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弟弟。可是爸爸、媽媽、爺爺,對外都說他是獨生子。就連弟弟也自稱獨生子。
在農(nóng)村的剃辮禮酒席上，親戚調(diào)侃「獨苗就是金貴」，而我只能默默躲在角落里。
在太奶奶的葬禮上，我的弟弟隨行在送親隊伍中，我想去送送太奶奶，
卻被告知「女孩去了晦氣?！乖谙嘤H的時候，我?guī)兔埩_飯菜、買煙買酒，
只聽得媽媽跟人介紹：「我家家寶可是獨生子?！乖诘艿艿慕Y(jié)婚宴上，
媽媽喜氣洋洋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得意：「感謝大家來參加我的獨子和兒媳婦的婚禮。」
而我剛剛拿出 20 萬支持弟弟。我終于忍無可忍，走上臺，
搶過話筒：「張家寶是獨生子，那我張如南是死了嗎？」1、婚禮現(xiàn)場有一瞬間的寂靜。
很快，親戚們開始進(jìn)行了熱烈地討論?！咐蠌埣疫@也太過分了，女兒不是自己的孩子嗎？」
「獨生子女不是只有一個孩子嗎？臉真大，有姐姐還自稱獨生子?！?/p>
「有男孩兒的家庭哪個不是重男輕女，太普遍了?！埂缚上Э瑥埣疫@女兒有本事有出息，
竟然不如家寶這個廢物！」「家寶竟然還能找到條件那么好的獨生女，還真是能耐??！
小子就是比女孩兒有潛力！」「……」大家七嘴八舌說啥的都有。媽媽趕緊打破尷尬，
依舊面帶笑容，說道：「女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大家不要見怪?！箣寢屌瓪鉀_沖地看著我，
那眼神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笍埲缒希隳X子抽風(fēng)了，今天是你弟弟的婚禮，
這可是天大的事情，你竟敢搗亂，趕緊下去，否則看我怎么收拾你！」
媽媽緊緊攥住我的胳膊，試圖把我拉下臺。我的胳膊感覺快被捏碎了。我一動不動，
反而笑了出來：「我只是說實話，您既然當(dāng)眾說家寶是獨生子，
那就不要拿我這個不相干的人的錢。」一聽說媽媽拿了我的錢，底下又開始議論紛紛。
「聽說這彩禮錢 20 萬都是張家姑娘拿的啊！」「姑娘給你出那么大的力，
你竟然不拿姑娘當(dāng)人看，老張家這是自損福氣啊！」底下親朋好友紛紛指責(zé)媽媽。
媽媽的臉色變了又變。我伸出手，示意她把錢給我。
我特意提高了音量：「錢是婚禮前給你的，不足半個小時。我這里還有轉(zhuǎn)賬記錄?！?/p>
我拿出手機(jī)在我媽跟前晃了晃。媽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趕緊解釋道：「南南，
家里手頭緊，臨時用點你的錢，到時候還給你，女孩子家不要這么小氣！」
很多親戚也隨聲附和，說我「小題大做」?！讣热患覍毷仟毶?，
那我也跟這些七大姑八大姨一樣，都是親戚。那你現(xiàn)在讓你的親戚把 20 萬塊錢借給你，
好嗎?」親戚們一聽說我媽要借錢，各個面面相覷，支支吾吾，終于緘默不語。
「你這個賠錢貨是要造反嗎？竟敢問你老子要錢，你是不要臉了嗎？」
媽媽依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繼續(xù)對我辱罵。換作以前，我絕對覺得自己做錯了，
都是我的問題?？墒墙裉斓奈?，就是要拿回自己的錢。我就和媽媽面對面，目光沉靜，
絲毫不妥協(xié)。2.婚禮進(jìn)行到一半，弟弟和弟媳也很尷尬。弟弟站出來，走到我跟前，
用只能我倆聽到的聲音，要挾道：「張如南，這個家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你最好給我收斂點，搞砸了我的婚事，你等著被爸媽掃地出門吧！」
我直接大聲回應(yīng)：「反正我在家里也是個隱形人，被掃地出門，我求之不得！」
「誰讓你張家寶是獨生子呢？」弟弟生氣極了，舉起拳頭想揍我。
我也不怕他：「你要是想讓晴晴看到你家暴的樣子，你盡管動手。」「你……」
