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妍接完電話就走進了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沈西京嘆了口氣，自從上次去槐城回來后，沈西京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前段時間還能下床活動，現(xiàn)在走幾步就喘的不行。
“秦茗玥來電話了?！?/p>
“怎么說？”沈西京望著窗外已經(jīng)凸掉的樹枝發(fā)呆。
“她……和祁笙……要結(jié)婚了。”林妍吞吞吐吐的說著。
“挺好的啊！什么時候？”
“沈西京，你不難過嗎？”林妍不解的問。
“不難過，不遇到我她們也會結(jié)婚的，我只是她們生活中遇到的一段插曲罷了?！鄙蛭骶┲烙兴龥]她都一樣，只是婚禮上會多一個嘉賓罷了。
林妍盯著沈西京沉默良久：“下個星期五，在杜布羅夫尼克古城里的那個教堂。邀請我們倆個去?！?/p>
沈西京沉默良久側(cè)頭看向林妍：“舟車勞頓，我身體吃不消，就不去了。”
林妍點頭：“行，那我和玥玥說，就說你進組拍戲了，戲份有點急，導演不讓請假?！鄙蛭骶c頭。
“對了，你去我家里幫我拿件比較正式的衣服，還有化妝品過來。”
林妍不解沈西京為什么要這樣，但還是照做了。
再次回到病房就看見沈西京戴上了她的假發(fā)：“京京，你這是要出去？”
沈西京搖頭，示意她把衣服和化妝品拿過來：“我給秦茗玥和祁笙發(fā)拍個祝福視頻，到時候你發(fā)給她們看。”
一切準備就緒，林妍就開錄了。
沈西京調(diào)整好情緒，對準鏡頭，聲音盡量平穩(wěn)：親愛的玥玥，聽說你要在杜布羅夫尼克古城的教堂開啟新旅程了，工作原因沒法到場，就在視頻里和你說了，祝你新婚快樂，長長久久，早生貴子。希望你們未來的每一步都走的堅定又快樂，要一直把這份愛延續(xù)下去哦！
錄完視頻沈西京長舒一口氣，感覺像有些東西真的放下了，有種解脫的快感。
沈西京看向窗外，天空中飄起了小雪，林妍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下雪了誒，現(xiàn)在才11月誒，今年的雪怎么下這么早啊！”
沈西京有些欣喜，她竟然能看到今年的初雪，林妍在她耳旁說道：“京京我聽說在初雪許愿很靈的，你要不要試試？”
沈西京搖頭，因為她從來都不信這些。
林妍站在窗前，閉上眼睛，碎碎念道：“我希望京京的病快點好，然后今年我要再拿一個影后……”
沈西京看著林妍說道：“推我去外面走走吧！”
林妍轉(zhuǎn)過身，皺眉：“外面在下雪，很冷的！”沈西京卻執(zhí)意要出去，沒辦法，林妍只好給沈西京裹上厚厚的外套，出了病房。
雪還在下，落在肩頭，轉(zhuǎn)瞬化作細碎的涼。沈西京裹緊厚外套，指尖輕輕觸碰飄雪，涼意滲進皮膚，卻讓她混沌的意識清明幾分。
林妍推著輪椅，羽絨服拉鏈拉到下巴，呼出的白氣消散在雪霧里：“你說你，非要出來受凍……” 話尾被寒風卷走，只剩無奈的笑。
沈西京看著天上的雪慢慢的落到衣服上，世界好像瞬間安靜了，只聽的見雪落下的聲音。
凌晨三點半，沈西京在睡夢中走了，和那場雪一起走了，走的悄無聲息！
睡前沈西京拉著林妍講了好多，林妍覺得她今天有些反常但也沒阻止，現(xiàn)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早上七點半，林妍像往常一樣叫沈西京起床喝藥吃早餐，唯獨今天，她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她知道，只是還想留存一些幻想。
病房的白紗簾透著微光，沈西京安靜地躺在那兒，臉上覆著薄雪般的平靜。林妍僵在那遲遲不敢動。
