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燉還是紅燒?”我掂量著手里沉甸甸的蠢兔子。它突然睜眼,紅瞳里炸出月輪金紋,一爪子撓裂我衣襟:“凡人,你摸了本仙尊的耳朵!” 灶火轟然暴漲,我被反壓進草垛,少年雪色長發(fā)垂落頸側(cè):“燉我?呵…月宮禁術(shù)第一式——” 他舔過我喉結(jié)的尖牙沁涼,“叫拆骨入腹?!?/p>
第一章:我成了兔子的儲備糧
暴雪像是發(fā)了瘋,把整個埋骨嶺攪得天翻地覆??耧L(fēng)卷著雪粒子,抽打在臉上刀割似的疼。蒼戎拖著那頭剛咽氣的灰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那間孤零零的小木屋跋涉。
狼尸在雪地里犁出一道深溝,又被呼嘯的風(fēng)雪迅速抹平痕跡,仿佛這世間萬物,最終都難逃被抹去的宿命。他呼出的白氣剛離開嘴唇,就被狂風(fēng)撕得粉碎。
終于摸到那扇嘎吱作響的木門,蒼戎用肩膀頂開條縫,連狼帶人一起摔了進去,反手死死頂住門板,才將暴風(fēng)雪的咆哮隔絕在外。屋里也冷得像個冰窖,只有泥爐里一點將熄未熄的炭火,吝嗇地散發(fā)著微弱的熱氣。
他喘著粗氣,卸下肩頭的獵物,剛直起腰一團白影從門縫外被風(fēng)猛地卷了進來,“噗”地一聲,軟軟地撞在他穿著破舊獸皮靴的腳背上。
蒼戎低頭。是只兔子,雪團似的,幾乎和地上的殘雪融為一體。它側(cè)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小小的身體微微起伏,一條后腿不自然地蜷著,雪白的皮毛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像落在雪地里的臟污花瓣。它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半闔著,水光氤氳,蒙著一層瀕死的霧氣。
“嘖?!鄙n戎喉嚨里滾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噥,像山巖摩擦。他彎腰,伸出兩根布滿凍瘡和老繭的手指,精準(zhǔn)地捏住了那對毛茸茸冰涼涼的兔耳朵,把它整個提溜了起來。分量不輕,沉甸甸、軟乎乎的一團。
“撞上門找死?”他掂量著,冰冷的嘴角扯出一個沒什么溫度的弧度,“也好,省了打獵的功夫,夠燉一鍋了。”爐灶上的鐵鍋冰冷,映出他粗獷而疲憊的臉。
就在那“鍋”字尾音將落未落的瞬間,原本半死不活的兔子猛地睜開了眼。
那不再是蒙著霧氣的紅寶石,而是驟然炸開兩團燃燒熔金淬血的妖異火焰,瞳孔深處,一輪細小繁復(fù)流淌著熔巖般光芒的金色紋路瘋狂旋轉(zhuǎn),仿佛要將人的魂魄都吸攝進去。
蒼戎甚至沒看清它的動作,只覺得捏著兔耳的手腕猛地一震,虎口處傳來一陣尖銳到麻木的劇痛。
他下意識地松手。那雪團般的兔子輕盈落地,而他的右手虎口處,赫然多了一個對穿的窟窿。
溫?zé)岬孽r血瞬間涌出,順著指縫蜿蜒而下,有幾滴不偏不倚,正好濺在那兔子粉嫩的鼻尖和嘴唇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又像某種詭異的獻祭圖騰。
就在那鮮紅撞上雪白的剎那,窗外一直懸掛在墨黑天幕上散發(fā)著不祥暗紅光芒的血月,猛地一暗。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驟然掐滅了燈芯,整個天地瞬間陷入一種令人心悸的黑暗。
暴風(fēng)雪的嘶吼聲里,似乎夾雜了一聲極輕極遠,又仿佛就在耳邊的女子悶哼,帶著壓抑不住的痛楚和驚怒。
蒼戎瞳孔驟縮,劇痛和突如其來的天地異變讓他心頭警鈴大作。他下意識地想后退,想抄起手邊那把靠在墻角的剝皮刀。
可咬了他一口的兔子,卻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它眼中的熔金血焰瞬間熄滅,變回水汪汪的可憐紅色,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蜷縮成一團,發(fā)出細弱得幾乎被風(fēng)雪淹沒的嗚咽。嗚咽聲鉆進耳朵,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仿佛它小小的身軀里塞滿了萬載玄冰。
