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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村的炊煙剛漫過老槐樹梢時,石言已帶著三人站在了自家小院的籬笆門外。

他的家比石頭叔家更簡陋些,土坯墻的墻皮掉了好幾塊,露出里面的黃土,院子里堆著半垛柴火,最顯眼的是墻角那幾個裝精鹽的陶罐,被太陽曬得泛著白。

林嬸正蹲在院門口擇菜,看見石言帶著三個陌生少年回來,手里的豆角 “啪嗒” 掉在籃子里。

“言哥兒,這是……” 林嬸站起身,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轉(zhuǎn),尤其是落在長安少年那件雖沾了血卻仍看得出料子極好的湖藍(lán)色勁裝上時,眼里滿是疑惑。

“嬸,這是我在山里認(rèn)識的朋友,遇上點麻煩,想在咱家住幾天。”

石言撓撓頭,沒細(xì)說遇襲的事,只指了指老程和老秦身上的傷,“他們受了點傷,您那兒有金瘡藥不?”

“有有有!” 林嬸連忙應(yīng)聲,轉(zhuǎn)身往屋里走,

“我這就去拿!你們快進(jìn)屋坐,我燒點熱水去!”

路過老程身邊時,她忍不住多瞅了兩眼 —— 這孩子臉圓乎乎的,看著就喜慶,就是身上的短褐看著也不一般,針腳細(xì)密,怕不是城里的綢緞莊做的。

“嬸,小石頭呢,又出去玩了?”石言擔(dān)心的問道。

“小石頭去縣里買東西去啦,家里的肉不多了,你練武要多吃肉食?!绷謰饹]回頭說道。

院子里,石頭叔正坐在小馬扎上搓草繩,看見石言帶著人進(jìn)來,剛要打招呼,目光掃過被老程半扶著的長安少年時,手里的草繩 “唰” 地散了,整個人猛地站起來。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聲音卻卡在喉嚨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石頭叔,這是我朋友……” 石言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伸手去解籬笆門的木栓。

“這位大叔好?!?長安少年先開了口,聲音還有些虛弱,卻帶著股沉靜的氣度。

他看著石頭叔,眼角極快地眨了兩下,同時微微搖了搖頭,那動作細(xì)微得如同風(fēng)吹過草葉,若不細(xì)看,根本察覺不到。

石言剛推開籬笆門,正低頭拍打褲腳上的泥土,完全沒瞧見這無聲的交流。

石頭叔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臉上的震驚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凝重。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草繩,聲音聽不出異樣:“進(jìn)來吧,屋里…… 屋里亂,別嫌棄?!?/p>

說罷轉(zhuǎn)身往灶房走,腳步卻比平時快了半分,路過柴垛時,胳膊肘不小心撞掉了兩根柴火,他竟渾然不覺。

“我去看看地窖?!?/p>

石言沒多想,轉(zhuǎn)身往后院走,“去年挖的,能藏人,就是有點潮?!?/p>

他記得地窖里堆著些過冬的紅薯,得先挪出來。

老秦扶著長安少年在屋檐下的板凳坐下,目光警惕地掃過院子四周,手指始終沒離開腰間的刀柄。

老程則蹲在地上,用樹枝無聊地劃著圈,嘴里嘟囔著:“這院子看著不大,倒挺干凈……”

林嬸端著熱水出來時,正好撞見石頭叔站在灶房門口發(fā)愣,手里的銅壺都快溢出水了。

“石頭哥,你咋了?魂不守舍的?!?她把熱水往石桌上一放,“那幾個孩子看著像是城里來的,咋會跟言哥兒在山里遇上?”

“沒…… 沒啥?!?/p>

石頭叔回過神,慌忙把銅壺往灶臺上放,

“我去王大叔家借點草藥,他家的止血藤比咱家的管用。”

說罷不等林嬸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腳步急促得像是后面有人追。

他沒直接去王大叔家,而是繞到村西頭的老槐樹下,確認(rèn)四周沒人后,才快步走向王大叔的驢棚。

王大叔正蹲在門檻上編草鞋,草繩在他手里轉(zhuǎn)得飛快,看見石頭叔臉色鐵青地沖進(jìn)來,王大叔抬頭看去。

“出事了?”大叔的聲音瞬間變了調(diào),那股老農(nóng)的憨氣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銳利如鷹隼。

“嗯?!?石頭叔壓低聲音,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

“公子…… 在山里遇襲了,被言哥兒救了,現(xiàn)在藏在言哥兒家。同行的是程知節(jié)家的小子和秦叔寶家的老大,都受了傷?!?/p>

他頓了頓,聲音發(fā)顫,“ 這情況怎么辦?”