昨夜睡前沈西京絮絮叨叨的畫面涌上來：說想起一起去冰島看極光，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說想知道秦茗玥看到她錄的祝福視頻是不是會哭的稀里嘩啦，說林妍拿到影后時一定要第一個和她合照……
那時她只當是好友病中懷舊，沒料到是最后的告別。
林妍踉蹌著撲到床邊，指尖顫抖著觸碰沈西京的手，冰涼刺骨，像握了一把化不開的雪。她張張嘴，喉嚨像被堵住，哭不出聲，只有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床單上。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云層，卻暖不了這滿室的冷寂。
林妍恍惚想起初雪那天，沈西京在雪中說聽見雪落的聲音，原來那時，她已經(jīng)在和世界無聲告別。
林妍打開手機看到沈西京留下來的最后一段話，那是她在凌晨兩點多發(fā)給她的：親愛的妍妍，謝謝你陪我走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斷路，也許我可能只能走到這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
可惜我看不到你拿影后，也看不到你結(jié)婚了，但是我給你留了禮物，等到那天你就會知道了。
……
最后，我想說，你永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沒有例外，我去世的消息我希望只有你和芳姐知道，其他人能瞞多久滿多久，最后就是我的骨灰了，灑向大海吧！這樣我就能游向四面八方了。
林妍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她攥著手機，指尖早已泛白，淚水砸在屏幕上，她想起沈西京最后那段日子，總在病房窗口發(fā)呆，原來那時候，對方早已把告別寫在了字里行間。
李芳剛起床，就收到了沈西京發(fā)過來的消息，她似乎早有預感還沒點開，眼淚就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深呼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默數(shù)三秒后打開了聊天框。
嗨，李媽，你總是不讓我這么叫你，你說你才三十出頭這樣喊把你喊老了好多，但我還是想這樣叫你，李媽。
我從小離家，是你讓我感受到了唯數(shù)不多的安全感，你總是啰啰嗦嗦，不讓我干著干那。
……
馬上要到桐桐生日了，我就先提前祝她生日快樂，禮物也早就給她準本好了，放在我家臥室第二個柜子，到時候幫我拿給她順便替我和她說聲對不起，不能陪她過生日了。
……
最后，我想說謝謝你一直像媽媽一樣在我身邊陪伴我！
李芳看完，立刻開車去了醫(yī)院。
病房內(nèi)，醫(yī)生早就等在那兒，見李芳沖進來，默默遞上一份病危通知書。李芳顫抖著手接過，視線瞬間模糊，她顧不上看，徑直往病床沖去。
旁邊的林妍已經(jīng)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了，醫(yī)生嘆了口氣：“既然人來了，就看她最后一面吧！”說完走出了病房。
按照沈西京的囑托，林妍和芳姐料理后事，將骨灰撒向大海。林妍站在大海前一邊撒一邊喊道：“小魚小魚快快游，四面八方是自由，沈西京希望你能自由?！?/p>
她手中的骨灰盒空了，心也跟著空蕩蕩的，像被生生剜去一塊，海風呼嘯著穿過那個巨大的窟窿，帶來刺骨的寒涼。
她佇立在礁石上，目光空洞地投向遠方。浪花在腳下翻涌，此刻腦海里浮現(xiàn)出沈西京曾經(jīng)問她的一個問題。
“你分的清海跟天嗎？”