“孽畜!”蒼戎低吼,左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兔子柔軟的后頸皮,毫不憐惜地將它整個提了起來,像要甩掉什么臟東西一樣,狠狠摜向角落里那堆干枯的茅草垛。
“再敢咬人,老子扒了你的皮做手套!”他惡狠狠地警告,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撞出回響。
兔子在草垛上彈了一下,滾落下來,伏在地上,抖得更厲害了,小小的身體幾乎縮成一個毛球。
蒼戎不再看它,煩躁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⒖诘膫诨鹄崩钡靥郏嵝阎麆偛诺幕闹囋庥?。他轉(zhuǎn)身,走向泥爐,準(zhǔn)備添些柴火。
這該死的天氣,這該死的兔子,這該死的血月。
他剛彎下腰,撿起一塊劈好的柴禾——
一股冰冷柔軟的觸感,毫無預(yù)兆地貼上了他的脊背,隔著粗糙的獸皮衣料,直透肌膚。
蒼戎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石,猛地回頭。
那只雪白的兔子,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此刻正緊挨著他,小小的身體緊貼著他獸皮衣襟的下擺,正以一個笨拙又執(zhí)拗的姿勢,努力地往他敞開的獸皮衣襟里面鉆。
它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急切,小小的爪子徒勞地扒拉著堅韌的皮子,冰冷柔軟的皮毛蹭過蒼戎溫?zé)岬男「蛊つw,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斷地從它小小的身體里散發(fā)出來,仿佛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正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唯一的熱源。
02
蒼戎愣了一瞬,這感覺太過詭異。前一秒還兇性畢發(fā)咬穿他虎口,下一秒?yún)s像只凍僵的可憐小獸,尋求著庇護和溫暖。
一股無名火夾雜著說不清的煩躁直沖腦門。蒼戎大手一伸,再次精準(zhǔn)地掐住了兔子的后頸皮,稍一用力,硬生生將這團冰冷又貪婪的小東西從自己溫暖的衣襟里給拖了出來,懸在半空。
“還沒完了是吧?”他咬著后槽牙,聲音冷得像埋骨嶺終年不化的凍土。
這兔子邪門得很,不能留!
兔子被他提溜著,四只小爪子在空中無力地蹬了幾下,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再次睜開,直直地看向他。
這一次,眼神里沒有了瀕死的霧氣,也沒有了熔金血焰的暴戾,只剩下一種純粹的令人心悸的妖異。
一圈細碎繁復(fù)流淌著暗金光暈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它深紅的瞳孔深處緩緩流轉(zhuǎn),然后,一個清晰冰冷帶著奇異韻律的聲音響起。
“冷……”
那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空靈質(zhì)感,又夾雜著無法掩飾的虛弱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渴望。
“給口血喝?”
蒼戎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因為極致的驚愕而微微放大,捏著兔子后頸皮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能感覺到掌中小獸頸骨的輪廓,那么脆弱,卻又藏著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口吐人言的兔子?
