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三歲生日那天，我丈夫李澤，給他點上了蠟燭。唱完生日歌，他蹲下來，
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虔誠的目光看著我們的兒子，輕聲說：「哥，吹蠟燭吧?！?/p>
兒子咿咿呀呀地笑，口水流下來。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李澤似乎毫無察覺，
他溫柔地擦掉兒子嘴角的口水，又重復(fù)了一遍?！父?，三歲了，以后就能陪著我了?！?/p>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血液瞬間涼了半截。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眼神，
那種混雜著悲慟、欣慰和依賴的眼神，絕對不是在看一個三歲的孩子。是在透過我的兒子，
看另一個人。一個他稱之為「哥」的人?？衫顫?，是家里的獨生子。01整個生日宴，
我都心神不寧。婆婆和幾個親戚在飯桌上高聲說笑，夸我的兒子養(yǎng)得好，白白胖胖，
眉眼像李澤，又說比李澤小時候更機靈。我勉強笑著應(yīng)付。
視線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飄向李澤。他很沉默。一整晚，他幾乎沒怎么吃飯，
只是抱著兒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吃蛋糕，喂他喝果汁。那種專注和溫柔，
讓我感到毛骨悚然。那不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更像是一個信徒，在伺候他的神明。
兒子叫李軒。名字是婆婆取的，說找人算過，這個名字好，貴氣，能壓住，
保孩子一輩子平安順遂。我當時沒多想，覺得軒字也好聽?，F(xiàn)在，「軒」
這個字在我舌尖滾過，卻品出了一絲苦澀的鐵銹味。晚宴結(jié)束，親戚都走了。我收拾碗筷，
婆婆走過來，遞給我一個紅色的錦囊。「晶晶，把這個給小軒戴上，貼身放著，
千萬別拿下來?！顾谋砬楹車烂C，和平時那個愛開玩笑的老太太判若兩人。我接過來，
錦囊很沉，里面似乎包著什么硬物?！笅專@是什么？」「護身符，廟里求來的。」
她含糊地說著，眼神有些閃躲，「小孩子三歲是個坎，戴著這個安穩(wěn)?！刮尹c點頭，
沒再多問。夜里，兒子睡得很沉。我把他脖子上的紅錦囊取下來，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打開抽繩，倒出來的不是玉也不是桃木。是一撮干枯發(fā)黃的頭發(fā)，用一根紅線緊緊纏繞著。
還有一小片剪下來的指甲。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誰家的護身符會是這種東西？這根本不是護身符。這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把東西原封不動地裝回去，給兒子戴好。躺在床上，我盯著天花板，一夜無眠。
李澤睡在我的身邊，呼吸均勻?？晌抑灰婚]上眼，就能看到他白天看著兒子時，
那種虔誠又悲慟的眼神。他叫兒子，「哥」。第二天，我借口公司有事，請了一天假。
等李澤和婆婆都出了門，我沖進了他們的臥室。婆婆的房間。我以前從沒進去過。
她總說自己東西多，亂，不讓我們進。房間里很整潔，但有一股常年燒香的怪味。
我打開她的衣柜，最下面有一個上了鎖的木箱子。我從廚房找來一把螺絲刀，撬了很久，
才把鎖撬開。箱子打開的瞬間，那股香灰味更濃了。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摞摞的黃紙，
和一個黑色的木制牌位。牌位上沒有貼照片，只用隸書刻著一行字。
【愛子 李軒之位】我的兒子，叫李軒。牌位上的名字，也是李軒。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顫抖著手，拿起那個牌位，牌位后面，還刻著生辰八字。
出生年月日，和李澤是同一天。但卒年，是二十年前。我癱坐在地上，腦子里一片空白。
李澤，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一個已經(jīng)死了二十年的，名叫李軒的雙胞胎哥哥。而我的兒子，
也叫李軒。這不是巧合。我發(fā)瘋似的翻動著箱子里的東西，想找到更多線索。在箱底，
我摸到了一本相冊。相冊很舊了，封面都已泛黃。打開第一頁，
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的合影。他們穿著一樣的衣服，留著一樣的發(fā)型，笑得天真爛漫。
照片下面有一行手寫的字：我的兩個好兒子，阿澤，阿軒。我一頁一頁地翻下去。
兩個男孩長大了，變成了兩個少年。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打球，一起過生日。直到最后幾頁，
照片里只剩下了一個人。李澤。他站在一張墓碑前，表情悲傷。而墓碑上的照片，
是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相冊的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紅色的剪紙。剪紙上，
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小人，手牽著手。男的小人旁邊，用朱砂寫著一個生辰八字。