當時林妍覺得沈西京有毛病似得，還罵了她一句：“廢話，我當然分的清海和天啊！你這什么問題?。∫稽c深刻道理都沒有。”現(xiàn)在想想她和沈西京一樣有病。
深沉的靛藍海水，仿佛失去了重力，向上蒸騰、彌漫。而原本高遠明澈的天空，則沉沉地壓下來，浸染了海的墨色。邊界消失了。海不再是海，天不再是天。
海又何嘗不是倒過來的天呢？
“分不清了……”林妍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瞬間被海風卷走，“沈西京，我現(xiàn)在……真的分不清了……”海天相接處，那條曾經(jīng)分明的線，在她淚眼朦朧中徹底消融。
回程的路上，車內(nèi)安靜的有一絲恐怖，李芳透過后視鏡看著憔悴的林妍說道：“人都有這一天的，或早或晚，想開一點吧！”
林妍看向窗外，沒說話。
李芳嘆了口氣：“當時桐桐爸爸去世的時候我比你還嚴重，還是要想開一點的?！?/p>
回到金茂府，李芳去沈西京臥室拿禮物，突然在一旁看到一把壞掉的傘和一個精致的鐵盒子：“林妍，你快來看這是什么??？”
林妍接過李芳手中的鐵盒打開了，里面裝著一個裝滿星星的瓶子，下面壓著很多信，林妍把信拿了起來上面寫著日期：2015年11月18日，收件人祁笙。林妍把信都拿了出來，不多不少剛好520封。
信封的下面是一張泛黃了的照片，上面是學生時期的沈西京，角落還有一個不起眼的背影。林妍知道那是祁笙的背影。
李芳湊了過來看著一手的信封嘆了口氣：“你幫她收藏好吧！”說完就離開了，獨留林妍一人坐在臥室的地上。
“沈西京啊！暗戀是沒有結(jié)果的！太純愛只會一個人受傷?！绷皱止镜馈?/p>
另一邊秦茗玥正挑著婚紗：“阿笙，你覺得這件怎么樣??？”說完拍了個照發(fā)給沈西京和林妍：我正在試婚紗呢？你們覺得圖1好還是圖2好??？
祁笙拿著手機走了過來：“看你喜好，你穿什么都好看的。”
秦茗玥一臉?gòu)尚撸骸澳俏以囋嚨谝惶装?！”秦茗玥興奮的小跑進了試衣間。
婚紗是簡潔的緞面款式，流暢線條勾勒出她纖細腰肢，拖尾如月光流淌，襯得她眉眼愈發(fā)溫婉。
祁笙眼睛亮了亮，快步上前，指尖輕輕拂過婚紗：“真好看，像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公主?！?秦茗玥耳尖發(fā)燙，卻又忍不住笑：“就會哄我。對了，沈西京和林妍回消息沒呀？”
另一邊，林妍整理好沈西京的遺物，用一個不大的箱子裝了起來，準備打包帶走。沈西京的遺物不多，一大半都是關(guān)于學生時期的暗戀。
林妍裝好東西坐在沙發(fā)上頓了頓，看到沈西京手機上有新的消息彈出，她瞥了一眼是秦茗玥。
林妍用沈西京的口吻回道：看你喜好??！我覺的你穿什么都會好看的！
消息剛發(fā)出去秦茗玥就秒回：京京姐你怎么回消息這么慢?。?/p>
林妍盯著秦茗玥那句 “京京姐你怎么回消息這么慢啊”，指尖在沙發(fā)扶手上掐出白痕。她深吸口氣，手指在手機上跳躍：剛剛在拍戲，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好啦不多說了，牛馬打工人的上鐘時間又到了。
發(fā)完還附帶了一張表情包。
剛剛回復完消息，林妍自己的手機又彈出了一條新消息：妍姐在干嘛呢？看到上面的消息請回復我，還有要選伴娘服啦，我發(fā)幾張照片你挑一挑。
說完手機不停的響動，直到五張圖片全部發(fā)了過來。林妍一條一條的回復著，她打開圖片，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最后停在了第三張圖片上。
她把第三張又轉(zhuǎn)發(fā)了過去：這個吧，我覺得能襯托出我完美的身材曲線。
秦茗玥回復了一個表情包：行的，你什么時候來杜布羅夫尼克找我??！