王大叔猛地站起身,原本佝僂的背挺得筆直,腰間的煙袋鍋 “哐當(dāng)” 掉在地上:“程家和秦家的小子都護(hù)不住他?對方來了多少人?”

“不是很清楚,具體情況我也不方便問,公子出行怎么都沒帶隨身護(hù)衛(wèi),如此大意...”

“別廢話了!” 王大叔打斷他,轉(zhuǎn)身就去解驢韁繩,動作快得不像個老人。

他翻身上驢的動作行云流水,哪還有半分平時趕車時的慢悠悠?

那老驢像是也察覺到了主人的急切,竟沒像往常那樣磨蹭,蹄子一抬就往村口沖,速度快得能追上鎮(zhèn)上的馬車。

“我去醴泉行宮報信!”

王大叔的聲音從驢背上飄過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你回去守著,玄甲軍的人半個時辰內(nèi)就到!記住,就算拼了命,也得護(hù)住那三個孩子,尤其是…… 公子!”

“放心!” 石頭叔對著他的背影喊道,看著老驢馱著王大叔消失在黃土道盡頭,才抹了把汗,轉(zhuǎn)身往回走。

路過李村正家時,他看見李村正正踮著腳往村西頭瞅,看見他過來,慌忙低下頭去喂雞,眼神卻躲躲閃閃的。

石頭叔沒理他,徑直回了石言家。

院子里,林嬸正給長安少年換藥,老程和老秦坐在一旁,手里緊緊攥著兵器,警惕地盯著院門。

看見石頭叔進(jìn)來,老秦猛地站起身:“大叔,有動靜?”

“沒?!?石頭叔搖搖頭,走到灶房門口,往鍋里添了把柴,火苗 “噼啪” 往上竄,映得他臉色忽明忽暗,

“王大叔去鎮(zhèn)上買藥了,估計得晚點回來。你們…… 安心歇著,有我在,出不了事?!?/p>

他說這話時,手按在灶臺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灶臺下的暗格里,藏著他當(dāng)年在玄甲軍時用的橫刀,刀鞘上還刻著玄甲軍的狼頭標(biāo)記。

屋里,石言正和小李說話。

他搬了個小馬扎坐在床邊,手里拿著塊剛烤好的芋頭,遞給小李:“嘗嘗?我嬸烤的,甜得很?!?/p>

小李接過芋頭,手滾燙,他卻沒松手,只是看著石言。

忽然低聲道:“石兄,這次…… 怕是要連累你了?!?/p>

“連累啥?” 石言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朋友不就是用來連累的?再說,那些殺手要是敢來,我新練的拳正好試試手。”

他拍了拍胸脯,七品煉腑境的內(nèi)息在體內(nèi)輕輕流轉(zhuǎn),帶來一股踏實的力量感。

小李看著他毫不在意的樣子,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眼里的憂慮淡了些:“你倒是心大?!?/p>

他咬了口芋頭,甜香瞬間漫開,熨帖了喉嚨里的干澀,“等這事了了,我請你去長安,帶你去平康坊的酒肆,那兒的胡姬舞跳得……”

“打住打住?!?/p>

石言連忙擺手,“我可不去那些地方,我還得攢錢買藥材呢。對了,你們咋跑那么深的山里去?”

“還不是為了追一頭赤麂。”

老程在一旁插嘴,疼得齜牙咧嘴,“那畜生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們追著追著就迷了路,誰知道會遇上殺手……”

老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多嘴,轉(zhuǎn)頭對石言道:“多謝石兄仗義相救,這份情,我們記下了?!?/p>

石言剛要說話,就聽見院外傳來石頭叔的聲音:“言哥兒,快出來幫我劈柴!”

聲音里帶著點刻意的急切。

他心里納悶,剛劈過柴啊,卻還是起身往外走:“我去去就回?!?/p>

走到院子里,石頭叔正背對著屋門劈柴。

聽見他出來,用斧頭往灶房的方向指了指,壓低聲音:“讓那兩個小子警醒點,我剛看見西邊的山頭有炊煙,不像是咱村的。”

石言心里一凜,點頭道:“知道了?!?/p>

他轉(zhuǎn)身回屋時,看見老秦正站在窗邊,目光警惕地望著西邊的山頭,手里的長刀握得緊緊的。

灶房里,林嬸正往鍋里下餃子,鍋里的水 “咕嘟咕嘟” 冒泡,白胖的餃子在水里翻滾。

她看見石頭叔進(jìn)來,笑著說:“你今兒個咋了?魂不守舍的,劈柴都劈歪了?!?/p>

石頭叔沒說話,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 “噼啪” 往上竄,映得他臉上的皺紋格外清晰。

他望著跳動的火苗,心里卻在盤算著 —— 玄甲軍的人從行宮過來,最快也得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里,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能讓那幾個孩子出事。


更新時間:2025-08-14 12:4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