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捅進身體的時候，我甚至沒感覺到疼，只是一種冰冷的撕裂感。我下意識地回頭，
想看看我拼死護在身后的男友江川，他有沒有事。視野模糊中，我看到了他，毫發(fā)無傷。
也看到了我最好的閨蜜林薇薇撲進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急救車的鳴笛聲刺破天際，
我的意識在失重中下墜。再睜眼時，我飄在病床上方，看著醫(yī)生對我蓋上白布。我死了。
隔著一扇玻璃門，我看到江川抱著林薇薇，她的臉埋在他胸口，
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狂喜和顫抖：“她終于死了，阿川，我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江川緊緊回抱著她，聲音沙啞，卻帶著如釋重負的解脫：“嗯，委屈你了，薇薇。
”我的靈魂，在冰冷的太平間里，一瞬間，如墜冰窟。
1我的父母和哥哥是連夜坐飛機趕過來的。我媽看到我冰冷的尸體，當場就昏了過去。我爸，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瞬間白了鬢角，扶著墻才能站穩(wěn)。我哥顧衍，雙眼通紅，
一拳狠狠砸在墻上，骨節(jié)處瞬間血肉模糊。我飄在空中，想去抱抱他們，
卻只能一次次穿過他們的身體。那種無力感，比死亡本身更讓我痛苦。而江川和林薇薇，
則上演了一出情深義重的大戲。江川跪在我父母面前，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著自己的臉，
哭得聲嘶力竭：“叔叔阿姨，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沒有保護好小念！該死的人是我！
”林薇薇則扶著我媽，一邊掐人中一邊哭：“阿姨，你挺住啊！小念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你不能倒下?。⌒∧钏钚㈨樍恕彼薜帽任矣H媽還傷心，不知道的，
還以為她才是那個失去女兒的人。周圍的親戚朋友都被他們感動了，紛紛上來勸慰?！敖?，
別這樣，這只是個意外?！薄笆前?，誰也不想的，你已經盡力了。”“薇薇真是個好孩子，
小念有你這樣的朋友，值了?！蔽依淅涞乜粗麄?。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那句“她終于死了”，
我大概也會被他們精湛的演技騙過去。處理后事的那幾天，他們寸步不離地守在我家人身邊。
江川忙前跑后，聯(lián)系殯儀館，挑選墓地，安排追悼會，事無巨細。
林薇薇則專門負責照顧我?guī)捉罎⒌母改?，喂水喂飯，端屎端尿。他們越是“體貼”，
我心里就越是發(fā)寒。他們用這種方式，來掩蓋心中那份不可告人的喜悅，
來洗刷自己身上的罪惡感。追悼會那天，天色陰沉得可怕。哀樂低回，
所有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表情肅穆。江川作為我的男友，上臺致悼詞。他拿著稿子，
手抖得厲害，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念……她是我見過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孩……”“她說，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一起，
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我答應過她，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要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可是，我食言了……”他泣不成聲，
臺下也響起一片低低的啜泣聲。林薇薇站在第一排，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被兩個人架著才勉強站穩(wěn)。我飄在我的遺像上方，冷漠地看著這場盛大的表演。真是可笑。
那個總嫌我麻煩，說婚禮只是個形式的男人，此刻卻說著要給我一個盛大的婚禮。
那個總在我面前抱怨江川不懂浪漫，勸我分手的閨蜜，此刻卻哭得比誰都傷心。
追悼會結束后，賓客散去。我跟著江川和林薇薇回到了我們之前同居的公寓。門一關上，
林薇薇就迫不及待地從背后抱住了江川，聲音帶著一絲委屈：“阿川，今天嚇死我了，
我好怕顧衍會看出什么來?！苯ㄞD過身，將她緊緊摟在懷里，疲憊地嘆了口氣：“怕什么，
我們做得天衣無縫。再說了，你今天表現(xiàn)得很好?！薄罢娴膯幔俊绷洲鞭毖銎痤^，
眼睛里還掛著淚珠，看起來楚楚可憐，“我今天一看到顧念的照片，就忍不住想，
她終于不會再纏著你了，我們終于……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知道，
我都知道?！苯ǖ皖^吻了吻她的額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這幾天辛苦你了，薇薇。
等把顧念的撫恤金拿到手，我們就買房子，離開這個晦氣的地方?！睋嵝艚?。
那是我用命換來的三十萬。我為他擋刀，死于非命，他卻盤算著用我的賣命錢，
和我的閨蜜雙宿雙飛。我氣得渾身發(fā)抖，靈魂都在劇烈地波動。我沖過去，
想撕碎他們虛偽的面具，可我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從他們身上穿過。他們看不見我，
