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的筵席擺在瓊?cè)A院旁邊的玉露堂。
一入內(nèi),幾個姑娘就沖著余幼笙招手。
余幼笙莞爾,先沖著大伯母和嬸嬸等長輩行了個禮,而后才在一眾姑娘間坐下。
“瞧笙丫頭這紅光滿面的,看來和姑爺感情很是不錯?!?/p>
余家大房的夫人,也就是余幼笙的大伯母吳氏笑道。
被長輩當眾調(diào)侃閨中之事,余幼笙自然是害羞的低頭。
眾人見了,都一陣輕笑。
世家大族吃飯講究的是食不言寢不語,但余家人講究隨心而為,本就不太在意這些規(guī)矩,今日又是姑娘出嫁后頭一次回門,大家伙自然是一邊吃飯一邊聊。
蘇氏高興,不自覺的就多飲了幾杯。
見婆母還要喝,江令容忙起身奪了去。
“母親可是又忘了大夫之前交代的了,妹妹回門,母親高興,喝上幾杯也沒什么,但再喝下去,怕是要傷了身子了。”、
“還是大奶奶心細,老婆子我只顧著高興,倒是把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
陳嬤嬤說著,忙將蘇氏面前的酒水換成了茶水。
蘇氏同樣一臉欣慰,拍了拍江令容的手,道:“難為你一直把這些事記掛在心上。”
江令容彎唇淺笑:“這些都是兒媳分內(nèi)的事?!?/p>
話音剛落,余家三夫人下首的婦人便接過了話茬道:“二嫂嫂可真是好福氣,兒女個個都聽話,就連兒媳也這么孝順?!?/p>
“不過……”、
婦人突然轉(zhuǎn)了話音,上下打量著江令容:“韞哥兒媳婦進門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吧,這肚子怎么還沒有動靜?”
江令容布菜的手頓住。
她和丈夫成親已有一年有余,坐胎藥也每日都在喝,可就是遲遲沒有好消息。
這件事,即使旁人不提,她自己也是著急的。
這廂,余幼笙的眉心蹙了起來,其他人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說話的這位婦人是余幼笙堂叔的夫人楊氏。
雖然是旁系,但因為也住在京城,平常有什么事,也會讓人遞了帖子邀來府上。
余幼笙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位堂嬸有些多嘴多舌,往日里,談?wù)搫e家事就已經(jīng)讓人不喜了,沒想到今兒個居然還針對起嫂嫂了。
心中不悅,余幼笙直接放下筷子,冷著聲音道:“嫂嫂有沒有孕,我母親這個正經(jīng)婆母都尚沒說什么 ,嬸嬸作為外人,就不必多言了吧?!?/p>
被一個小輩當眾下了面子,楊氏自是不能落了下風,笑了聲,道:“這嫁到侯府果然是不一樣了,都能在娘家擺起譜了?!?/p>
“楊氏!”
蘇氏當了這么多年的家,身上的氣勢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個眼神就讓楊氏白了臉,不敢再言語。
三夫人忙笑著打圓場:“韞哥兒和容丫頭都年輕,成親的時間也不長,這孩子的事情本就講究緣分,哪里是急就能急的來的?!?/p>
吳氏跟著道:“可不是這個理,容丫頭,你可別為著這個事憂心,越是著急上火越是不得。”
江令容陪著笑:“伯母嬸嬸說的是,令容明白?!?/p>
雖說出了楊氏這么一個岔子,不過,有幾個姑娘說說笑笑,場面也很快就熱鬧起來。
只沒一個人再給楊氏多余的眼神,她自覺得丟臉,沒等飯吃完就灰頭土臉的走了。
飯畢,一眾丫頭婆子將席面給撤了下去,又給主子姑娘們端來茶水漱口。
余幼笙招來白青,小聲問道:“三爺那邊可有讓人去盯著,別真的吃醉了酒?!?/p>
父親和兄長都有千杯不醉的本事,而沈祁安的酒量如何她還不知道,實在是有些擔心。
“陳嬤嬤,你去盯著,別讓姑爺真的喝多了?!?/p>
蘇氏說罷,遞給女兒一個眼神,示意她安心。
陳嬤嬤是伺候母親的老人,有她去盯著,余幼笙自然放心不少。
且說男客這邊。
新姑爺頭回上門,就沒有不為難的道理。
不過,沈祁安煞名在外,余府的這一幫子侄心里自然也是怕的。
還是余長清和余韞之開了頭,幾杯酒下去,大家伙才算是慢慢放開了手腳。
一圈下來,余韞之忽的起身,沖著身側(cè)比自己還要年長幾歲的妹夫舉杯:“幼笙雖然是府中的長女,但自幼就是被嬌寵著長大的,父親母親也從沒用那些個規(guī)矩拘著她,日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妹夫能夠多體諒一些?!?/p>
“不過……”話鋒一轉(zhuǎn),余韞之又緩聲道:“我余家的人最是護短,如果讓我們知道幼笙在侯府受了委屈,就算你是圣上面前的紅人,我們這些做兄長的也不會輕饒了你?!?/p>
“妹夫只需記住,我余家的女兒即便是個和離婦,那也是不愁二嫁三嫁的?!?/p>
余韞之先說余幼笙嬌生慣養(yǎng),讓沈祁安這個做丈夫的多多海涵,后又言辭犀利,表明余府上下都是余幼笙的后盾。
可謂是先禮后兵,讓人挑不出半點錯漏。
沈祁安當即起身,拱手作揖道:“兄長所言,我銘記于心,我也定當謹記成親當日所說,對笙笙護之疼之,不會讓她受到半分委屈。”
奉命而來的陳嬤嬤正好聽到這一番話,叮囑了一番后,又趕忙將兩人所說原模原樣的傳了回去。
余幼笙拉著江令容的手,笑的眉眼彎彎:“看來我往日里給大哥的護膝沒有白做。”
江令容嗔了她一眼,想到什么,湊過去小聲道:“你成親那一日,你大哥回院后可是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屋里好生哭了一場?!?/p>
余幼笙瞪大眼睛:“真的?”
