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里逃生歸來，卻見妻子拿著我的八百八十萬撫恤金嫁入豪門。我只想討個公道，
親媽卻一巴掌抽在我臉上，嘶吼著讓我滾，別耽誤他們過好日子。姐姐更說我死得其所，
換來一家安生。我冷笑著撥通一個號碼，當豪華車隊降臨時，他們全家都傻眼了。
1岑家公子的百日宴，設在濱江壹號的頂樓露天花園，賓客云集，觥籌交錯。
我那個法律上還沒死透的妻子，唐婉，穿著一身香檳色高定禮服，正依偎在新歡岑波的懷里，
巧笑嫣然地接受著祝福。那畫面，和諧得像一幅精心裝裱的油畫。就連我的親生父母，
也穿著簇新的體面衣服，抱著那襁褓里的“大孫子”，滿臉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我姐姐鄒茵，正忙著給貴婦們分發(fā)定制的伴手禮，動作熟練得仿佛她才是這里的女主人。
四年前，南海十七號鉆井平臺塌陷，我被正式宣告“尸骨無存”。今天，
我從那片地獄里爬回來，就為了給他們送一份大禮。我穿過人群，走向正中央的他們。
腳下那雙沾著海風和鐵銹味的戰(zhàn)術靴，在地板上踩出沉悶的聲響。
周圍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一道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從疑惑，到驚恐，
最后化為一片死寂?！竿裢?，這……這是誰?。俊挂粋€貴婦僵硬地拉了拉唐婉的胳膊。
唐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血液從她的皮膚下迅速褪去，讓她那張漂亮的臉蛋變得像一張宣紙。
她死死捂住嘴，眼中的驚駭幾乎要溢出來?！膏u……鄒野？」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的父母，姐姐，弟弟，所有鄒家人，臉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精彩絕倫。
岑波皺著眉，摟緊了受驚的唐婉，往前站了一步，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打量我：「朋友，
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沒理他。目光越過他，釘在唐婉身上。然后，
我把我一路拎著的那個黑色絨布袋，放在了鋪著潔白桌布的禮品臺上。
「不是你托人給我燒紙，說在那邊缺個住的地方嗎？」我慢條斯理地解開袋口的繩子，
「我給你帶回來了?！勾颖淮蜷_。一個黑色的，刻著我名字的……骨灰盒，
靜靜地立在那里?？諝猓路鹪谶@一刻被抽干了。我那個一向體面的母親，
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姐姐鄒茵臉色鐵青地沖過來，壓低了聲音，
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鄒野！你瘋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我看著她，
然后笑了。笑意卻沒有抵達我結了冰的眼睛。我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偏過頭，看著唐婉，
輕輕地問。「四年前我出事的第二個月，你在希臘圣托里尼拍的照片，真好看?！?/p>
唐婉的身體，猛地一晃。2「你……你胡說八道什么！」
唐婉的辯解蒼白得像一張用過的紙巾，毫無力道。岑波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扶著搖搖欲墜的唐婉，一雙眼像淬了毒的刀，在我身上來回地刮?！改愕降资钦l？跑來這里，
想干什么？」「我是誰？」我把目光從唐婉身上挪開，看向我的父親，鄒建國，「爸，
你不認識我了？」鄒建國嘴唇哆嗦著，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懷里的嬰兒像是感應到了什么，開始“哇哇”大哭。我媽一個箭步沖上來，
想搶走那個骨灰盒，手伸到一半又觸電般縮了回去，指著我的鼻子罵：「你這個孽障！
你是要死在外面才安心嗎？回來做什么？回來給大伙兒添堵嗎？」「媽，別急?！刮铱粗?，
語氣平靜得可怕，「這不是還沒死透么?！菇憬汔u茵一把將我拽到旁邊，
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胳膊。她那張因為保養(yǎng)得宜而顯得年輕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猙獰。
