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軍用卡車終于停了下來,揚起一陣嗆人的塵土。
開車的司機是個老兵,他頭也沒回,只是不耐煩地朝后車廂吼了一嗓子:『到了,下車!這里就是你們的新家,紅三連五班,好好享受吧!』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幸災樂禍,仿佛在看兩個即將被流放的囚犯。
許三多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車上爬了下來,當他站穩(wěn)腳跟,看清眼前的一切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所謂的哨所,不過是幾間破敗的平房,墻皮大片脫落,露出里面斑駁的紅磚。一根歪歪扭扭的旗桿上,一面褪色嚴重的紅旗有氣無力地耷拉著。院子里雜草叢生,角落里堆著一些看不出原樣的生銹鐵器。
這和他想象中的連隊,和他曾經(jīng)待過的那個窗明幾凈、秩序井然的新兵連,簡直是兩個世界。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式軍裝,身材瘦長老兵正躺在一張破舊的躺椅上曬太陽,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對新來的人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另一個稍胖的,正蹲在屋檐下,聚精會神地看著兩只螞蟻打架。還有兩個,干脆就在屋里,連面都沒露。
這就是……他的新單位?
許三多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個火熱的集體,被一腳踹進了一個冰冷的墳墓。
林鋒緊隨其后跳下車,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目光平靜地掃過整個院子。他看到了許三多臉上的絕望,也看到了那幾個老兵身上深入骨髓的懶散和麻木。
然而,他的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
對許三多來說,這里是地獄。
但對他林鋒來說,這里,是天堂。一個沒有任何人打擾,可以讓他肆意發(fā)展,將理論付諸實踐的完美天堂!
躺在椅子上的老兵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終于懶洋洋地睜開眼,瞥了他們一眼。他是五班的班長老馬。
老馬慢悠悠地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問道:『新來的?哪個連的?』
許三多緊張地立正,結結巴巴地回答:『班……班長好!我們是……新兵連……分過來的……我叫許三多!』
老馬擺了擺手,一臉的無所謂:『行了行了,別整那些虛的,在這里沒用?!?/p>
他的目光轉向林鋒,看到林鋒只是平靜地站著,既不緊張也不獻媚,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你呢?』
林鋒上前一步,聲音清晰有力:『班長好,林鋒?!?/p>
蹲在地上的胖兵薛林這時也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笑嘻嘻地湊過來:『喲,來了兩個新兵蛋子。歡迎來到草原五班,兵的墳墓,咸魚的天堂!我叫薛林,以后你們就叫我薛哥?!?/p>
他指了指老馬:『這是咱們班長老馬?!?/p>
又指了指另一個一直沉默著,眼神空洞的老兵:『那是老魏。屋里那個寫東西的是李夢,別理他,一個窮酸秀才?!?/p>
薛林的熱情里透著一股油滑和不懷好意,他上下打量著林鋒和許三多,就像在看兩個有趣的玩具。
『怎么樣?對咱們這兒還滿意吧?』薛林擠眉弄眼地問,『告訴你們,全團也找不出比咱們這兒更舒坦的地方了。天高皇帝遠,沒人管,想干啥干啥。』
許三多低著頭,雙手死死地攥著自己的背包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老馬又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慢吞吞地說道:『行了,薛林,別嚇唬新同志。你們兩個,把東西拿進去,自己找個空床位。咱們五班沒那么多規(guī)矩,就一條,別給我惹事就行?!?/p>
說完,他又躺回了躺椅上,閉上眼睛,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個無聊的插曲。
許三多徹底傻眼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林鋒,卻發(fā)現(xiàn)林鋒已經(jīng)提起了自己的背包,徑直朝其中一間營房走去。
『林……林鋒……』許三多小聲地喊道。
林鋒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而堅定:『進來,先把內務搞好。』
這句話讓薛林和老魏都愣了一下,隨即,薛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搞內務?哈哈哈,我沒聽錯吧?』薛林笑得前仰后合,『兄弟,你是不是在新兵連被訓傻了?在五班,誰還管你那個?被子?能蓋就行!床單?一年不洗都正常!』
老魏也難得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許三多站在原地,進退兩難。他看看林鋒堅定的背影,又看看那幾個老兵嘲弄的眼神,感覺自己的信念正在一點點崩塌。
林鋒沒有理會外面的嘲笑聲。
他走進營房,一股混合著汗味、腳臭和灰塵的復雜氣味撲面而來。房間里光線昏暗,幾張鐵架床歪歪斜斜地放著,床上是胡亂堆著的被褥,床下塞滿了各種雜物。
這就是五班的日常。
林鋒選了一個靠窗的空床位,將背包放下。然后,他沒有絲毫猶豫,開始動手。
他先是將臟兮兮的床板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用手摸上去感覺不到一絲灰塵。然后,他鋪上自己帶來的干凈床單,每一個褶皺都被他撫平。
最關鍵的一步,是疊被子。
他將被子平鋪在床上,眼神專注,動作嫻熟。壓、折、捏、修……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疊被子,而是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營房外的薛林和老魏也好奇地跟了進來,他們就靠在門框上,抱著胳膊,想看看這個新兵蛋子到底能折騰出什么花樣。
許三多也挪了進來,呆呆地看著。
幾分鐘后,一個棱角分明,方方正正,堪稱完美的“豆腐塊”出現(xiàn)在了那張破舊的鐵架床上。它與周圍亂糟糟的環(huán)境形成了無比鮮明、甚至有些刺眼的對比。
薛林的笑聲卡在了喉嚨里。
老魏空洞的眼神里也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