“嫂嫂我還能騙你不成?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就是沒人敢在你大哥面前提。”
余幼笙想著自家大哥失聲痛哭的畫面,想笑又有些難過。
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長大了卻要一個個分開。
這本就是一件讓人傷心難過的事。
不過,只要他們心中有對方,常來常往,感情亦不會輕易變淡。
余府這邊其樂融融,同樣是攜妻回門的宋府,氣氛卻是大不相同。
如宋氏所說,宋家以前也曾風光過,只是,宋老太爺走后, 家中子弟日漸懶怠,不知上進。
偌大的宋家,除去宋璋任禮部侍郎外,只有幾個旁支子弟在朝中有閑職。
這也是宋家為什么一心讓宋宛清攀附上侯府的原因。
家中子弟不爭氣,便只能靠著裙帶關(guān)系來尋求庇佑了。
為顯重視,宋家已經(jīng)出嫁的兩個姑娘都帶著各自的夫婿回了娘家,宋夫人更是前一日就開始準備,就想將回門宴辦的風光體面。
只是,沈臨熙前一晚才挨了鞭子,能起身陪著宋宛清回娘家已是不易,情緒上,自然是不佳。
宋宛清臉色更是不好,再多的胭脂水粉,都遮掩不住眼下的鴉青。
宋夫人林氏心疼不已,拉著女兒自去了內(nèi)院的屋里頭說話。
見到母親,宋宛清像是見到主心骨一般,抱著林氏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清兒,姑爺待你不好嗎?還是你婆母……”
“母親,你不該讓我嫁給表哥的?!?/p>
宋宛清哭的雙眸通紅,又將這幾日在侯府所遇之事盡數(shù)道出。
“表哥在成親前說的好聽,說什么只心愛我一人,可我現(xiàn)在瞧著,他分明是更喜歡那個余氏,哪怕她已經(jīng)嫁了人,他心里都還惦念著。”
“還有婆母,成親前待我是好,說什么以后一定將我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愛,如今卻也是后悔了,昨夜還說我是害人精?!?/p>
“母親,這樣的日子,女兒是一日都過不下去了?!?/p>
林氏聽了,直罵母子二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但罵過之后,又拉著宋宛清的手一陣勸慰。
“清兒,你要知道,天下男人都一個德行,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姑爺?shù)肽钪嗍?,不能說明他心里愛著她,只是覺得不甘心罷了?!?/p>
“你也莫要悲春傷秋,如今你肚子里可還懷著他的長子長女,這孩子是侯府的第一個重孫,只要你自個行事讓人挑不出錯,在侯府就沒人敢欺辱你?!?/p>
“至于你那個婆母,我最是了解她的脾性,她嫁到侯府二十多年,都被上頭的老夫人壓著,既當不了家又不得夫君喜歡,她自是要在兒媳婦面前好好找一找面子?!?/p>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舍了余氏而偏向你。”
“母親。”宋宛清雙眼含淚,委屈道:“那女兒難道就要忍著嗎?如今我懷著身子,他們都如此待我,以后還不知如何呢?!?/p>
林氏:“自然是不能一直忍著的,你得牢牢把著姑爺?shù)男?,只要他向著你,其他人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樣?!?/p>
“清兒,你得明白,成親前你可以和姑爺風花雪月,但成了親,心里頭可就不能只有情情愛愛了。”
“男人,只能是你的墊腳石?!?/p>
宋宛清止了眼淚,似懂非懂的點頭。
前院花廳。
沈臨熙與幾個連襟坐在一處,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一個三四歲,穿著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突然上前,好奇的打量著他。
小姑娘是宋家已經(jīng)出嫁的大姑娘宋宛瑛所生的女兒,顧時微。
見女兒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沈臨熙,宋宛瑛不得不上前打趣道:“這丫頭倒也是奇了,平時看到生人,可都是要往我身后躲的?!?/p>
沈臨熙笑了笑,從碟中拿了塊糕點遞過去。
“三姑父,我以前見過你?!毙」媚飳⒏恻c咽下后,奶聲奶氣的開口。
沈臨熙微愣,尚未說話就又聽眼前的小姑娘說道:“我隨祖母吃席的時候,看見過三姑父和一個漂亮姐姐待在一處,三姑父近日怎么沒有和那個漂亮姐姐一起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