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依舊璀璨,將餐廳內(nèi)這對璧人的身影映照得光鮮亮麗。王小喬沉浸在即將踏入頂級圈層的巨大喜悅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中,早已將那個被她稱為“連擦鞋都不配”的前夫,連同那間被她視為恥辱印記的“破房子”,徹底拋到了九霄云外。此刻的她,只看得見眼前這個光芒萬丈的劉子琨,以及他身后所代表的、觸手可及的潑天富貴和無上榮光。
深夜,戰(zhàn)地醫(yī)院的值班帳篷。
一盞充電式應急燈散發(fā)著微弱卻穩(wěn)定的白光,勉強驅(qū)散一小片黑暗。帳篷外,遠處偶爾還有零星的槍聲劃破死寂,更遠處則傳來傷者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如同這片苦難大地永不停止的悲鳴。
黃漾甜坐在一張吱呀作響的行軍床邊,腿上放著一臺屏幕有些碎裂的軍用加固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顯出幾分疲憊。她正在快速瀏覽一封新收到的加密郵件。
趙英淇坐在她對面的一個彈藥箱上,身上套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深灰色工裝褲的褲腿挽到了小腿肚,露出結(jié)實有力的腳踝。他手里拿著一塊壓縮餅干,正沉默地、機械地掰下一小塊,慢慢咀嚼著。帳篷里彌漫著消毒水、汗水和壓縮餅干碎屑混合的干燥氣味。
黃漾甜的目光快速掃過郵件內(nèi)容,眉頭先是疑惑地皺起,隨即越皺越緊,眼神變得異常嚴肅。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趙英淇,聲音因為震驚而微微拔高:
“師兄!緊急情況!”她將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zhuǎn)向趙英淇。
屏幕上是一封來自國際醫(yī)療救援組織總部的加急通知,標題觸目驚心:
“全球懸賞!急尋‘圣手’Dr. Z!目標:卡薩拉地區(qū)!”
通知內(nèi)容簡潔卻信息量巨大:全球頂級財閥劉氏集團的掌舵人,劉兆豐(郵件中隱去了真實姓氏,代稱“L先生”)突發(fā)罕見且兇險的顱內(nèi)動脈瘤破裂,并發(fā)嚴重感染,生命垂危!全球頂尖的神經(jīng)外科專家會診后,手術(shù)成功率預估不足5%。唯一被提及有極高把握進行此類高難度手術(shù)的,只有代號為“圣手”、在國際醫(yī)學界留下傳奇卻極其低調(diào)、行蹤成謎的Dr. Z!劉氏家族通過全球醫(yī)療網(wǎng)絡和隱秘渠道,發(fā)出了史無前例的天價懸賞,只為尋找這位神秘的Dr. Z,并懇求他出手挽救L先生的生命!而組織總部最新截獲的情報顯示,有跡象表明Dr. Z極有可能就在沖突最激烈、信息最閉塞的卡薩拉地區(qū)!
郵件的最后,是組織高層異常凝重的指令:鑒于任務的極端敏感性和潛在危險(涉及巨額懸賞和頂級財閥的隱秘力量),要求卡薩拉分隊負責人黃漾甜,立刻秘密排查分隊內(nèi)所有符合“頂尖神經(jīng)外科圣手”、“代號Z”特征的成員信息,并上報總部。同時,務必嚴格保密,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混亂或外部勢力的覬覦!