這已經(jīng)不是邪門,而是撞了山魈鬼魅了。
短暫的死寂在風(fēng)雪呼嘯的背景音中彌漫開來,爐火的微光在蒼戎棱角分明的臉上跳躍,映出他眼中翻涌的驚疑、暴戾和一種被冒犯的兇悍。
他死死盯著那雙流轉(zhuǎn)著金紋的妖異紅瞳。
“呵……”一聲短促的帶著血腥味的冷笑從蒼戎喉嚨里滾出,他左手猛地探向腰間,刷地一聲,抽出了那把磨得锃亮刃口閃爍著寒光的剝皮短刀。
刀身狹長,帶著常年處理獵物沾染上洗刷不掉的淡淡腥氣。
沒有半分猶豫,冰冷的刀鋒在自己左手的食指指尖用力一抹,殷紅的血珠立刻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濃烈的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瞬間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蒼戎將滴血的指尖,直接遞到了懸在半空的兔子嘴邊,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冷酷的威脅。
“喝不完,”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埋骨嶺獵戶特有的狠勁兒,“就死?!?/p>
滴血的指尖,懸停在兔子粉嫩的鼻尖前。血液的溫?zé)釟庀?,代表著生命力的鐵銹味,如同最致命的誘惑,瞬間點燃了兔子眼中那圈妖異的金紋。
懸在半空的小小身軀猛地一掙,被蒼戎掐住后頸皮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雪白的腦袋閃電般向前一探,柔軟的唇瓣瞬間包裹住了滴血的指尖。
兔子用力而貪婪的吮吸著。
“唔……”
一種近乎滿足的嗚咽聲清晰地響起,從兔子喉嚨里發(fā)出,帶著一種令人人頭皮發(fā)麻的顫音。
蒼戎能清晰地感覺到指尖傳來的溫?zé)?、濕潤和有力的吮吸感,那小小的舌頭柔軟而靈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急切,舔舐著傷口,汲取著涌出的鮮血。
一股細微難以言喻的酥麻感,順著指尖的傷口,蛇一樣蜿蜒向上,悄然鉆進他的血脈深處。
這感覺陌生又詭異,讓他背脊的肌肉瞬間繃得更緊,捏著兔子的右手下意識地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兔子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或者說致命的血液誘惑壓倒了一切,它小小的身體因為進食的滿足而微微顫抖著,四條腿也不再徒勞地蹬踹,而是蜷縮起來,緊緊抱住蒼戎遞過來的手腕,仿佛那是它在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浮木。
蒼戎就那樣站著,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任由這妖異的兔子貪婪地吸食自己的血液。昏暗的光線下,只有吮吸的細微聲響和爐火偶爾的噼啪聲交織。他粗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窩里目光銳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鋒,死死鎖住手中這團既脆弱又危險的雪白。
虎口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這東西絕非善類。然而此刻,一種源自獵人本能的警覺在心底升起。
這兔子,到底是個什么鬼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一瞬,也許漫長得像一個冬天。兔子吮吸的力道終于漸漸弱了下去,最后變成一下一下輕微的舔舐,如同幼獸在安撫受傷的同伴,又像是對那份短暫溫暖的留戀。它眼中的金紋也黯淡了不少,不再瘋狂旋轉(zhuǎn),只是如同余燼般微微閃爍。
03
蒼戎猛地抽回手指。
指尖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只留下一個細小濕潤的痕跡。兔子失去了依附,在他右手鉗制下無力地晃了晃,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抬起,水汪汪地望著他,竟流露出一種奇異近乎依賴的懵懂神色,仿佛剛才那兇戾咬人的不是它,貪婪吮血的也不是它。
無辜的眼神讓蒼戎心頭那股無名火“噌”地又竄了起來,燒得他更加煩躁。他粗暴地將兔子扔回角落的草垛上,力道之大,讓它滾了好幾圈才停下,發(fā)出一聲委屈又虛弱的嗚咽。
“老實待著!”蒼戎低吼一聲,不再看它。轉(zhuǎn)身走到屋子另一頭,那里有一口盛滿清水的大陶缸,水面結(jié)了一層薄冰。
他需要冷靜,需要理清這團亂麻。
他舀起一瓢冷水,狠狠潑在自己臉上,刺骨的寒意激得他一個哆嗦,混亂的思緒似乎也清醒了些,他甩甩頭,水珠四濺。
水面晃動,映出他模糊的側(cè)影,肩胛處的獸皮衣料因為剛才兔子鉆衣襟的動作被扯開了一些。肩胛骨下方一片極淡卻無比清晰的金色痕跡,正悄然浮現(xiàn)在古銅色的皮膚上。
痕跡的形狀像一彎被云霧繚繞的小小的殘月。邊緣氤氳著細微的金色光暈,仿佛活物般在皮膚下緩緩流動。一股難以言喻的刺癢感,正從那個位置清晰地傳來,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金針在皮肉之下輕輕扎刺、蔓延。
蒼戎的動作瞬間僵住。他猛地低頭,湊近水缸,死死盯著水面倒影中自己肩胛上的那彎金月。
不是污跡,不是光影的錯覺,它就那么真實地烙印在那里,散發(fā)著微弱卻不容忽視的光澤。
一股寒氣,比埋骨嶺的風(fēng)雪更冷,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痕跡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被咬之后?還是被它舔過血之后?
