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程律師，電視臺通知到了，明天下午三點準時抵達演播廳。”
“我？”
“是你?！泵下砂盐募A拍在桌上，“記者推你去錄一場公益專訪，說你形象好、有現(xiàn)場經(jīng)驗，最重要的是你敢說。”
程念皺了皺眉：“我沒直播經(jīng)驗。”
“所以才讓你試。你不是想讓聲音傳出去嗎？這就是喇叭。”
她沉默了片刻，低聲應下：“好。”
翌日，省電視臺演播大廳。
“歡迎收看今天的法律看得見，我們請到一位特殊的律師，來自星河鎮(zhèn)法律援助中心的程念程律師，歡迎你！”
程念點頭致意，笑容略顯緊張：“主持人好，各位觀眾好?！?/p>
“我們知道，你最近參與了一起廣受關(guān)注的環(huán)保案件。作為基層援助人員，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她腦海飛快轉(zhuǎn)過彩排過的回答，可真站在燈下，手心全是汗。
“是沖突?！彼D了頓，努力調(diào)整節(jié)奏，“人與人之間、人與體制之間、人與法律之間的沖突?！?/p>
主持人追問：“那你覺得自己能解決嗎？”
這句問話，她事先沒練過。
她一怔，腦袋瞬間空白。
耳麥里傳來制片人的催促：“程律師，說點案子細節(jié)?！?/p>
她咽了口唾沫，放下講稿。
“我在星河接觸的第一起污染案，處理完之后，一位老人送來一雙破皮鞋。那是他孫子穿著走到渠邊被毒水泡壞的鞋。”
現(xiàn)場鴉雀無聲。
她繼續(xù)說：“我處理的第二起，是有人死在廠房下游的灌渠旁邊。他喝了水、燒了飯，燒完當晚就不行了?？蓻]人報案，因為大家都覺得反正也沒用?！?/p>
她聲音忽然哽住：“那些案子里沒有大人物、沒有頭條新聞，只有一個又一個在鄉(xiāng)鎮(zhèn)診所里咳了三年的小孩，一個在破舊廚房煮飯卻再也沒醒過來的老人?！?/p>
“因為我是一名律師，我不代表媒體，我代表那些沒人聽、沒人信、沒人幫的人?！?/p>
直播結(jié)束時，導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剛才那一段，收視率飆升。評論區(qū)后半段都在為你刷致敬?！?/p>
回程的車上，孟律打電話來：“你火了?！?/p>
“不是我，是那些被聽見的故事火了?！?/p>
“那也行，別忘了，你現(xiàn)在不只是律師，你是可以讓法條落地的人?！?/p>
回到星河鎮(zhèn)時已經(jīng)晚上十點。
援助中心樓下，有幾位村民等著。
“程律師，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你講的那個死在渠邊的，是不是老楊家那口子？”
“你講得好，咱村終于有人說話了?！?/p>
她笑著點頭：“我只是道出事實。”
那晚，她一口氣回了五十多條私信，來自陌生網(wǎng)友、學生、同行律師，還有幾個星河鎮(zhèn)之外的農(nóng)戶。
她不是公眾人物，也不是英雄。
她只是個曾經(jīng)在高級寫字樓里被輕視、被忽視的助理，如今坐在一個偏遠小鎮(zhèn)的老木椅上，說出別人不敢聽、不愿聽的聲音。
但那聲音，終于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