也聽不見我。我只能像個局外人，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2那筆三十萬的撫恤金，
很快就打到了江川的卡上。因為我是為了救他而死，屬于因公殉職，
公司和相關部門的賠償流程走得很快。而我和江川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雙方父母都見過面，這筆錢，我爸媽執(zhí)意要他收下。他們說：“江川，
這是小念留給你最后的念想了，你拿著，好好生活，別辜負了她?！苯ó敃r跪在地上，
哭著說他不要，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別人，要為我守寡一輩子。那場面，感天動地。
可一轉身，他就帶著林薇薇去看了市中心最貴的樓盤。“薇薇，你看這套怎么樣？
一百四十平，南北通透，視野也好?！苯ㄖ钢潮P，意氣風發(fā)。
“太貴了吧……”林薇薇嘴上這么說，眼睛里卻閃著貪婪的光，“首付就要一百多萬呢，
我們哪有那么多錢？”“傻瓜，顧念那筆撫恤金有三十萬，再加上我這幾年的積蓄，
先付個定金，剩下的我們再想辦法?！苯〒е难?，在她耳邊低語，“等我們結了婚，
我爸媽那邊肯定還會支持點。”“結婚？”林薇薇的臉紅了，“阿川，
顧念才剛走……”“我知道?！苯ǖ难凵癜盗税?，“但我們不能一直等下去，等風頭過去，
我們就訂婚。我不想再讓你受委屈了?！蔽腋谒麄兩砗?，聽著他們規(guī)劃著我們的未來，
用的卻是我的死亡賠償金。心，一寸寸冷下去，最后結成了冰。我不再憤怒，也不再悲傷。
我只是想看看，這對狗男女，到底能無恥到什么地步。房子很快定了下來。
他們拿著我的三十萬，付了定金，又找雙方父母哭訴了一番，說是想換個環(huán)境，忘掉悲傷，
重新開始。兩邊父母都心疼他們，又湊了七十萬，幫他們付了首付。拿到新房鑰匙那天，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我和江川的公寓，處理我的遺物?！斑@些衣服都扔了吧，
看著晦氣。”林薇薇捏著鼻子，厭惡地把我最喜歡的一條連衣裙從衣柜里揪出來，扔在地上。
那是我生日時，江川送我的禮物。雖然不貴，但我一直很珍惜。“還有這些化妝品，
都是些便宜貨，也扔了?！薄斑@個娃娃……好丑，扔了?！薄斑@張照片……嘖，笑得真假。
”她像個女主人一樣，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將一切帶有我印記的東西，都清理得一干二凈。
江川就站在一旁，默許了她所有的行為。偶爾，他會拿起某件東西，
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又被林薇薇柔聲打斷?！鞍⒋?，別看了，人要往前看。
”她從背后抱住他，“以后，有我陪著你。”江川便會順從地放下手里的東西，
任由她扔進垃圾袋。我的書，我的相冊，我親手做的陶藝，
我收集的每一張電影票根……所有承載著我記憶和愛意的物品，都被他們當成垃圾，
一件件地扔了出去。我看著那個大大的黑色垃圾袋，里面裝著我整個青春，整個曾經。
我忽然覺得很平靜。也好。就讓這些東西，陪著我一起，徹底地消失吧。3我哥顧衍，
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江川和林薇薇的關系不正常。
尤其是在我的追悼會上，他好幾次看到，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
江川會下意識地去握林薇薇的手，而林薇薇，則會用一種依賴又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那種眼神，根本不是普通朋友該有的。處理完我的后事，他沒有立即回老家，
而是以“幫我收拾遺物”為由，留了下來。他來到我和江川的公寓時，
正好撞見江川和林薇薇提著兩大包“垃圾”下樓?！澳銈冊诟墒裁矗俊鳖櫻艿哪樕茈y看。
“衍哥，”江川有些心虛地松開手，“我們……我們在幫小念收拾東西?！薄笆帐皷|西？
是扔東西吧？”顧衍的目光掃過那個黑色的垃圾袋，一眼就看到了我那件熟悉的連衣裙。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罢l準你們動我妹妹的東西的？”“衍哥，你別誤會。
”林薇薇趕緊上前解釋，“我們是覺得，這些東西留著，大家看到了都會傷心，
不如……”“不如扔了，眼不見為凈，是嗎？”顧衍冷笑一聲，他一把奪過垃圾袋，打開。
看到里面那些熟悉的東西，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敖?，我妹妹尸骨未寒，
你們就這樣對她？！”他指著江川的鼻子，氣得渾身發(fā)抖，“你對得起她嗎？！
”江川被罵得抬不起頭，只是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衍哥，是我不好，我考慮不周。
”“你不是考慮不周，你是狼心狗肺！”顧衍指著他，又指了指林薇薇，“還有你，林薇薇！
你不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嗎？你就這么幫著外人欺負她？”林薇薇的眼淚說來就來，
哭得梨花帶雨：“衍哥，
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阿川再睹物思人了……我做這一切，
都是為了他好……”她一邊哭，一邊委屈地看著江川，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川立刻心疼了，將她護在身后，對顧衍說：“衍哥，你別怪薇薇，都是我的主意。