明早的飛機，下午就能到了。林妍回復完就關(guān)了手機。
林妍起身，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停留了片刻，抱起放在茶幾上的箱子，向門口走去，打開門，在門口頓了頓，關(guān)燈，下樓。走在金茂府的小區(qū)里，抬頭望著三樓的陽臺。
那里曾經(jīng)是沈西京最喜歡呆的地方，林妍每次來她家都能看到她窩在陽臺的懶人少發(fā)里刷手機，現(xiàn)在卻在也看不到了。
林妍回過頭，深呼一口氣，她決定，一切要重新開始了，去他媽的難過，沈西京就一直留在回憶里吧！
二
第二日，林妍下了飛機，就看到秦茗玥和祁笙在接機口等著她，林妍微笑的走過去，秦茗玥立刻蹦跳著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胳膊：“妍姐，一路上累不累?。∥液推铙暇团沃銇砟?！”
林妍笑著說道：“新婚快樂??！”
秦茗玥一臉?gòu)尚撸骸鞍パ剑@不還沒結(jié)婚呢!說早啦！”林妍打趣道：“看你一臉幸福樣，對了林蕭然呢？怎么沒看見他來接我啊！他不是昨天就到了嗎？”
祁笙一臉壞笑：“他呀正忙著在現(xiàn)場架拍攝機位呢！”
林妍笑著打趣：“行啊，你們這婚禮籌備陣仗夠大，林蕭然這大忙人都被抓去當苦力啦?！?說著，目光掃過機場大廳，似是想捕捉熟悉身影。
秦茗玥挽著林妍胳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婚禮現(xiàn)場的花藝選了進口鈴蘭，到祁笙偷偷給她定制的婚鞋藏著小驚喜。
末了還晃著手機：“妍姐你看，我和蕭然的聊天記錄，他說等下忙完就來接咱們?nèi)ピ噴y，這婚還沒結(jié)呢，我都快被他和祁笙 ‘折騰’ 出幸福肥啦！”
祁笙在旁接話：“幸福肥才好，說明把茗玥寵上天?！?林妍看著兩人打鬧，嘴角笑意更深。
只是心底那絲關(guān)于沈西京的酸澀，仍在不經(jīng)意間輕輕泛起，她趕緊甩甩頭，把思緒拽回這熱鬧的奔赴幸福的節(jié)奏里。
晚上四人找了家餐廳，林妍本想在酒店隨便吃點的，秦茗玥非要拉著她來說是為了給她和林蕭然接風。
林妍調(diào)侃道：“后天你就要結(jié)婚了，怎么今天請我吃飯，你安的什么心啊？說！你是不是怕我搶你風頭，好讓我吃胖點穿不下半娘服？”說完一臉寵溺的看著秦茗玥。
秦茗玥一臉有苦說不出：“妍姐，我屬實委屈??！我可沒有這么想，在說了，妍姐在我這里怎么樣都好看。”
林妍夾起一塊肉放在嘴里：“這還差不多?！逼铙显谝慌钥粗麄兇螋[，一臉寵溺。
林蕭然吃著吃著突然想到了沈西京：“對了，京京怎么沒來??！秦茗玥結(jié)婚她肯定第一個來啊！我還給她發(fā)了好多消息，結(jié)果她一條都沒回。”
秦茗玥一邊吃著飯一邊說著：“不會啊，京京姐昨天還給我回消息了?！?/p>
林蕭然一聽瞬間不樂意了：“合著就我是外人嘍！”
秦茗玥見狀安慰道：“說不定京京姐是忙忘了呢？是吧！”說完看向一旁的林妍。
林妍瞬間慌了神：壞了，把這茬忘了，光顧著回秦茗玥了，忘了她列表里不只秦茗玥一個人。
林妍的臉瞬間暗了下來，沉思片刻道：“她……她啊！前段時間接了部戲，現(xiàn)在正在組里呢抽不開身，說道這個。”
她看向秦茗玥：“是京京姐給你帶的?！笔衷诎锩鳎讣馀龅侥欠嚼C著鴛鴦的紅色絲巾，心猛地揪緊。她緩緩掏出，遞向秦茗玥。
“她可是熬了幾個大夜才秀出來的?！闭f完她又從包里翻出了一個很厚的紅包，上面寫著永結(jié)同心。
秦茗玥接過，手帕上細密針腳里，她鼻尖一酸，強笑道：“京京姐手真巧，等她殺青，我一定拉著她補吃這頓席！”
不等秦茗玥還沉浸在絲巾和紅包的喜悅中，林妍又說道：“對了，你京京姐??！還給你錄了段視頻，本想著等你結(jié)婚那天在發(fā)給你的!”