03.這時候弟媳婦也走過來了。她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漂亮。
弟弟瞬間變臉，溫柔地說道：「晴晴，你怎么過來了?！骨缜鐩]有回復(fù)弟弟，而是看著我，
一臉溫柔?！改闶羌覍毜慕憬銌幔恐耙恢睕]有聽說家寶有個姐姐。」真是諷刺。
家寶的每次相親都是我媽讓我操辦的。我要訂一大桌子的菜，800 元一桌的他們看不上，
2000 元一桌的才足夠上檔次。美其名曰：「我上了大學(xué)，理應(yīng)回報父母?！?/p>
我要買高檔的煙酒，不然會讓他們掉價，影響家寶的終身大事?？墒敲看挝抑荒茏鲆粋€看客，
甚至飯都沒吃一口，因為他們一致對外聲稱「家寶是獨生子?！?/p>
他的求偶標(biāo)準(zhǔn)也要求是獨生女。終于，
原本沒有學(xué)歷、長相一般、工作一般的張家寶因為獨生子的身份在相親市場有了水花。
有幾個家庭是獨生女的，開始和家寶相親、相處。最終家寶和晴晴相互喜歡，定下了婚事。
我點點頭，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真好，我從小就是獨自一人，很孤單，
我早就盼望著能有個姐姐，今天和家寶結(jié)婚竟然能夠?qū)崿F(xiàn)這個愿望。」晴晴握著我的手，
一臉真摯?？墒乔缜绲陌职帧寢尣粯芬饬?，
他們指著我爸和我媽的鼻子說道：「你們明明有兩個孩子，為什么說只有一個?！?/p>
「難道女孩子不是你們的孩子？」「我不是介意你有兩個孩子，我是介意你們不誠實，
還有你們對女孩子的態(tài)度?！埂改銈儗τH生女兒尚且如此，
更何況跟你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晴晴呢！」「這場婚禮到此為止?！?/p>
說完他們拉著晴晴的手就走。04.弟弟很是慌張，拉住晴晴的手，求她不要走?！讣覍殻?/p>
我覺得我爸爸媽媽說得對，你先處理好你們自家的事情，咱倆的事情我們冷靜一下再說，
好嗎？」晴晴又對我說「姐姐，我見過你，在我和家寶相親的時候。當(dāng)時我還以為……」
「以為我是服務(wù)生，對嗎？」我仰起臉試圖讓眼淚回流。
晴晴的目光夾雜著懷疑、同情、友善。終于她跟著她的父母離開了。這場婚禮徹底搞砸了，
成了一場鬧劇。我看著父母一臉討好地跟親朋好友賠罪、退還禮金，我的心里竟然不是恐懼，
而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爽快。05、我看著自己的手機(jī)，直播間人數(shù)已經(jīng)達(dá)到 2 萬。
我的粉絲大多都是學(xué)生以及學(xué)生家長，他們義憤填膺過后，更多的是對我的心疼。
彈幕上飄著：「抱抱主播?！埂钢鞑?，我也是在這樣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
可是我還是走出來了，加油?！埂钢鞑?，你智商這么高，又有能力，今天很勇敢哦」
「我們會一直支持你的?！埂浮蛊鋵崳冶患依镩L輩已經(jīng)劈頭蓋臉教育三個小時了。
媽媽最先發(fā)難，直接一個巴掌甩過來，我的嘴角一片猩紅。她當(dāng)看不見，
也不會有絲毫的心疼，又一個巴掌甩過來。這一次我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跟婚禮上她捏我一樣緊緊地、狠狠地?！改氵@個白眼狼，不孝女，我真是白養(yǎng)你了。
你竟敢還手？」我松開她的手，冷漠地說道：「既然如此，把我的錢還給我?！埂改愕腻X，
沒有我們的養(yǎng)育之恩，你怎么會有錢？」「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讓你讀書，
女兒果然都是養(yǎng)不熟，只會向著別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談了個男朋友，