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趙英淇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他緩緩抬起眼,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刺眼的“Dr. Z”代號上,然后,平靜地移開,落在郵件末尾那個被隱去姓氏、卻依舊透出龐大壓力的“L先生”稱謂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一絲細微的波動都沒有。仿佛屏幕上那驚心動魄的懸賞和垂危的生命,與他毫無關(guān)系。
他沉默地將最后一點壓縮餅干碎屑塞進嘴里,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咽了下去。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帳篷角落那個半舊的深藍色文件盒旁——正是他從那個冰冷的“家”里帶出來的唯一舊物。
他蹲下身,打開盒蓋。里面東西很少:幾份發(fā)黃的醫(yī)學資料復印件,幾本厚重的、書頁翻得卷了邊的專業(yè)書籍,最底下,壓著那塊邊緣磨損的深棕色舊懷表。
他的手指掠過那些書籍資料,最終,落在了那塊冰冷的懷表上。指尖觸碰到表殼上那模糊不清的、繁復的家族徽記刻痕,微微停頓了一下。他的動作很輕,眼神在應急燈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幽深莫測。
他拿起懷表,沒有打開表蓋去看里面那張泛黃的照片,只是用指腹反復摩挲著那冰冷的、帶著歷史沉重感的金屬外殼。
黃漾甜屏住呼吸,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的動作,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她看著趙英淇摩挲著那塊舊懷表,看著他深潭般的眼睛里映著應急燈微弱的光點。帳篷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遠處隱約的呻吟和應急燈電流微弱的滋滋聲。
突然,趙英淇的手停住了。他猛地抬起頭,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深潭,而是驟然凝聚起一股穿透一切的銳利鋒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瞬間蘇醒,帶著足以焚毀一切障礙的決絕力量,直直地刺向黃漾甜!
“回復總部。”他的聲音響起,低沉,沙啞,卻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將過往徹底焚毀的決然。
“告訴他們,Dr. Z……”
“找到了?!?/p>
柏林,夏里特醫(yī)院。全球最頂尖的神經(jīng)外科中心之一。
劉兆豐的專屬手術(shù)室,其無菌程度堪比最高規(guī)格的生物實驗室??諝饨?jīng)過三重過濾,恒溫恒濕,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回音。無影燈如同數(shù)個小太陽,將中央手術(shù)臺籠罩在絕對的光明之下。無數(shù)精密復雜的儀器環(huán)繞四周,屏幕上跳躍著代表生命體征的曲線和數(shù)據(jù),發(fā)出低沉規(guī)律的嗡鳴??諝饫飶浡罴儍舻南舅畾馕叮浯瘫?,蓋住了所有屬于人體的氣息。
手術(shù)臺周圍,站著全球最頂尖的神經(jīng)外科專家團隊。他們穿著深綠色的手術(shù)服,戴著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雙雙高度緊張、寫滿敬畏和壓力的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手術(shù)臺前那個剛剛走進來、正在被助手協(xié)助穿上無菌手術(shù)服的身影上。
是Dr. Z。
他很高,肩背挺拔,即便在寬大的手術(shù)服下,也能感受到那副身軀蘊含的沉靜力量。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每一個步驟都精準到位,透出一種刻入骨髓的規(guī)范??谡趾兔弊诱谧×怂蟀霃埬?,只留下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深邃,沉靜,如同千年寒潭,不起絲毫波瀾。沒有面對全球頂級財閥掌舵人生死的緊張,沒有在無數(shù)業(yè)界泰斗注視下施術(shù)的壓力,甚至沒有一絲情緒的起伏。只有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專注,一種剝離了所有雜念、仿佛將靈魂都淬煉進手中柳葉刀鋒的絕對冷靜。
他微微抬起手,旁邊一位資深護士立刻將無菌手套遞上,動作恭敬得像在完成某種神圣的儀式。
手術(shù)室一角,一個極其隱蔽、經(jīng)過特殊加密處理的高清攝像頭,無聲地亮起了工作指示燈。這場被劉家核心成員強烈要求、作為最后希望見證的“內(nèi)部直播”,開始了。信號通過多重加密衛(wèi)星鏈路,跨越萬里,精準地傳輸?shù)降厍蛏夏硞€奢華隱秘的所在。
本市,劉氏家族核心成員才能進入的頂級私人會所內(nèi)。
巨大的弧形落地屏幕幾乎占據(jù)了整面墻壁,此刻正清晰地分割成兩個畫面。主畫面占據(jù)了四分之三,正是柏林手術(shù)室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景象——無影燈下冷硬的手術(shù)臺,環(huán)繞的精密儀器,以及那個剛剛穿上手術(shù)服、正緩緩戴上手套的身影。副畫面較小,顯示著劉兆豐蒼白如紙、插滿管線的臉,以及旁邊監(jiān)護儀上微弱起伏的生命曲線。
劉家?guī)孜缓诵娜宋锒俗谡嫫ど嘲l(fā)上,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劉子琨坐在最靠近屏幕的位置,身體前傾,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著主畫面中那個只露出雙眼的身影,試圖從那深潭般的眸子里捕捉到任何能讓他安心的信息,卻只感受到一片令人心慌的冰冷平靜。
王小喬緊挨著劉子琨坐著。她今天刻意打扮得低調(diào)溫婉,一身米白色香奈兒套裝,珍珠耳環(huán),努力想融入這頂級豪門的氛圍。然而,她此刻的臉色卻比劉兆豐好不了多少,慘白中透著一種不正常的青灰。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喉嚨。
當那個身影走進手術(shù)室,當那雙眼睛透過屏幕清晰地投射出來時,王小喬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瞬間沖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了冰碴!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雙眼睛……那種眼神……那種深不見底的沉靜,那種剝離了所有情緒的絕對專注……她曾在無數(shù)個深夜,在那個被她嫌棄的“破房子”里,在趙英淇伏案研究那些她嗤之以鼻的醫(yī)學資料時,無意間瞥見過!