你要罵就罵我吧?！笨吹剿S護林薇薇的樣子，顧衍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他們，眼神像刀子一樣。良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把東西給我，
你們，滾。”4顧衍把我的“遺物”帶回了他暫住的酒店。他一件一件地整理，
把那些被弄臟的衣服重新疊好，把被揉皺的相冊撫平。他看著相冊里笑靨如花的我，
眼淚無聲地往下掉。“傻丫頭，你怎么就這么傻？”他喃喃自語，“為了那么一個男人，
值得嗎？”我飄在他身邊，看著他為我傷心，心里一陣陣地抽痛。哥，對不起。
如果我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一定不會……在整理到我的書桌時，顧衍發(fā)現(xiàn)了一把鑰匙。
他認得，這是我之前租的那個單身公寓的鑰匙。畢業(yè)后，我為了上班方便，
自己租了個小房子，后來和江川同居，那里就一直空著。他心里一動，產生了一個念頭。
第二天，他拿著鑰匙，去了我的單身公寓。房間里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但一切都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書架上擺滿了專業(yè)書，陽臺上還有幾盆已經枯萎的多肉。
顧衍四處翻找著，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他知道我的習慣，我喜歡寫日記，尤其是用電腦。
他打開了我放在書桌上的那臺舊筆記本電腦。開機需要密碼。顧衍皺起了眉。
他試了我的生日，江川的生日，還有我們家的門牌號，都不對。他不死心，
又試了幾個我們之間才知道的紀念日。終于，在輸入我哥和我名字的拼音時，
電腦“嘀”的一聲，進入了桌面。桌面上很干凈，只有一個文檔，名字叫《秘密》。
顧衍的心，猛地一跳。他點開了那個名為《秘密》的文檔。里面是我從大學開始，
一直到出事前一天的日記。他一頁一頁地往下翻，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白，握著鼠標的手，
青筋暴起。 「2020年9月1日。今天開學，見到了江川。他還是那么耀眼，
像太陽一樣。我什么時候才能鼓起勇氣告訴他，我喜歡他呢？」 「2021年5月20日。
我和江川在一起了！薇薇幫我策劃了一場盛大的告白，她說，女孩子也要勇敢追愛。
江川答應了。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 「2023年3月15日。
最近總覺得江川有點奇怪。他總是對著手機笑，問他是誰，他就說是公司客戶。
薇薇說我想多了，男人都需要空間?！?「2023年6月18日。今天在江川的手機上，
看到了他和薇薇的聊天記錄。很曖昧。我去問薇薇，她哭著跟我解釋，
說江川只是把她當妹妹，是我想多了。她說，如果我因為這個跟江川吵架，就是不信任他們，
會傷害三個人之間的感情。是……是我想多了嗎？」 「2023年10月5日。
我越來越沒有安全感了。江川對我越來越不耐煩，而薇薇，總是在我面前說江川的不好，
勸我分手?？梢晦D身，她又會和江川單獨出去吃飯、看電影。她說，
是為了幫我“考察”江川。我真的好亂……」 「2024年1月1日。新年了。
江川說公司加班，沒有陪我。我在朋友圈，看到薇薇發(fā)了一張煙花的照片，背景很熟悉，
就在江川公司樓下。我不敢問?！?「2024年3月28日。
我好像……成了他們愛情里的絆腳石。薇薇今天又哭了，她說她很痛苦，她愛上了江川，
但她不能對不起我這個最好的朋友。她求我，求我成全他們。我憑什么要成全他們？
是我先認識江川的，我們才是名正言順的情侶！」 「2024年4月12日。
今天和江川大吵了一架。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他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和薇薇脖子上的項鏈，
是同一款。他解釋說是巧合。我不信。薇薇在一旁拉著我，說我無理取鬧，說我不懂事。
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錯。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2024年4月29日。
明天要和江川一起去參加一個商務活動。薇薇也要去。她說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呵呵，
到底是誰不放心誰？」 這是我最后一篇日記。第二天，我就死了。5看完日記，
顧衍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他終于明白，我的死，
根本不是一個簡單的意外。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由我最愛的男人和我最好的閨蜜，
聯(lián)手導演的，精神謀殺。他們一步步地，用“情感操控”、用“冷暴力”、用“污蔑”，
將我逼到了絕境。而那個所謂的“擋刀”，現(xiàn)在看來，也充滿了疑點。顧衍想起了什么，
他沖回酒店，從那個垃圾袋里，翻出了我的車鑰匙。我的車，因為案發(fā)現(xiàn)場被封鎖，
一直停在警局的停車場。他以家屬的身份，去警局辦理了相關手續(xù)，拿回了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