你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我告訴你，你就是個心機(jī)女！」我突然就笑了。
一個母親，天天把「白眼狼、不孝女、心機(jī)女」掛在嘴邊，瘋狂打壓自己的女兒。
我想到以前，我最害怕聽到的就是不孝，所以我處處按照母親的要求來做。
做家務(wù)、做兼職、輔導(dǎo)弟弟、保護(hù)弟弟、謙讓弟弟、回報父母、幫助弟弟。生怕他們不滿意，
給我扣上不孝的帽子。因為你不孝，所以更加不配得到他們的愛和關(guān)注。
我是如此地期待這些愛和關(guān)注。可是現(xiàn)在我不在乎了。
06.「我大學(xué)四年花了你們一分錢嗎？我的學(xué)費是助學(xué)貸款，生活費是我打工掙的，
就連你的金手鐲、我弟的手機(jī)和電腦、我爸的煙酒也是我買的?！刮移届o地闡述著事實，
可是拳頭卻攥得很緊。只為我大學(xué)四年的苦逼壓抑的生活?！改闵洗髮W(xué)了，有能耐了，
我們花點你的錢怎么了?你以為我們在家吃喝享樂嗎？你爸爸在工地上風(fēng)吹日曬的，
還不都是為了你們？」「你要說得準(zhǔn)確些，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們的獨生子，你們的家寶！
」我譏笑著補充道?！腹?，你從小到大都嫉妒你弟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
你故意在我們面前裝得很乖巧，實際上就是覬覦家寶的地位。」「家寶善良又乖巧，還孝順，
虧得家寶還讓我對你好一些。女人果然都是壞心眼?！刮依湫Γ骸鸽y道你就不是一個母親嗎？
不是一個女人嗎？為何總是惡意貶低自己的女兒呢？」「就因為家寶多長了那一兩肉，
你也覺得自己是男的了？」「你忘了你那善良的兒子，為了 100 塊錢，
是怎么把你打進(jìn)醫(yī)院的？」「還是你忘了你躺在床上一天，你那只會打游戲的兒子，
連口水都不給你端?！埂改泻⒆勇铮澩鏇_動很正常?！刮业膵寢寶鈩菹聛砹耍?/p>
明顯底氣不足。07.「就是因為你的縱容，你的寶貝兒子才逃學(xué)打架。
你說男孩子小學(xué)、初中學(xué)習(xí)不打緊，高中自然就好了。你還說女孩子現(xiàn)在看著行，
到時候不還是比不上男孩子。誰讓你的獨生子是天才，你的隱形女兒是笨蛋呢？」
二姑終于沉不住氣了，對媽媽說道：「要不是你一味的寵溺，
家寶也不會高考只考 200 分。而你的閨女考了 700 多分。
當(dāng)時可是清北招生辦都過來要人，咱老張家何時這么風(fēng)光過？靠我侄子的 200 多分嗎？
」我媽被懟的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她才回應(yīng)：「女生就是賠錢貨，早晚是別人家的人。
張如南，你別想在這里挑撥離間?！埂改夏涎?，就算你心里有委屈，
你也不能在你弟弟的婚禮上說啊?，F(xiàn)在你弟弟的婚禮就這樣黃了。
你是想讓我們老張家斷子絕孫呢！我們老張家，世代單傳??！」說話的是我的爺爺。
果然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六個姑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甘虑槭悄阃背鰜淼模?/p>
你必須要給它解決了。你就是跪在晴晴父母面前，也得把你弟弟的婚事辦成?！?/p>
我的媽媽又瘋狂地找存在感?！鸽m然南南有點沖動，可是南南說得也是事實啊。
明明是你們偏心兒子太過了。人家晴晴父母并沒有說是南南的不是，
而是說你們自身重男輕女的問題?！刮业拇蠊每床粦T，也站出來說道。
我的其他四個姑姑也紛紛為我說話。爺爺呵斥道：「你們幾個都嫁出去了，
就不要摻和娘家的事情了！」幾個姑姑面面相覷，直接離開?！改銈儭?/p>
「一個個都反了天了！」?fàn)敔敋夂艉舻卣f道?！概⒆釉缤砑蕹鋈?，本來家寶就是獨生子嘛。