是那個夭折的李軒的。而女的小人旁邊……寫著我的名字，和我的生辰八字。
我盯著那張剪紙，像是被雷劈中，全身麻木。這不是普通的相冊。這是一個祭奠死人的箱子。
而我，我的名字，我的生-辰-八-字，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和-個死人在一起？
02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緊緊攥著那張詭異的紅色剪紙，
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疼。但這點疼，遠不及我心里的驚濤駭浪。我終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什么我和李澤結(jié)婚三年，婆婆從未催過我們要孩子，直到去年，
她拿著一張據(jù)說是大師算過的“吉時表”，告訴我，只有在那幾個月懷上，
孩子才能“根基穩(wěn)固，福澤深厚”。為什么我懷孕的時候，她對我百依百順，可孩子生下來，
她對孩子的關(guān)注，遠遠超過了我這個母親。為什么李澤會叫我們的兒子“哥”。
因為我的兒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的兒子。他是李軒。
是那個死了二十年的李軒的“轉(zhuǎn)世”。而我，王晶，不過是他們家為了“復(fù)活”兒子，
找來的一個生育工具。一個……子宮。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多可笑啊。
我和李澤是大學同學，自由戀愛。我以為我嫁給了愛情。我以為我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一個愛我的丈夫，一個慈祥的婆婆，一個可愛的兒子。原來全都是假的。從頭到尾，
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一場荒唐、惡心、令人作嘔的……冥婚。我就是那個被選中的，
獻給死人的祭品。我拿出手機，手指顫抖著，給我最好的朋友張萌發(fā)了條微信?！该让?，
幫我查個事?！埂肝依瞎?，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張萌是我發(fā)小，
她家和李澤家是同一個街道的老鄰居。當初我和李澤談戀愛，還是她牽的線。消息發(fā)出去，
石沉大海。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張萌沒有回我。我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她肯定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我平靜地將木箱恢復(fù)原狀，
把撬壞的鎖扣小心翼翼地按回去，擦掉地板上所有的痕跡。我走出婆婆的房間，回到客廳。
客廳的墻上，掛著我和李澤的結(jié)婚照。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臉幸福。照片上的李澤，
也溫柔地看著我?，F(xiàn)在再看，他那溫柔的眼神里，分明藏著憐憫和算計。真惡心。
我走到照片前，伸出手，想要把它摘下來。就在這時，門開了。婆婆提著菜籃子，走了進來。
看到我站在客廳中央，她愣了一下。「晶晶？你不是上班去了嗎？」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
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媽，我今天不舒服，就請假回來了?！刮业穆曇艉芷届o，
平靜到我自己都覺得可怕。婆婆的眼神在我臉上掃了一圈，似乎想看出什么?！覆皇娣?？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不用了，老毛病。」我搖搖頭，指了指墻上的結(jié)婚照，
「媽，我就是覺得，這照片掛在這，有點歪了?！蛊牌彭樦业氖种缚催^去，隨即笑了。
「人老了，眼花了，都沒看出來。你扶著，我給你弄正?！顾哌^來，和我一起，
把那副巨大的婚紗照，扶正。她的手，碰到了我的手。很溫暖，干燥。就是這雙手，
親手為我準備了那場獻祭。就是這雙手，把我的名字和她死去的兒子的名字，
寫在了一張紅紙上。我胃里又是一陣翻涌。我猛地抽回手?！笅?，我還是有點不舒服，
我先回房躺會兒?！刮?guī)缀跏翘右菜频?，回了臥室，反鎖了房門。我靠在門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萌。她沒有發(fā)文字，而是直接打來了語音電話。
我按了拒接。我不想聽她的任何解釋和道歉。很快，她的微信消息彈了出來。「晶晶，
對不起?！埂肝乙彩呛髞聿胖赖模麄兗也蛔屛腋嬖V你。」
「李澤他哥……是小時候為了救他，被車撞死的。他們家一直覺得虧欠了他哥?！?/p>
「李澤他……也是愛你的。真的。」愛我？愛我就是把我當成一個器皿？
愛我就是讓我給他的死鬼哥哥生孩子？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惡毒的詛咒嗎？我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
扔到床上。我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慘白，眼神空洞。我拉開抽屜，
從最里面，翻出了一把紅色的木梳。這是我們結(jié)婚時，婆婆送給我的。她說，