蒼戎猛地直起身,臉上所有的煩躁和驚疑都被冷酷狠戾所取代,他大步走向墻邊,抄起了那把剛才用來劃破指尖的剝皮短刀。刀柄握在掌心,冰冷而沉重,帶著熟悉的力量感。
他走到草垛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團縮在枯草里的雪白,兔子似乎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森冷殺意,小小的身體又往草堆深處縮了縮,紅眼睛里滿是驚惶,之前的懵懂依賴蕩然無存。
蒼戎蹲下身,刀尖在冰冷的空氣中劃過一個微小的弧度,精準(zhǔn)地指向草垛里的兔子。他另一只手熟練地拿起旁邊一塊磨刀石,粗糙的石頭表面摩擦著鋒利的刀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嚓——”聲。
“小東西,”蒼戎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毛色不錯,皮子夠厚實,明早燉了你,正好暖暖身子?!?/p>
刀鋒在磨刀石上刮過,濺起幾點微不可察的火星,“嚓嚓”的磨刀聲,如同死神的低語。
兔子驚恐地豎起耳朵,紅寶石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閃爍著寒光的刀刃。
就在蒼戎的視線稍稍離開兔子,專注于手中刀鋒的那一剎那,草垛里那團看似嚇癱了的雪白身影,猛地彈射而起。
蒼戎只覺眼前一花,一股冰冷的風(fēng)撲面而來,脖頸要害處驟然一涼。一個毛茸茸帶著刺骨寒意的小身體,已經(jīng)牢牢地掛在了他的喉結(jié)下方。
兔子尖銳的前爪緊緊扒住他粗糙的衣領(lǐng),小小的身體緊貼著他滾動的喉結(jié)。它甚至低下頭,那粉嫩濕潤的鼻子,幾乎要蹭到蒼戎的皮膚上。
然后,那個冰冷空靈、帶著奇異韻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狡黠和戲謔:
“要燉我?”
毛茸茸的前爪帶著兔子特有的柔軟肉墊,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按在了蒼戎獸皮衣襟下劇烈搏動的心臟位置。
“郎君……”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好奇,“你心跳好快呀?!?/p>
咚!咚!咚!
蒼戎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血液沖上頭頂,虎口的傷疤和肩胛的金痕同時傳來灼熱的刺痛。
前所未有的暴怒和被戲耍的恥辱感瞬間淹沒了他,他幾乎是本能地揮起右手,想把脖子上這邪門的東西狠狠扯下來砸碎。
然而,他的動作猛地僵在半空。
被他握在左手的剝皮短刀,刀身上沾著幾根剛才兔子撲過來時蹭上的雪白兔毛。此刻那幾根兔毛竟如同燒紅的鐵絲一般,瞬間變得通紅滾燙,嗤嗤的白煙從兔毛接觸刀身的地方猛地騰起,一股輕微的皮肉焦糊味,伴隨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奇異焦香,瞬間鉆入了蒼戎的鼻腔。
刀身,竟也微微發(fā)燙!
04
深夜。
風(fēng)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小木屋的墻壁,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爐火早已徹底熄滅,只有一點冰冷的灰燼殘留著白日的余溫,屋子里徹底陷入了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之中,比屋外的風(fēng)雪世界好不了多少。
蒼戎裹著帶著濃重汗味和血腥味的獸皮褥子,蜷在冰冷的土炕上?;⒖诘膫诤图珉蔚慕鸷鬯坪踹B成了一片,在寒冷和疲憊的侵襲下,傳來一陣陣悶鈍的灼熱感。他睡得很不踏實,意識在昏沉和半醒之間浮沉。
一絲極其細微的鐵銹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像一條無形的線,悄無聲息地鉆入他的鼻腔。
是血的味道,他自己的血。白天虎口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此刻在寒冷的刺激下,似乎又開始有細微的濕潤滲出,散發(fā)出微弱的血腥氣。
角落里,那堆干枯的草垛,發(fā)出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個雪白的小身影,在黑暗中緩緩地移動著。它似乎比白天更加虛弱了,小小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每一次挪動都顯得異常費力,那條受傷的后腿幾乎完全拖在地上。那雙在黑暗中微微泛著幽光的紅眼睛,卻死死地鎖定著土炕的方向,鎖定著蒼戎搭在獸皮外纏著破布條滲著血的右手上。
寒冷像無數(shù)根冰針,從它小小的身體內(nèi)部不斷刺出,白天汲取的那點微薄血液帶來的暖意早已耗盡,此刻它感覺自己仿佛被重新扔回了月宮崩塌時那徹骨的寒流之中,連骨髓都要被凍僵。
那股血腥氣,那帶著生命熱度的鐵銹味,是它此刻唯一能感知到能對抗這無邊寒冷的“火種”。
它爬得很慢,很艱難,冰冷的泥地吸走了它僅存的熱量。從草垛到土炕,短短幾步的距離,對它而言如同跨越冰封的深淵。
終于,它顫抖著爬到了土炕的邊緣,冰冷的兔爪搭上了炕沿粗糙的木頭。
蒼戎在睡夢中猛地一個激靈!