」我的母親還在小聲反駁?！盖缜缡仟毶谒改傅难壑信畠壕透泻⒆右荒Ｒ粯?，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人家覺得你虧待女兒，不放心把自己的女兒嫁到咱們家來。
人家父母都打算招女婿呢」一旁的媒婆說道?！肝壹壹覍氃趺茨苋胭樐?？想都不要想?！?/p>
「唯今之計，只有讓晴晴父母看到你們對南南好，人家才可能會點頭同意?！埂肝覀児┧裕?/p>
供她喝，還不好嗎？」「你怎么就不明白，是跟家寶一樣的好。南南是你的親生女兒，
他跟家寶一樣，都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這……」「對自己的子女一視同仁，這很難嗎？
」面對著一屋子人的審視，還有弟弟怨恨的眼神，我的媽媽只能點頭同意。我冷冷地笑著，
心里早已冰涼如雪。不是說母親愛孩子，是天性嗎？08.第二天，
他們一家三口一大早就起床出門去了。我看著客廳里懸掛的全家福，一家三口，眉開眼笑，
多么溫馨啊。我當(dāng)時還很天真，傻傻地問著媽媽：「媽媽，為什么不喊我啊.」
「你高中學(xué)業(yè)那么繁忙，不能耽誤你的學(xué)習(xí)?！刮矣指嬖V她「現(xiàn)在暑假了。」
她一臉不耐煩：「家里沒錢了，不能浪費錢?！苟钡轿?28 歲，大學(xué)畢業(yè) 5 年，
那么多幅全家福，還是沒有我。甚至家寶結(jié)婚的全家福里，晴晴、爺爺、奶奶都在，
唯獨沒有我。張如南你還在期待什么呢？果然媒婆的話起到了作用。
先是爺爺奶奶給我送來了好多小零食?！改夏?，你是知道的，爺爺可是很疼愛你的。
下次一定不要這么沖動了，好好跟晴晴說。」?fàn)敔數(shù)谋砬橛纱葠坜D(zhuǎn)向嚴(yán)肅，
我忽然就覺得零食不香了?！负⒆?，你比奶奶強，你敢反抗，是個做大事的。奶奶支持你?！?/p>
奶奶握著我的手，一臉慈愛。「你跟孩子說這些干什么，你還不回家做飯、打掃衛(wèi)生。
你一個老媽子懂什么啊?！?fàn)敔攨柭暫浅狻?/p>
奶奶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說道：「我伺候了你一輩子，我現(xiàn)在不想伺候你了，
你自己做飯去，我要陪我的乖孫女?！?fàn)敔敋夂艉舻刈吡恕?/p>
奶奶偷偷地從包里拿出來一個用布包著的小布兜，塞到我衣服口袋里。她滿臉縱橫的溝壑，
卻依舊慈愛。她握住我的手，對我說：「丫頭，我知道你難受，這些錢你當(dāng)做零花錢。」
「這個家呀，我都過來一輩子了，這種惡心，你改不過來的。」「你要多為自己打算，
不要傻乎乎地給他們花錢。」「你一個女孩子，沒有錢很難的。
咱們女生又沒有娘家可以依靠?！拐f著說著，奶奶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改棠蹋矣绣X，
我不用你的錢。」「不光給你，我還給你姑姑都留了一樣的錢。就是奶奶沒什么能力，
不能幫你更多?！埂改棠?，你生那么多孩子，后悔嗎？」「后悔。我原本只想生兩個孩子，
一女一男。其實女孩我是真的喜歡，可是你爺爺他們不愿意啊。如果不生，
他們就要把你的姑姑們活活淹死。我只能生。終于老天爺開恩，第七個終于是兒子了?！?/p>
「我那 10 年就跟做了一場永不停止的噩夢一樣，生娃、帶娃、吃藥還要被你爺爺打。
我想過離婚，可是我的父母、哥哥都覺得丟人，我無處可去??！」奶奶說得老淚縱橫。
我的奶奶思想一直都很開明?？忌洗髮W(xué)，我爸媽不愿意讓我上。是她批評我爸媽眼光短淺，
說傳出去讓人戳脊梁骨，是她偷偷地塞給我生活費，鼓勵我好好讀書。
原來奶奶的一生竟這么多災(zāi)多難啊。09.直到中午，爸爸、媽媽、弟弟回來了。剛進(jìn)門，
媽媽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南南，你看看我們給你帶了啥？都是你最愛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