這是她們家的傳家寶，用這把梳子“一梳梳到尾”，就能和李澤白頭偕老。我拿起梳子，
一下一下地梳著我的長發(fā)。梳著梳著，我好像感覺到了什么。我把頭發(fā)撥開，
在后頸最深處的發(fā)根里，我摸到了一根粗硬的線。我用手指捻出來。是一根紅色的絲線。
被用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手法，編進了我的頭發(fā)里，和我的發(fā)絲纏繞在一起。不仔細看，
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我不知道這根線是什么時候被系上去的?；蛟S是新婚之夜，我睡著的時候。
或許更早。它就像一條毒蛇，無聲無息地盤踞在我的身上，吸食著我的血肉和靈魂。
這就是我和那個死人李軒的“紅線”嗎？我笑了。我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03我握著剪刀，對準了那根深埋在發(fā)根里的紅線。冰冷的金屬貼著我的后頸，
激起一陣戰(zhàn)栗。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一種被欺騙、被愚弄、被踐踏到極致的憤怒。我的婚姻，我的愛情，我的兒子，
我過去三年的人生，都是建立在一個為死人續(xù)命的荒唐儀式上。而我，
就是那個被蒙在鼓里的活祭品。憑什么？我王晶，活生生的一個人，
憑什么要給一個死人當老婆？憑什么我的兒子，要成為別人轉(zhuǎn)世的容器？「咔嚓?！?/p>
一聲輕響。那根糾纏了我三年的紅線，應(yīng)聲而斷。我把它從頭發(fā)里扯出來，扔在地上。
就像扔掉一件垃圾。做完這一切，我感覺渾身都輕松了。仿佛一直壓在身上的無形枷鎖，
終于被我親手斬斷。我平靜地把剪刀放回抽屜，整理了一下頭發(fā)，走出了房間。
婆婆正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她哼著小曲，心情很好的樣子?？吹轿页鰜?，她笑著說：「晶晶，
醒啦？正好，飯馬上就好。今晚我燉了你最愛喝的烏雞湯，給你好好補補。」
我看著她那張慈祥和藹的臉，只覺得一陣反胃。我走到她身邊，聲音很輕?！笅?，
我不想喝烏雞湯?！顾读艘幌拢冈趺戳?？以前你不是很愛喝嗎？」「膩了?！?/p>
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現(xiàn)在，看到這些油膩的東西，就覺得惡心。」
婆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不是傻子，她聽出了我話里的意思。「晶晶，你……」
我沒等她說完，轉(zhuǎn)身走出了廚房。李澤是踩著飯點回來的。他一進門，就習慣性地問：「媽，
小軒呢？」「在房間里睡著呢?！蛊牌诺穆曇粲行?。李澤換了鞋，走到我身邊，
想像往常一樣抱抱我。我側(cè)身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怎么了，
晶晶？」「沒事。」我淡淡地說，「身上有汗，不想弄臟你的衣服。」飯桌上，
氣氛詭異得可怕。婆婆埋頭吃飯，一言不發(fā)。我也沒有動筷子，只是安靜地坐著。只有李澤，
還在試圖緩和氣氛?！妇ЬВ裉旃竞苊?？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不忙?！?/p>
「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沒有。」他似乎還想說什么，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李澤，我問你一個問題?！刮业恼Z氣很平靜，但李澤的臉色瞬間就白了?！改恪銌枴！?/p>
「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啪嗒?！估顫墒掷锏目曜拥粼诹说厣稀Ｆ牌乓裁偷靥痤^，
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整個餐廳，死一般的寂靜。我看著他們慘白的臉，突然覺得很可笑?？矗?/p>
這就是我愛了這么多年的男人。這就是我孝順了這么多年的婆婆。謊言被戳穿的時候，
他們的反應(yīng)，是如此的狼狽和可笑。李澤的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還是婆婆先反應(yīng)了過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沉聲說：「晶晶，
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那我們也就沒必要再瞞著你了?！顾恼Z氣，不是愧疚，不是抱歉。
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坦然。仿佛這個秘密，壓得她也很累，現(xiàn)在終于可以公之于眾了。
「沒錯，阿澤是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叫阿軒?！埂杆麄冃值軅z感情特別好，
好到能穿一條褲子。二十年前，阿軒為了救阿澤，被車撞死了。從那天起，我們?nèi)叶加X得，
是阿澤欠了阿軒的?！顾D了頓，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們找過很多大師，
都說阿軒的魂魄不肯走，他太年輕了，有太多的執(zhí)念。他不甘心?！埂复髱熣f，