「鄒野，你看我們過上好日子了，你眼紅了？」她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當年讓你‘死’得其所，換來這一家子的安生日子，你不感恩就算了，還跑回來索命？
你還是不是鄒家人！」一句話，捅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所謂的親情，原來不過是一場交易。
我，就是那個被獻祭的祭品?！改俏业瓜雴枂枺疫@條命，值多少？」「夠了！」
我爸鄒建國把孩子塞給我媽，像一頭被激怒的老牛，吼道，「鄒野！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我弟弟鄒浩，那個我輟學打工供他念完大學的親弟弟，
此刻也站在我爸身后，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看著我：「哥，差不多得了。這里沒人歡迎你?！?/p>
我笑了。笑聲從胸膛里滾出來，又冷又啞?！感邪 ！刮尹c點頭，「在走之前，
先把賬算一算。」我看向唐婉，一字一頓地說：「公司的撫恤金，加上那份巨額人身意外險，
一共是八百八十萬。錢呢？」八百八十萬！這個數(shù)字像一顆炸雷，在賓客中炸開，
竊竊私語聲瞬間沸騰。唐婉的臉色“刷”地一下全白了。她知道，我不是回來乞討的，
我是回來清算的。「阿野，我們……我們回家說，好不好？」她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上來想拉我的手，「你聽我解釋……」我側身避開，像是躲什么臟東西。
「解釋你拿著我的賣命錢，不到半年就嫁給了別人？」我盯著她，「唐婉，
我們好像還沒離婚吧？這在法律上，叫什么來著？重婚，還是詐騙？」「你不要太過分！」
岑波猛地擋在唐婉面前，臉上最后一絲體面也被撕碎，他從西裝內袋里掏出支票本，
“啪”地甩在桌上，「開個價！要多少錢才肯滾？」他的話音未落?！芭尽?！
一聲清脆的耳光，響徹全場。我媽一個箭步沖上來，用盡全身力氣，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你這個不孝子！畜生！」她瘋了一樣嘶吼著，捂著心口，身體搖搖欲墜，
「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這么個討債鬼！你是要把我們全家都逼死才甘心嗎！」
火辣辣的疼，從臉頰蔓延到心里。我看著眼前這群我曾用命去守護的“家人”，忽然覺得，
四年前那場海難，或許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仁慈。我抹了把臉，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走出宴會廳，夜風吹在臉上，我掏出一部早就淘汰的老款諾基亞，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通，那頭傳來一個低沉、帶著異域口音的嗓音?！膏u，
回到文明世界的感覺怎么樣？」「羅科?！刮铱粗较鲁鞘械娜f家燈火，平靜地說，
「我需要清場。」3半小時后，唐婉的電話打了進來。她在電話里泣不成聲，
說今天都是誤會，求我回她現(xiàn)在的家——那棟位于市中心湖畔的獨棟別墅里，
“一家人”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我知道，這是鴻門宴。
羅科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個字：「去?！顾嬖V我，
我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在鉆井平臺擰螺絲的鄒野了。南美洲那片無法無天的海域，
不僅給了我一身傷疤，也給了我碾碎他們的資本。我開著那輛重度改裝的越野車，
停在了別墅區(qū)門口。車子沒有熄火，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猛獸。院子里，
那個我法律意義上的“兒子”正在草坪上踢球。他看見我，立刻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狼狗，
撿起一塊石頭就朝我砸過來?！笁牡?！你滾出去！不準你來我家！」石頭砸在車門上，
發(fā)出一聲悶響。別墅的門開了。我的父親鄒建國第一個沖出來，
指著我的鼻子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有臉過來？！你滾！