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血腥味也渾然不覺。她猛地伸手抓住了劉子琨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昂貴的西裝面料里。
“子琨哥……”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利,“他……他……那個人……”
劉子琨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被王小喬突如其來的動作和失態(tài)打斷,極其不悅地皺緊眉頭,用力甩開她的手,低斥道:“安靜!別吵!”他的目光一秒都沒有離開屏幕上的Dr. Z,眼神里充滿了對救星的祈求和對未知的恐懼。
王小喬被他甩開,身體晃了一下,跌坐回沙發(fā)里。巨大的屏幕上,Dr. Z已經(jīng)戴好了手套,走到了手術(shù)臺前。他的目光掃過劉兆豐的頭部CT影像,那復雜的顱內(nèi)結(jié)構(gòu)、破裂的動脈瘤位置如同最兇險的迷宮,清晰地顯示在旁邊的屏幕上。他微微抬起右手。
旁邊的器械護士立刻將一把閃爍著寒光、造型極其精巧的神經(jīng)外科專用手術(shù)刀,穩(wěn)穩(wěn)地拍入他的掌心。動作流暢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
就在手術(shù)刀落入他掌心的瞬間,一個特寫鏡頭捕捉到了他右手的手腕。
那截露在手術(shù)服袖口和手套邊緣的手腕,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線條有力。而就在腕骨上方一點點,靠近內(nèi)側(cè)的位置,一道約三厘米長、已經(jīng)愈合卻依舊顏色略深的陳舊疤痕,清晰地暴露在超高清的鏡頭之下!
“轟——!”
王小喬的腦子里仿佛有一顆炸彈被引爆了!所有的僥幸,所有的自我欺騙,都在這一刻被炸得粉碎!
這道疤!她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三年前,她和趙英淇剛結(jié)婚不久,一次她無理取鬧發(fā)脾氣,將剛煮好的一小鍋熱湯掀翻。趙英淇下意識地用手臂擋在她身前,滾燙的湯汁大部分潑在了他的小臂上!當時就燙起了燎泡,后來雖然愈合了,卻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疤痕!她還曾嫌棄地說過難看!
是他!真的是他!那個被她罵作“連擦鞋都不配”的前夫,那個在她看來一輩子只能窩囊在底層的前夫趙英淇!
他就是Dr. Z!他就是那個被全球頂級財閥苦苦哀求、寄托著最后希望的“圣手”!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目謶炙查g淹沒了王小喬。她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她死死捂住嘴,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極致的恐慌和難以置信的崩塌!
她完了!她當著劉家所有人的面,在劉老爺子命懸一線的關(guān)鍵時刻,認出了這個被他們奉若神明的Dr. Z,就是她口中那個“底層垃圾”前夫!這簡直是自掘墳墓!
劉子琨終于被身邊女人劇烈的顫抖和壓抑的嗚咽聲徹底惹惱。他猛地轉(zhuǎn)過頭,眼神陰鷙得可怕,像要吃人:“王小喬!你到底發(fā)什么瘋?!給我滾出去!立刻!馬上!”
他毫不留情地低吼,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如同驚雷。旁邊幾位劉家長輩也投來極其不滿和厭惡的目光。
王小喬被這聲怒喝嚇得魂飛魄散,最后的理智也徹底崩潰。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捂著嘴,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房間,高跟鞋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敲出慌亂絕望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