一種被野獸舔舐的濕濡觸感,正一下一下地,落在他右手虎口的傷口上!
“找死?!”
暴怒的低吼瞬間沖破了喉嚨的干澀,蒼戎的左手如同閃電般探出,一把掐住了正埋首在他虎口處的小小頭顱。
五指驟然收緊,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可怕的咯咯聲,他甚至能感覺到掌心下那脆弱頭骨的形狀和頸骨的纖細,只要再用力一分,就能輕易捏碎。
就在他掐住那毛茸茸腦袋的瞬間,觸感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是兔子頭顱大小的位置,入手卻是一片冰涼順滑,而被他掐住的脖頸,也變得纖細而修長,帶著屬于少年人的柔韌感。
蒼戎猛地睜開眼!
冰冷的月光,不知何時竟穿透了破爛窗欞上糊著的獸皮縫隙,吝嗇地灑落進來,恰好照亮了他身前的方寸之地。
哪里還有什么雪白的兔子?
一個身影,正被他死死掐著脖頸,按在冰冷的土炕上。
那人有著一頭長及腰際如同上等絲綢般流淌著月華般光澤的雪色長發(fā),此刻正凌亂地鋪散在蒼戎粗糙的獸皮褥子上。月光勾勒出他纖細的頸項、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和一張足以讓月光都失色的臉。肌膚是近乎透明的白,眉眼精致得如同冰雕玉琢,只是那雙眼睛,此刻正微微睜大,瞳孔深處流淌著暗金光暈的紋路在月華下清晰可見,帶著一絲驚惶,更多的卻是一種深不見底的、非人的妖異和貪婪。
他赤著上身,只穿著一條同樣雪白材質(zhì)不明的單薄褲子,渾身散發(fā)著比冬夜更甚的寒氣。
蒼戎的手還死死掐著對方纖細的脖頸,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下微涼的肌膚和微微搏動的血管。
少年被迫仰著頭,雪色的長發(fā)如同瀑布般從蒼戎指縫間垂落,有幾縷甚至滑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帶來一陣冰涼的癢意。
少年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致命的要害被掌控,流轉(zhuǎn)著金紋的紅瞳,依舊死死盯著蒼戎滲血的右手虎口。他甚至伸出粉色的舌尖,飛快地舔了一下自己有些蒼白的唇瓣,仿佛在回味剛才那短暫接觸到的血腥滋味,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細微帶著渴望的嗚咽。
少年的眼神和動作,一下子點燃了蒼戎心中積壓了一整天的暴戾。
“咬下去??!”蒼戎猛地將那只滲血的虎口,粗暴地塞到了少年被迫微張的嘴邊,幾乎要撞上那兩片淡粉色的唇瓣。
他嘶吼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控而變得沙啞扭曲,如同受傷的孤狼,“不是要喝血嗎?有種就咬下去,吸干老子!你這妖孽,蠢兔子!”