我們鄒家沒有你這樣的兒子！」緊接著，我媽，我姐鄒茵，我弟鄒浩，烏泱泱全出來了。
他們都住在這里。住在我那八百八十萬換來的，金碧輝煌的籠子里。鄒茵抱著手臂，
冷冷地看著我：「怎么，在宴會上鬧得不夠，還想上門來道歉？晚了！岑家已經放出話，
要讓你在S市混不下去?！灌u浩更是直接，滿臉嘲諷：「我看他八成是來要錢的。怎么，
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起我們了？」親情。這兩個字此刻在我嘴里咀嚼，
只剩下一股令人作嘔的鐵銹味。我沒理會他們的叫囂，徑直走到別墅門口，
看著從里面緩緩走出的唐婉和岑波。「我不是來要錢的。」我從夾克內袋里掏出一份文件，
揚了揚，「我是來送傳票的。」我將那份早就準備好的離婚起訴書連同幾份證據復印件，
丟在他們面前的石階上。「重婚罪，惡意侵占財產，涉嫌巨額保險詐騙……」我每說一個詞，
唐婉和岑波的臉色就蒼白一分?！柑仆?，是坐下來好好簽字離婚，把不屬于你的東西吐出來，
還是我?guī)湍銏缶?，讓警察同志來主持公道？」「鄒野！」唐婉終于撕下了偽裝，尖叫起來，
「你這是在逼我！」「逼你？」我笑了，「比起把我一個人丟在海里等死，你覺得哪個更絕？
」「別跟他廢話！」岑波臉色鐵青，他知道一旦訴諸法律，他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他沖著不遠處亮著燈的保安亭，吼了一聲：「阿彪！給我過來！」
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壯漢立刻從亭子里沖了出來。其中一個領頭的，臉上有一道疤，
正是岑波的堂弟，岑彪。這家伙仗著岑波的關系，在小區(qū)當了個保安隊副隊長，橫行霸道。
岑彪看清是我，二話不說，沖上來就是一個窩心踹。我眼神一凝，身體下意識地做出反應，
側身讓開。躲閃的瞬間，我看見岑彪從腰間抽出了一根黑色的，
泛著金屬冷光的——伸縮警棍?！父覄游腋绾蜕┳?？老子今天就他媽廢了你！」
警棍帶著風聲，惡狠狠地朝我的太陽穴砸來。4電光火石之間，我沒有后退。
在棍風觸及我臉頰的前一秒，我擰身、進步，左手如鐵鉗般扣住岑彪的手腕，順勢往下一折。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岑彪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警棍脫手落地。
我沒有停，一個干脆利落的過肩摔，將他一百八十斤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他身后的草坪上。
另一個保安見狀，吼叫著撲上來。我頭也沒回，一記迅猛的后踹，精準地蹬在他的腹部。
他像一只被煮熟的蝦米，弓著身子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干嘔不止。整個過程，不到五秒鐘。
四周死一般地寂靜。所有人都被這兔起鶻落間的血腥暴力嚇住了。唐婉，我的父母，
我的姐弟，都用一種看陌生怪物的眼神看著我。四年。在那片弱肉強食的海域，你不夠狠，
就會變成鯊魚的晚餐。我這點身手，只是活下來的必備技能。「寧、寧峰！
你……你還敢動手打人！無法無天了！」唐婉的父親——我曾經的岳父不知何時也來了，
指著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杆阅兀俊刮移届o地看著他，撿起地上的警棍，在手里掂了掂，
發(fā)出“哐哐”的金屬碰撞聲?！肝揖驮撜驹谶@里，讓他把我腦袋開瓢？」
「你要是不來找麻煩，阿彪會動手嗎？！」我親爹鄒建國終于找到了我的“罪證”，咆哮道。
「你先挑釁，他那是正當防衛(wèi)！警察來了也是你理虧！」看，多么理直氣壯。
有人要殺他們的兒子、他們的親人，在他們眼里，錯的居然還是我。唐婉見局面失控，
也不再假裝溫柔，眼神里只剩下怨毒和懊惱，仿佛在后悔剛才怎么沒一下打死我。「哥！
快給嫂子和岑哥道歉！」姐姐鄒茵尖叫道，「阿彪哥也是為了保護他們！你應該大度一點！」
一口一個“岑哥”，叫得比叫我還親。我緩緩地，把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掃過我那滿臉刻薄的母親。掃過我那暴跳如雷的父親。掃過我那如同仇寇的姐姐和弟弟。
最后，落在唐婉那張梨花帶雨卻寫滿怨毒的臉上?！柑仆瘢阕詈蟮谋硌輽C會來了?！?/p>
我看著她，「跟我說說，岑波到底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值得你這么為他殉情？」
