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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那個叫王東的山西佬,黑吃黑,還從巡捕房領(lǐng)賞金!”

“這他媽什么玩法?聞所未聞?。 ?/p>

“花大價錢買進,轉(zhuǎn)手就送給條子,圖啥呀?”

“誰知道呢,不過這下黃老板的臉可丟大了?!?/p>

一時間,從高檔的茶館**,到簡陋的煙館堂子,整個上海灘的地下世界,都在議論這個叫“王東”的過江龍。

所有人都被打聽這個不按規(guī)矩出牌的瘋子,到底是什么來頭。

“王東”這個名字,伴隨著敬畏、好奇與恐懼,如同一塊巨石,在上海灘這潭黑水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傳開,黃金榮公館。

“豈有此理!”

一個名貴的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摜在地上,化為碎片,如同黃金榮此刻碎了一地的臉面。

“廢物!一群廢物!”他指著面前一眾噤若寒蟬的手下破口大罵,“一船的貨,讓人當著面搶了,轉(zhuǎn)頭就進了巡捕房!我黃金榮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

“查!給我查!這個叫王東的山西癟三,把他給我翻出來!”

“敢截我的貨,還去領(lǐng)賞金?這是指著我的鼻子罵我!”

黃金榮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我要讓他連本帶利地吐出來,再把他的骨頭一根根拆了!”

杜公館內(nèi),卻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杜月笙身穿一襲素色長衫,正安安靜靜地坐在太師椅上,用一把小巧的銀刀削著梨。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刀鋒過處,一長條青綠色的梨皮緩緩垂下,薄如蟬翼,完整而沒有斷裂。

一名心腹正站在他身旁,低聲匯報著關(guān)于“王東”的種種離奇行徑。

“月笙哥,這姓王的太不講規(guī)矩了,簡直是把道上的臉面放在地上踩。依我看,不如直接派人……”

那心腹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杜月笙擺了擺手,制止了他。

那名心腹立刻噤聲,不敢再言。

杜月笙將削好的梨,用刀尖扎著遞給手下,這才緩緩開口。

“你只看到他壞了規(guī)矩?!?/p>

“你看,他花了那么大一筆錢買下這批貨,最后從巡捕房拿回來的賞金,連本金的一成都不到。”

“你覺得,他是為了求財嗎?”

手下愣住了,搖了搖頭。

“他動手的地方,是我們十六鋪的碼頭,但他動的,是黃金榮的生意,我們分毫未損?!?/p>

杜月笙用那把削梨的小刀,在紅木桌面上虛劃了幾個點。

“他打了黃麻子的臉,卻又給我留足了面子?!?/p>

“最后,他用租界的規(guī)矩,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讓我們想找他麻煩,都找不到由頭。”

杜月笙的目光從桌上移開,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精光。

“他不是在挑釁?!?/p>

“他是在用這種最激烈的方式,演一出戲給我看。”

“他是在告訴我:‘我來了,我想和你談?wù)劇K窃诒莆?,主動去找他?!?/p>

那名心腹聽得目瞪口呆,這些彎彎繞繞,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杜月笙的視線投向窗外繁華的夜景,思緒卻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這樣的人物,所圖之事,絕不會是上海灘這點生意這么簡單?!?/p>

他站起身,理了理長衫的衣領(lǐng)。

“去,備一份厚禮?!?/p>

“告訴下面的人,不許去動那個王老板,看好他,但別驚擾他。”

杜月笙走到一面穿衣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么有意思的客人,我杜月笙,豈能失了禮數(shù)。”

“我倒要親自去會一會,這位不請自來的山西‘龍王’,究竟想在上海灘,掀起多大的浪。”

……

匯中飯店的豪華套房內(nèi),張宗昌安然地坐在沙發(fā)上,指間夾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既然事情已經(jīng)鬧起來了,他便不再回之前的小旅館。

堂而皇之地住進了上海灘頂尖的酒店。

窗外是黃浦江的夜景,燈火璀璨,流光溢彩,將整個上海灘映照得如同一個不夜城。

張宗昌知道,自己白天在十六鋪碼頭投下的那塊巨石,早已在黃浦江的水面下掀起了足夠洶涌的暗流。

黃金榮那條老狗的咆哮,他隔著半個城市都能想象得到。

而他真正想釣的那條大魚,也該聞到腥味了。

這條魚,很快就會自己游過來。

張宗昌呷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灼熱的快意。

他對著侍立一旁的貼身衛(wèi)士淡淡開口。

“去,把我那身從英國定制的西裝拿出來,熨燙平整?!?/p>

衛(wèi)士微微一愣,但立刻低頭應(yīng)道:“是,大帥。”

張宗昌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里滿是盡在掌握的自信。

“咱們的貴客,馬上就要到了?!?/p>

果然。

沒過多久,一個帖子就被杜月笙手下人遞過來。

上面寫著一個茶樓的名字和時間,正是杜月笙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

……

人多眼雜,魚龍混雜,既能見面,又能將一切都置于眾目睽睽之下,進退自如。

是龍是蛇,是敵是友,總要親手探一探。

……

約定的時間未到,張宗昌已經(jīng)提前抵達了那家名為“一品軒”的茶樓。

走進定好的包廂,茶博士送上上好的碧螺春,他便自顧自地沖泡起來,動作嫻熟,神態(tài)悠然。

包廂的隔音并不算頂好,隔壁桌幾個穿著體面的綢緞商人正在低聲交談,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了過來。

“聽說了嗎?溪口那位,最近好像來上海了?!?/p>

“真的假的?他不是辭職回老家休養(yǎng)了嗎?”

“千真萬確,就住在法租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另起爐灶……”

張宗昌端著茶杯的手紋絲不動,但耳朵已經(jīng)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幾個關(guān)鍵詞。

溪口那位。

他眼簾微微垂下,遮住了眸子里一閃而過的精光。

根據(jù)上一世的記憶,當下這個時間點,那位因與幾個當下熱門人物在政見上嚴重不合,一怒之下辭去了軍校校長等本兼各職,負氣跑回了浙江奉化老家。

此刻的他,正處于政治生涯和人生的最低谷。

一個失意的政治強人,一個需要外部力量支持的野心家,悄悄地出現(xiàn)在上海這個金融與情報的交匯中心。

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喜。

不過,暫時,這條線他不想過多參與。

山東都沒搞明白,他可不想直接趟南方的這灘渾水。

……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杜月笙到了。


更新時間:2025-08-14 19:4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