05
玉衡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卻是因為近在咫尺濃郁到讓他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鮮血氣息。妖異的紅瞳驟然收縮,深處熔金般的光紋瘋狂旋轉(zhuǎn),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死死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傷口,看著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濕潤血跡,喉嚨里壓抑的嗚咽聲更大了,帶著一種痛苦的掙扎和無法抑制的渴望。
蒼戎能感覺到他冰冷的鼻息急促地噴在自己的手腕上,掐著對方脖頸的手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這脆弱的骨頭。
終于,玉衡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那致命的誘惑,微微張開口露出兩顆比常人稍顯尖利的小虎牙,沒有兇狠的撕咬,只有一種小心翼翼的靠近,近乎虔誠。
然后,冰涼柔軟帶著細微顫抖的唇瓣,輕輕地覆在了蒼戎虎口那滲血的傷口上。
緊接著,是同樣冰涼卻無比靈巧的舌尖,帶著一種奇異貪婪的溫柔,開始細細地舔舐滲出的血珠。
每一次舔舐,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酥麻和刺痛,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傷口鉆進蒼戎的血管,直沖四肢百骸。
“唔……”玉衡發(fā)出一聲近乎嘆息的嗚咽,長長的雪白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fēng)中蝶翼。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這份致命的甘霖之中,甚至無意識地用正搭在蒼戎腰側(cè)的修長雙腿,尋求慰藉般的磨蹭著蒼戎緊實溫?zé)岬难埂?/p>
一條蓬松柔軟帶著刺骨寒意的雪白尾巴,不知何時從少年身后悄然探出,如同靈活的蛇,一圈又一圈,緊緊地纏住了蒼戎掐著他脖頸的那只手腕,尾巴纏繞的力道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占有和依賴。
冰冷的舔舐,溫?zé)岬膫?,緊纏的尾巴,磨蹭的腿……
無數(shù)詭異而矛盾的感官刺激如同潮水般沖擊著蒼戎的神經(jīng),他僵在冰冷的土炕上,保持著掐頸、塞手的姿勢,像一尊被詭異力量定住的石雕。
憤怒、驚駭、被侵犯的暴戾,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混亂,在他胸腔里瘋狂地沖撞。
清冷的月光無聲地移動著,終于更多地灑落進來,照亮了兩人這詭異對峙的一幕。
蒼戎赤裸著精壯的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銅汁,在他緊實的肩胛骨下方,白天還只是一彎小小金月的痕跡,竟如同活物般瘋狂地蔓延開來。
淡金色的紋路如同擁有生命的荊棘藤蔓,沿著肩胛骨的輪廓向上攀爬,又向下蔓延至脊椎兩側(cè)。
紋路繁復(fù)、妖異,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光澤,在月光下微微流轉(zhuǎn),仿佛有熔金在他皮膚下奔涌,一股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刺癢灼痛感,正從那片蔓延的金色荊棘中傳來。
被他死死按在身下,正貪婪舔舐他虎口傷血的銀發(fā)少年玉衡,此刻也發(fā)生著變化。他那頭如同月光織就的、純凈無瑕的雪色長發(fā),在靠近發(fā)梢末端的地方,一小縷發(fā)絲,正悄然地暈染開一種深邃的墨黑。
不知是失血,還是那舔舐帶來的詭異酥麻和寒意,又或者是肩胛處那瘋狂蔓延的金色荊棘帶來的灼痛,蒼戎的意識開始變得沉重,如同墜入了冰冷的泥沼,掐著少年脖頸的手,力道不自覺地松了幾分。
眼皮越來越重,視野開始模糊,在徹底墜入黑暗之前,他仿佛被拖入了一個更加冰冷死寂的夢境。
沒有風(fēng)雪聲,沒有木屋,只有一片無邊無際凝固般的黑暗,冷得像萬古玄冰。
在這片黑暗的中心,懸浮著一具巨大的晶瑩剔透的冰棺,寒氣從棺壁上彌漫出來,凍結(jié)了周圍的虛空。
冰棺里,靜靜地躺著一個女子。她的面容在寒冰的折射下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身華美繁復(fù)的宮裝,如同凝固的月光。
突然,冰棺中的女子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雙沒有任何眼白、只有純粹仿佛由萬載寒冰雕琢而成的銀色眸子,穿透了厚重的冰棺,穿透了無盡的黑暗,死死地釘在了意識模糊的蒼戎身上。
緊接著,一只慘白得毫無血色、指甲卻閃爍冷光的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堅硬的冰棺壁,如同穿透一層薄薄的水幕,帶著能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徑直朝著蒼戎的肩胛抓來。
冰冷的指尖,帶著能洞穿金鐵的鋒銳感,狠狠地摳進了蒼戎肩胛的皮肉,仿佛要活生生將那金色的烙印從他骨頭里剜出來。
“區(qū)區(qū)凡軀……”一個冷漠,帶著無上威嚴(yán)和輕蔑的女聲,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刺入蒼戎的靈魂深處,“螻蟻之血,也配承我情魄?!”
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比肩胛荊棘灼燒強烈百倍。蒼戎在夢中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嘶吼,整個意識都在這恐怖的劇痛和那冰棺女子的威壓之下,徹底沉入了冰冷的黑暗深淵。
第二章 喂血是最高級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