彈,足以讓整個漢東天翻地覆。
“具體點?!标懢按ǖ恼Z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問今天的天氣。
“丁義珍出逃前,接觸過一個從京城來的商人。這個商人,是跟著沙書記的秘書一起來的漢東。他們?nèi)齻€人,在山水莊園見過面?!?/p>
祁同偉頓了頓,補充道:“那個商人,背景很深,似乎是沙書記早年在其他省份扶持起來的親信。”
陸景川的指尖在冰涼的欄桿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又一下。
一切都和他用【推演模擬】功能預(yù)演的相差無幾。丁義珍這顆棋子,背后牽扯的絕不僅僅是李達康。沙瑞金要用他來敲山震虎,卻沒料到這只“老虎”的尾巴,也掃到了他自己。
“證據(jù)呢?”
“人證,物證,都在。我用了最可靠的人,秘密拿到的。絕對干凈?!逼钔瑐サ幕卮饠蒯斀罔F。他已經(jīng)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陸景川身上。
“很好?!标懢按ńK于開口,“祁廳長,這把刀,很鋒利。但現(xiàn)在還不是出鞘的時候?!?/p>
“我明白!”祁同偉立刻回應(yīng),“我把它捂得嚴嚴實實,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不是捂著?!标懢按m正他,“是磨著。你要把這把刀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處鋒刃,都研究透徹。確保在我們需要它的時候,它能一刀斃命,不留任何后患?!?/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祁同偉的聲音再次傳來時,多了一份由衷的敬畏。
“我懂了。陸老師,您放心?!?/p>
“嗯?!?/p>
陸景川掛斷電話,沒有立刻回屋。
這枚棋子,不僅僅是用來對付沙瑞金的。它更是拴住祁同偉的最后一道鎖鏈。握有這份天大的秘密,祁同偉就再也沒有了搖擺和后退的可能。他只能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條路走到黑。
他轉(zhuǎn)身回到客廳,高芳芳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呼吸均勻。
陸景川走過去,彎腰將她抱起,動作輕柔。
懷里的妻子動了一下,呢喃著他的名字,又沉沉睡去。
陸景川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在床邊坐了片刻,才起身離開。
這個家,是他所有謀劃的起點,也是他必須守住的終點。
三天后,省委的一紙調(diào)令,在漢東官場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
省反貪局局長侯亮平,因在辦案過程中存在多項程序違規(guī),造成了不良社會影響,經(jīng)最高檢與漢東省委協(xié)商,決定將其調(diào)離現(xiàn)崗位,返回最高檢另候任用。
命令下達得迅速,執(zhí)行得更迅速。
侯亮平幾乎是在當(dāng)天就辦完了所有交接手續(xù)。他來時轟轟烈烈,仿佛是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走時卻悄無聲息,連一場正式的送行都沒有。
高育良的辦公室里,他將那份文件反復(fù)看了幾遍,臉上是久違的輕松。
“景川,你這招‘釜底抽薪’,真是絕了!”他端起茶杯,心情舒暢,“侯亮平一走,沙瑞金在漢東就斷了一只最得力的臂膀?!?/p>
陸景川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手里翻著一本漢東大學(xué)的校報。
“爸,打掉一個侯亮平,沙瑞金隨時可以再派來一個張亮平,李亮平?!?/p>
高育良的興奮冷卻了一些。
“這只是第一步?!标懢按ǚ畔滦螅斑@一步的目的,不是為了徹底打垮他,而是為了告訴漢東官場的所有人一件事?!?/p>
“什么事?”
“高育良,不好惹?!?/p>
陸景川的語氣很平淡,但話里的分量卻讓高育良心頭一震。
沒錯,這才是關(guān)鍵。侯亮平的灰溜溜離開,是對沙瑞金權(quán)威的一次公然挑戰(zhàn)。它讓那些還在觀望的、搖擺不定的人看清楚,漢東的天,不是他沙瑞金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
“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高育令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于詢問女婿的意見。
“等?!标懢按ㄍ鲁鲆粋€字。
“等?”
“等沙瑞金出招。他現(xiàn)在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越是憤怒,就越容易露出破綻?!?/p>
省委書記辦公室。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沙瑞金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車來車往,一言不發(fā)。他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
季昌明坐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侯亮平的調(diào)離,對他這位省檢察長的沖擊同樣巨大。
“我們都小看他了?!?/p>
許久,沙瑞金才緩緩開口。
“不是小看高育良。”他轉(zhuǎn)過身,目光銳利,“是小看他背后的人?!?/p>
季昌明心中一凜。
“一個萬念俱灰、準(zhǔn)備退休的老狐貍,不可能突然變得這么有攻擊性。他背后,一定有人在給他出謀劃策?!鄙橙鸾鹱叩睫k公桌后坐下。
“書記,您的意思是……”
“對高育良的調(diào)查,不能停?!鄙橙鸾鸬氖种冈谧烂嫔锨昧饲?,“但要換個方式,轉(zhuǎn)入地下,從外圍查。他那些門生故吏,一個個地過篩子,我不信找不到突破口。”
“是,我馬上安排。”季昌明立刻應(yīng)下。
“另外,”沙瑞金的語調(diào)一轉(zhuǎn),“那個陸景川,高育良的女婿,一個大學(xué)老師?!?/p>
他把這幾個字念得很慢,似乎在咀嚼其中的意味。
“想辦法,把他的底細查個底朝天。他父親是誰,他這些年都做了什么,見過什么人,我都要知道?!?/p>
“還有,”沙瑞金停頓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去接觸一下。這樣的人才,如果能為我所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p>
季昌明的心臟猛地一跳。
拉攏?沙書記竟然動了拉攏陸景川的心思!
這盤棋,已經(jīng)復(fù)雜到他完全看不懂的地步了。
漢東大學(xué),階梯教室。
下課鈴聲響起,學(xué)生們陸續(xù)離開。
陸景川合上手中的教案,講臺下的喧囂與他無關(guān)。
他平靜地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離開。
【系統(tǒng)提示:成功瓦解侯亮平,影響力顯著提升!】
【危機預(yù)警功能已升級:預(yù)警范圍擴大至核心盟友(祁同偉)。】
【推演模擬功能已升級:可加入‘關(guān)鍵人物性格權(quán)重’分析。】
腦海中冰冷的機械音一閃而過,陸景川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
他走到窗邊,望向遠處省委大樓的方向。
沙瑞金,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注意到我了吧。
很好。
棋盤已經(jīng)擺好,真正的對手,終于要親自下場了。
陸景川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轉(zhuǎn)身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