我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唐婉和岑波同時臉色劇變。這個借口，顯然是他們之前串通好的。
岑波面色紅潤，氣息勻稱，除了虛偽和無能，我看不出他有任何絕癥的跡象。
「你想把事情做絕，對你有什么好處？」唐婉聲音都在發(fā)顫。「沒好處?！刮铱粗麄?，
露出一口白牙，「就是想看你們……失去一切的樣子。」話音剛落，
別墅外的馬路上傳來一陣引擎的轟鳴。岑彪掙扎著掏出手機，嘶吼道：「都他媽給我過來！
今天弄死這小子！」七八個流里流氣的混混，拎著鋼管和棒球棍，從陰影里沖了出來，
把整個院子圍得水泄不通?！膏u野，你現(xiàn)在跪下給婉婉和阿波道歉?！?/p>
我爸用一種下達最后通牒的口吻說道，「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他們所有人，臉上都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快意。他們以為，吃定我了。
在那些混混的包圍圈即將收緊的瞬間。一陣更為狂暴的引擎咆哮聲，由遠及近，
撕裂了整個別墅區(qū)的寧靜。不是一輛車。是整整一個車隊。
五輛黑色的、車窗深不見底的奔馳S級轎車，以一種蠻橫的姿態(tài)，直接沖開了小區(qū)的道閘，
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整齊劃一地停在我那輛越野車身后，將整條路堵得死死的。
車門齊刷刷地打開。二十多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無線耳麥的彪形大漢，
流水般地從車上下來，動作整齊劃一，散發(fā)出的肅殺之氣，
讓那七八個混混手里的鋼管都開始發(fā)抖。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最后那輛加長版的勞斯萊斯幻影上，走下來一個穿著白色亞麻西裝的拉美裔男人。
他嘴里叼著一根雪茄，金色的頭發(fā)在夜風中一絲不茍。他越過他的保鏢，穿過院子，
徑直走到我面前。羅科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用半生不熟的中文，
對我笑道：「鄒，我的兄弟?！顾h(huán)視了一圈院子里那些面如土色的“家人”和混混，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刚l是垃圾？讓我來……幫你清理一下。」
5羅科嘴角的弧度，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現(xiàn)場每一個人最后的心理防線。
那群剛才還叫囂著要廢了我的混混，此刻一個個臉色煞白，手里的鋼管仿佛有千斤重，
連握都握不穩(wěn)了。岑波的堂弟岑彪，還躺在地上呻吟，當他看清這陣仗時，
呻吟聲都卡在了喉嚨里，變成了急促的抽氣。鄒家的人，我的父母和姐弟，徹底傻了。
他們驚恐的目光在我、羅科和那排黑西裝之間來回掃蕩，
仿佛在計算一道他們這輩子都解不開的數(shù)學題。羅科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抬了抬下巴。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助手立刻上前，打開手中的平板電腦，
將屏幕轉向那群混混的頭子。屏幕上，赫然是那個頭子妻離子散的高清照片，
和他家小區(qū)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王虎先生。」眼鏡男的中文標準得像新聞播音員，
「我們老板很欣賞您對家庭的責任感。您也不希望您太太和兩位千金的生活，
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打擾，對嗎？」那個叫王虎的混混頭子，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臉上的橫肉都在顫抖?！笓渫ā挂宦?，他跪在了地上?！复蟆蟾?！大爺！我錯了！
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我們就是拿錢辦事的，跟他沒仇啊！」他身后的小弟們見狀，
也跟著稀里嘩啦跪倒一片，手里的武器叮當作響地丟了一地。場面瞬間從一場街頭斗毆，
變成了一場滑稽的朝拜。羅科甚至沒再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只是一堆礙事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