秦茗玥眼睛瞬間亮起來，忙不迭湊到林妍身邊：“視頻！京京姐錄的視頻！快給我看看呀！” 林妍從包里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停頓幾秒，才點開那段視頻。
一旁的林妍盯著這段視頻眼眶發(fā)紅。林蕭然看著沈西京準備的東西，說道：“哎呀，你瞧瞧，還是京京想得周到，我這還什么都沒準備呢！”
一旁的祁笙打趣道：“你給我們做免費勞動力就是最好的準備了?！绷皱宦犩坂偷男Τ隽寺?。
這頓飯就在這熱鬧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林妍看著餐桌上的三個人心里不由的想起沈西京：要是她還在應該也會這么開心吧！
婚禮前一晚秦茗玥失眠了，她抱著枕頭敲響了林妍的房門：“妍姐你睡了嗎？”
林妍一聽趕忙給秦茗玥開門，打開房門她上下掃視一翻：“這都凌晨了，你怎么還沒睡??！你明天可是四點不到就要起床哦！”
秦茗玥一臉委屈：“我失眠了嘛！”
“那你咋不讓祁笙哄你睡覺??！”
秦茗玥一臉正經(jīng)：“哎呀，妍姐你真是的，在結(jié)婚前一晚新娘和新郎是不可以見面的，這都是習俗?！?/p>
林妍瞇著眼打量著她：“哦！合著我成了你的備選項是吧！”
秦茗玥眨眨眼，撒嬌道：“哎呀，才不是呢，你一直都是我的第一選項，好妍姐，你就讓我進去吧！”
林妍怎么會真不讓她進呢，逗逗她罷了！
如果這時候沈西京在她肯定會瞪一眼林妍說道：“你逗小朋友干嘛！幼不幼稚啊？”林妍用腳趾都會想到沈西京肯定會這么說。
倆人躺在床上，林妍示意她快點睡，不然明天皮膚狀態(tài)差，可就不好看了。但是秦茗玥死活就是睡不著。
秦茗玥在床上翻來覆去，林妍被她折騰得沒法，無奈笑罵：“你這興奮勁兒，跟著了魔似的，要不咱給你講講我當年暗戀的糗事，說不定聽著聽著就困了？”
秦茗玥瞬間來精神，支棱起身子：“好呀好呀！妍姐快說，我保證聽完就睡！”
林妍拗不過，開始回憶：“以前上學時，喜歡隔壁班一個男生，他打籃球超帥，我天天去操場看。有回他打完球，我腦子一熱，買了瓶水沖上去，結(jié)果緊張得舌頭打結(jié)，說‘同學，你…… 你累了吧，這水給你，不是，給我……’ 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秦茗玥笑得直拍床：“妍姐你也有這么社死的時候呀！后來呢后來呢？” 林妍白她一眼：“后來呀，后來那男生成了我好哥們，但現(xiàn)在好久沒有聯(lián)系過了。”
秦茗玥嘆了口氣：“那還挺可惜的！”
林妍用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可惜什么呀，我現(xiàn)在又不喜歡他了，人啊就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不然多難受啊！”
秦茗玥皺眉的摸了摸額頭：“也是哈！”
林妍又拍了拍她的：“好了好了，這次真的時間不早了，快點睡吧！不然你明早起不來誤了吉時可不吉利??！”說完起身關(guān)了床頭的燈。
林妍在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沈西京：如果她還在，現(xiàn)在床上躺著的應該會是三個人，快樂也會比現(xiàn)在多一倍。