他們不是沒見過疊得好的被子,新兵連的班長,鋼七連的那些牛人,都能疊出這樣的被子。但他們從沒見過,有誰會到了五班這種地方,還堅持這么做。
這是一種……他們早已丟失的東西。
『嘿,我說兄弟,你這是干嘛呢?演給誰看???』薛林回過神來,語氣里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沒用的,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在這里,你搞這些,就是個笑話!』
林鋒沒有回頭,他只是將自己的臉盆毛巾一一擺放整齊,然后看著自己的杰作,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看著薛林,平靜地開口了:『我不是演給誰看。軍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得有軍人的樣子。這里是哨所,不是垃圾堆?!?/p>
這句話,讓薛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嘿!你小子怎么說話呢?』薛林往前走了一步,盯著林鋒,『你說誰是垃圾?你信不信我……』
『薛林!』
一直躺在外面裝死的老馬突然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薛林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他不甘心地瞪了林鋒一眼,嘟囔道:『一個新兵蛋子,還教訓起老子來了……』
老馬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沒有看薛林,而是走到了林鋒的床鋪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個“豆腐塊”。他甚至伸出粗糙的手指,在被子的棱角上輕輕劃過。
良久,他才抬起頭,看著林鋒,眼神復雜。
『你……是鋼七連不要的兵?』
在新兵連表現(xiàn)如此突出,內務能做到這個地步,槍法驚人,卻被分到五班,老馬只能想到這個可能。只有那些被高城和鋼七連淘汰掉的尖子,才會被扔到這里。
林鋒搖了搖頭:『報告班長,是我自己的選擇?!?/p>
『你自己的選擇?』這次,連老馬都感到了荒謬,『你選擇來五班?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涣咒h的回答依舊平靜,『正因為知道,我才來?!?/p>
這番對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薛林和老魏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林鋒,而許三多則是一臉的茫然和不解。
就在這時,林鋒的腦海里,響起了那個期待已久的聲音。
『叮!檢測到宿主已抵達新手村終極試煉場——【草原五班】?!?/p>
『這里是公認的“兵的墳墓”,是所有士兵避之不及的流放之地。頹廢、懶散、毫無希望,是這里的代名詞?!?/p>
『系統(tǒng)判定,此地為宿主奠定“兵王”根基的最佳場所!』
『現(xiàn)發(fā)布長期主線任務:【五班的逆襲】!』
『任務名稱:五班的逆襲』
『任務等級:新手村終極任務』
『任務目標:在一年之內,將“草原五班”這個被全團遺忘的哨所,從內到外,徹底改造成一個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全團模范觀察哨”!』
『改造要求:』
『1. 硬件設施:修復并完善哨所基礎設施,環(huán)境整潔度達到軍區(qū)標兵水平?!?/p>
『2. 軍事素養(yǎng):全體成員軍事考核成績達到“優(yōu)秀”標準?!?/p>
『3. 精神面貌:根除頹廢風氣,重塑軍人榮譽感與集體精神?!?/p>
『4. 額外成就:完成至少一項對團隊有重大意義的集體工程。』
『任務獎勵:根據(jù)最終改造完成度,獎勵50-200點自由屬性點,5-20點稀有技能點,并正式開啟【系統(tǒng)商城】高級兌換權限!』
『任務提示:改變環(huán)境,先從改變人開始。改變別人,先從改變自己做起。一個真正的王者,不僅自身強大,更能讓一群咸魚,也跟著躍過龍門!』
聽著系統(tǒng)發(fā)布的任務,林鋒心中的火焰徹底被點燃了。
新手村終極任務!
這獎勵,豐厚到讓他都感到心跳加速!更重要的是,這個任務的目標,與他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改造五班!
這不僅僅是系統(tǒng)的任務,更是他為自己選擇的,通往真正強大的道路!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人。
懶散油滑,卻還保留著一絲老兵底線的老馬。
尖酸刻薄,用嘲諷來掩飾內心失落的薛林。
沉默麻木,仿佛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的老魏。
還有那個躲在角落里,一臉絕望和無助,未來卻能成為“兵王”的許三多。
這些人,就是他“新手村”最后的,也是最強大的“隱藏BOSS”。
林鋒的嘴角,再次浮現(xiàn)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轉身走出了營房。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他走到了院子角落,拿起了一把靠在墻上,布滿了蜘蛛網(wǎng)的掃帚。
然后,他走回營房門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開始一下一下地,清掃著這個院子里厚厚的塵土。
掃帚劃過地面,發(fā)出“唰……唰……”的聲響。
這聲音不大,卻像是一記記重錘,敲在了五班每一個老兵的心上。
老馬躺在椅子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著那個在陽光下認真掃地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林臉上的嘲弄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煩躁和迷茫的復雜情緒。
許三多看著林鋒的背影,看著他掃過的地方露出了干凈的水泥地面,看著灰塵在他身邊飛揚,他那雙迷茫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光。
風,從草原的盡頭吹來,卷起了地上的塵土,也吹動了旗桿上那面褪色的紅旗。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樣。
但五班的所有人都有一種錯覺,從這個新兵拿起掃帚的那一刻起,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開始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