只有一個辦法能讓他安息，那就是給他找一個命格匹配的女人，結(jié)一場冥婚，生下一個孩子，
讓他的魂魄，可以借著孩子的身體，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顾届o地敘述著這一切，
就像在說別人家的故事。我聽著，心臟像是被泡在冰水里，一寸寸地變冷，變硬?！杆裕?/p>
你們就找到了我？」我問?！甘恰！蛊牌劈c點頭，毫不避諱，「我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
你的生辰八字，和阿軒是天作之合。大師說，只有你，才能做我們李家的媳婦，
才能為阿軒生下孩子?！埂改俏夷?？」我指著李澤，「我和他算什么？」「阿澤？」
婆婆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沒有絲毫的愛意，只有冷漠，「他只是一個替代品。一個替他哥哥，
完成婚禮，完成傳宗接代的……工具。」李澤渾身一震，臉色變得比紙還要白。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而我，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原來，可憐的，不止我一個。
我們都是祭品。我，是獻給死人的新娘。而李澤，我深愛的丈夫，不過是他哥哥的一個影子，
一個活著的替身。04「所以，」我止住笑，看著李澤，眼神冰冷，「你對我所有的好，
所有的愛，都是假的？」「你娶我，只是為了完成你媽交代的任務(wù)？」
「只是為了讓你那個死去的哥哥，能有老婆，有孩子？」李澤的嘴唇蠕動著，他想解釋，
想辯駁，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我的心，徹底死了。
曾經(jīng)我以為的那些甜蜜瞬間，此刻都變成了最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遲著我。
我想起他第一次向我表白時，緊張到結(jié)巴的樣子。我想起我們第一次約會，
他傻乎乎地買了兩張恐怖電影的票，結(jié)果自己嚇得半死。我想起我生理期肚子疼，
他半夜跑遍全城為我買紅糖姜茶。我想起他向我求婚時，單膝跪地，眼眶通紅，
他說：「王晶，嫁給我，我會用我的一生去愛你，保護你。」一生。多么可笑的誓言。
原來他的一生，早就抵押給了他那個死去的哥哥?！覆弧皇堑?，晶晶?！?/p>
李澤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踉蹌著向我走來，想要抓住我的手，「我是愛你的，
我真的愛你！」「愛我？」我甩開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臟東西，「你的愛，
就是把我騙進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冥婚里？就是讓我懷上一個我不知道是誰的孩子？李澤，
你真讓我覺得惡心！」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臟。他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靠在墻上，臉上血色盡失?！笁蛄?！」
婆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她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我，那張曾經(jīng)慈祥的臉，
此刻寫滿了刻薄和冷漠?！竿蹙?，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們李家哪里對不起你了？
你嫁進來這三年，我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有過一天苦日子嗎？」「讓你為阿軒生個孩子，
是你的福氣！阿軒是什么樣的人？他從小就聰明，是人中龍鳳！如果不是那場意外，
他現(xiàn)在的前途，比李澤不知道好多少倍！」「你嫁給他，你不虧！」
我簡直要被她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氣笑了?！父?？你的意思是，我還要感謝你們，
感謝你們把我當成一個生育工具，感謝你們讓我給一個死人傳宗接代？」「不然呢？」
她冷笑一聲，「你以為阿澤是真的看上你了嗎？要不是你的八字合適，
你以為你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能進我們李家的門？」這句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我的臉上。原來，連我的出身，都是他們算計的一部分。因為我沒有強大的娘家，
沒有背景，所以才好控制，才好拿捏。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頭翻涌的恨意，努力讓自己保持最后一絲理智?！肝颐靼琢??！刮移届o地看著他們，
「既然話都說開了，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埂该魈?，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xù)?！埂负⒆?，
歸我?！孤牭健半x婚”兩個字，李澤的身體猛地一顫。而婆婆，則是勃然大怒?！鸽x婚？
你想都別想！」她指著我的鼻子，厲聲喝道：「王晶，我告訴你，你生是我們李家的人，