黑暗似乎讓人的感官更敏銳了。秦茗玥能聽到林妍平穩(wěn)的呼吸聲就在身邊，空氣里還殘留著剛才說笑時輕松的氛圍。她翻了個身，面朝著林妍的方向，雖然看不清，卻覺得安心。
“妍姐……”她聲音放得更輕，像怕驚擾了這夜的寧靜，“那你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嗎？”問完，她自己先有點不好意思地把半張臉埋進了枕頭。
過了半晌見林妍沒回她，秦茗玥這才把臉從枕頭里伸了出來，聽著身旁均勻的呼吸聲，林妍睡著了。
凌晨三點四十五，秦茗玥被林妍從床上拉了起來，秦茗玥迷瞪的睜開了眼，林妍看著她一臉疲倦：“你幾點鐘睡的??？看你一臉睡不醒的樣子，今天還想不想結(jié)婚啦？”
秦茗玥也不知道她昨天是怎么睡著的，只記得自己在想自己今天在婚禮上的樣子，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秦茗玥從床上爬了起來，化妝師已經(jīng)在門外等著了，秦茗玥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天哪……”她對著鏡子哀嚎一聲，“這能畫得好看嗎？”
“少廢話，快刷牙！”林妍比她精神百倍，利落地幫她擠好牙膏塞進手里，又轉(zhuǎn)身去開門迎化妝師，“王老師，辛苦您這么早，快請進！我們家這位祖宗剛爬起來。”
化妝師王老師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和藹阿姨，提著沉甸甸的箱子進來，笑著說：“新娘子都這樣，緊張又興奮，睡不好正常。來，坐這兒，交給我，保證讓你美美的?！?/p>
秦茗玥像小雞仔似的激動的點著頭。
畫好妝秦茗玥就一直在欣賞自己的美貌，一旁的林妍忍不住笑道：“小自戀鬼，現(xiàn)在光線正好，你站到窗邊去，我給你拍幾張晨袍定妝照！”
秦茗玥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妍姐，拍好了沒？我脖子都僵了……”秦茗玥小聲抗議。
“好了好了，美得很！”林妍放下手機，走過去幫她整理了一下晨袍的領(lǐng)口，“喏，自己看看，滿意不？”
秦茗玥湊過去看照片，嘴角忍不住上揚：“嗯！妍姐你拍照技術(shù)真好！”
拍完照秦茗玥就迫不及待的去換婚紗，兩人手忙腳亂地沖進里間。那件潔白的、綴滿細碎水晶的主紗被林妍小心翼翼地展開，在晨光下流淌著圣潔的光澤。
秦茗玥深吸一口氣，在林妍的幫助下，一點一點套進那巨大的裙擺里。拉鏈合攏的細微聲響，仿佛宣告著一個嶄新身份的開啟。
“哇……”當秦茗玥站直身體，巨大的裙擺在她腳下如云朵般鋪開，林妍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嘆。
鏡中的新娘，頭戴璀璨的皇冠。林妍的目光這次堅定地掠過它，只停留在秦茗玥幸福的笑臉上，身披白紗，美得驚心動魄。
時間來到早上九點半，新郎的車已經(jīng)到了酒店樓下，秦茗玥緊張的看向林妍問道：“我的妝花了嗎？”
林妍給予她一個大大的肯定：“包好看的！”
秦茗玥還是不放心的提了一嘴：“婚鞋藏好了嗎？”
林妍一臉寵溺的看著她：“藏好了，我的祖宗，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美麗的新娘吧！”
秦茗玥小聲嘟囔：“我這這不是第一次結(jié)婚嘛！我緊張啊！”
“我也是第一次當伴娘，姐們！”林妍原本以為自己第一次做伴娘會在沈西京的婚禮上，結(jié)果誰都沒想到會在一個才認識不到半年的小丫頭身上。
可惜的是再也做不了沈西京的伴娘了，林妍盯著秦茗玥的皇冠想入了神，直到秦茗玥喊她：“妍姐，妍姐，我的裙子在床上鋪好了嗎？”
林妍回神：“鋪好了，你可以做一個安靜的新娘嗎？”秦茗玥在嘴邊比了個拉拉鏈的手勢，又比了個OK的手勢。
林妍被她這搞怪的一目逗笑了。
林妍那句“安靜的新娘”顯然沒能奏效多久。秦茗玥剛比完OK手勢，眼神又開始在房間里逡巡，嘴里念念有詞：“捧花呢？我的捧花放哪兒了？還有那個‘LOVE’的氣球，要掛在床頭到時候拍照好看……”
“這兒！這兒！都在這兒！”林妍簡直化身萬能管家，一邊從角落的架子上取下精心包裝的捧花塞進秦茗玥手里，一邊利落地把幾個字母氣球扒拉出來，“氣球我待會兒掛，你先拿著花。
就在這時，門外隱約傳來一陣喧鬧聲，由遠及近，夾雜著興奮的笑語和起哄聲。
“來了來了！”林妍神色一凜，瞬間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她一把拉起秦茗玥，“快快快！準備好他們到了！”
門外的喧鬧聲更清晰了，能聽到伴郎團在門外高喊：“新娘子！開門呀！我們來接你啦！”一旁的林蕭然正用相機記錄這一幸福時刻。
“紅包！紅包不夠厚不開門！”林妍立刻站起身，中氣十足地對著門外喊，瞬間切換成最稱職的“守門員”，臉上帶著狡黠又興奮的笑容。
她回頭沖秦茗玥眨眨眼：“準備好了嗎，新娘子？你的男主角，和他的‘千軍萬馬’，可就在門外了。”
秦茗玥的心臟狂跳起來，緊張、期待、幸福交織在一起，讓她臉頰緋紅。她用力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目光投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紅包從房門地下塞了進來，林妍拿起紅包數(shù)了數(shù)：“紅包不夠大再來！”外面的伴郎只好認命般的一直往里塞紅包，直到林妍滿意為止。
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祁笙迅速沖進房里，抱起秦茗玥就走，嘴上還不忘夸一句：“玥玥你今天好美?！?/p>
一旁的林蕭然扛起相機就跟著祁笙跑了起來：“活爹，你就跑吧！我就慣你這一次。誰讓你今天結(jié)婚呢！”
祁笙把秦茗玥抱走了，這可把一旁的林妍急壞了，大喊到：“婚鞋?。∧銈冞€沒找婚鞋！玥玥還光著腳呢！”
祁笙邊跑邊喊道：“和我的伴郎們說吧！”祁笙總共邀請了三個人當伴郎，都是祁笙的同學。
林妍看著眼前人高馬大的三個人，頓了頓說道：“各位，紅包，不給到位，我可不給鞋啊！”
旁邊的一個伴郎立馬從口袋里掏出紅包：“好說好說，我們祁總最不缺的就是錢?！?/p>
林妍數(shù)紅包的動作快得像點鈔機，臉上樂開了花，嘴里還煞有介事地念叨著：“嗯，誠意不錯，誠意不錯！”
她麻利地一指：“喏，鞋在那邊窗簾最上面的褶皺里塞著呢，自己夠吧！” 動作和語氣都帶著一股“姐說到做到”的爽利勁兒。
伴郎們立刻化身人梯，七手八腳地把那兩只小巧精致的鑲鉆婚鞋夠了下來。林妍這才滿意地拍拍手，拎起自己裝著應急物品的小包，風風火火地招呼伴郎：“既然婚鞋找到了就別愣著啦！追啊！快跟上新郎新娘的‘私奔’隊伍！”
一行人浩浩蕩蕩又帶著幾分兵荒馬亂地沖出了酒店房間。走廊里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和笑聲。