死是我們李家的鬼！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這個家！」「還有孩子！小軒是阿軒的轉(zhuǎn)世，
是我們李家的根！你休想帶走他！」她的樣子，像一頭發(fā)了瘋的母獸，想要將我和我的孩子，
都吞噬殆盡?！改强捎刹坏媚??！刮依淅涞乜粗瑥目诖?，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根被我剪斷的，纏繞著頭發(fā)的紅線。我把它扔在餐桌上?！高@個，我已經(jīng)剪了?！?/p>
婆婆看到那根斷掉的紅線，臉色瞬間大變，比剛才聽到我說要離婚時還要驚恐。
「你……你把它剪了？」她的聲音都在發(fā)抖，「你什么時候剪的？你怎么敢！」
「就在今天下午，在你的房間里，用我嫁妝里的剪刀剪的?！刮乙蛔忠痪?，清晰地告訴她。
「你……你這個毒婦！」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朝我撲了過來，揚起手就要打我。
李澤沖過來，一把攔住了她?！笅?！你冷靜點！」「我冷靜不了！」婆-婆瘋了一樣掙扎著，
「她把紅線剪了！她把阿軒的命根子剪了！這個賤人！我要殺了她！」
我冷眼看著他們母子倆撕扯在一起，心里沒有一絲波瀾。我只是覺得，很吵。我轉(zhuǎn)身，
朝兒子的房間走去。我推開門。我的兒子，我的小軒，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嬰兒床上。
他睡得很香，小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我走過去，彎下腰，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我的孩子。
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他們說，他是另一個人的轉(zhuǎn)世。他們說，
他是我獻給死人的祭品。我不信。他是我的兒子，他只是我的兒子。我低下頭，
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滾燙的吻。「寶寶，別怕?！埂笅寢寧阕??！?/p>
「我們離開這個地獄?！?5我抱起兒子，用最快的速度給他套上外套?？蛷d里，
婆婆的哭嚎和咒罵還在繼續(xù)，夾雜著李澤無力的勸阻?！改氵@個喪門星！你毀了我們家！
你毀了阿軒！」「李澤！你放開我！我要讓她給我的阿軒償命！」我沒有理會。我抱著兒子，
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外面下著雨，冷風夾著雨絲，打在我的臉上，冰冷刺骨。
我沒有帶傘，也顧不上了。我把兒子緊緊地護在懷里，用我的身體，為他擋住所有的風雨。
身后傳來李澤撕心裂肺的喊聲。「晶晶！王晶！你別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不敢回頭，我怕我一回頭，就會被他拉回那個地獄。我抱著兒子，拼了命地往前跑。
我不知道我要跑到哪里去。我只知道，我必須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一輛出租車亮著空車的綠燈，從我身邊開過。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沖到馬路中間，
攔住了它。司機嚇了一跳，探出頭罵道：「你不要命啦！」「師傅，求求你，帶我走！」
我拉開車門，抱著孩子坐了進去，聲音帶著哭腔，「快，快開車！」司機看我渾身濕透，
懷里還抱著個孩子，一臉狼狽，大概也猜到了幾分，沒再多說什么，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車子發(fā)動，將李澤的身影，遠遠地甩在了后面。我從后視鏡里，看到他追著車跑，
摔倒在雨地里，又爬起來，繼續(xù)追。他嘶吼著，哭喊著，像一條被主人遺棄的狗?？晌遥?/p>
沒有一絲心軟。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可憐嗎？或許吧?；钤谒廊ジ绺绲年幱跋拢?/p>
活成一個替身，一個工具。但他也可恨。他明明有機會選擇，有機會告訴我真相，
有機會和我一起反抗。但他沒有。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順從，選擇了和我一起，
將這場荒唐的騙局，進行到底。他親手把我推下了懸崖，現(xiàn)在又想來拉我一把？晚了。
我收回視線，不再看他。我低下頭，看著懷里的兒子。他被外面的風雨和剛才的顛簸嚇到了，
小臉皺成一團，眼看就要哭出來。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哼起了他最喜歡的搖籃曲?！杆桑?/p>
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我的聲音在發(fā)抖，眼淚卻怎么也忍不住，
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臉上。兒子感覺到了我的淚水，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臉。他不會說話，
只是用那雙清澈的，像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安靜地看著我。仿佛在問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