剛沖出酒店大門，亞得里亞海畔特有的帶著咸鮮氣息的晨風就撲面而來，瞬間吹散了室內(nèi)的喧囂和悶熱。陽光已經(jīng)變得明亮而溫暖，將這座古老石城涂抹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只見前方不遠處，祁笙抱著他的新娘，正大步流星地沿著光滑如鏡的古老石灰?guī)r街道向前走去。
秦茗玥的潔白婚紗裙擺像一朵巨大的云，在祁笙的手臂間和晨風中輕輕搖曳，長長的頭紗也隨風飄舞。
她一手摟著祁笙的脖子，一手還緊緊抓著她的捧花，光著的雙腳在陽光下白得晃眼。陽光勾勒出他們依偎的身影，美得像一幅定格的電影畫面。
“祁笙！你慢點！”林妍一邊加快腳步追趕，一邊又忍不住笑著喊，“新娘子還沒穿鞋呢！硌著腳怎么辦！”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古老街道上顯得格外清脆。
祁笙聞聲，腳步果然放緩了一些，卻沒有停下。他低下頭，在秦茗玥耳邊說了句什么，惹得秦茗玥把臉埋在他頸窩里笑起來，肩膀微微聳動。
“活爹！等等我們！”林蕭然扛著相機，一邊喘氣一邊還不忘抓拍這自然又動人的瞬間。伴郎們也緊隨其后，手里還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兩只剛“贖”回來的寶貴婚鞋。
“快到了！就在前面拐角！”其中一個伴郎指著前方喊道。一座小巧而莊嚴的教堂尖頂已經(jīng)隱約可見。
祁笙終于在一處相對開闊、鋪著石板的小廣場前停了下來。這里陽光正好，古老的噴泉汩汩流淌著清泉。他小心翼翼地將秦茗玥放下，讓她站在自己面前。
秦茗玥的腳尖輕輕點在微涼的石板上，臉上是奔跑后的紅暈和掩飾不住的甜蜜。
林妍和伴郎們氣喘吁吁地趕到。
“鞋！鞋！”林妍趕緊從伴郎手里接過一只婚鞋，蹲下身去。
祁笙也默契地單膝跪地，從另一個伴郎手中接過另一只鞋。兩人相視一笑，祁笙眼中滿是溫柔和鄭重。
在古老的石城廣場上，在親友和陌生路人祝福的目光中，祁笙小心翼翼地為他的新娘穿上了那雙象征攜手同行的水晶婚鞋。
冰涼的鞋面貼上溫熱的腳背，秦茗玥的心也跟著踏實下來。她看著蹲在面前為自己穿鞋的男人，又抬眼看了看身邊一直守護著自己的林妍，還有扛著相機，滿頭大汗卻笑容滿面的林蕭然，以及那幾個熱心的伴郎……
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這一刻，幸福如此具體。
“好了。”祁笙站起身，再次將秦茗玥打橫抱起，動作輕柔而堅定。他低頭看著她，聲音帶著笑意和承諾：“現(xiàn)在，我的新娘，我們要去教堂了?！?/p>
秦茗玥摟緊他，用力點頭，笑容比地中海的陽光還要燦爛。
古老的教堂鐘聲，適時地悠揚響起，回蕩在杜布羅夫尼克湛藍的天空下，仿佛在為這對新人敲響幸福的序曲。石階上，新郎抱著他盛裝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向?qū)儆谒麄兊挠篮闶难浴?/p>
林妍看著這一刻，心里不禁泛起一陣酸澀，或許在天堂的沈西京看到這一刻也會覺得幸福吧！
沈西京，我想你了！
世間最毒的仇恨是有緣卻無分?！赌贻啞?/p>
如果學生時代的沈西京沒有喪父也沒有喪母，或許這一刻被抱在祁笙懷里的是她吧！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