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庵。
坐落在皇宮的最北角,偏僻,幽靜,也更加與世隔絕。
這里名義上是皇家庵堂,供一些年老的、無所出的太妃們清修。
但實際上,這里是比冷宮更可怕的地方。
進了這里,就等于被世人徹底遺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蕭玨,你好狠的心!
他這是嫌我死得不夠快,要把我送到一個連聲音都沒有的地方,讓我自生自滅!
“娘娘!”
靈兒哭著跪倒在我腳邊。
“皇上他怎么能這樣對您!”
我扶起她,臉上卻是一片平靜。
“哭什么。”
“不過是換個地方住罷了?!?/p>
“在哪里,不是活著?”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亂。
蕭玨這一步棋,走得又急又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必須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遷居的旨意下得很快。
第二天,就有兩個沉默寡言的嬤嬤過來,帶著我和靈兒,搬去了靜心庵。
所謂的搬家,不過是收拾幾件破舊的衣服。
靜心庵比冷宮還要破敗。
院子里雜草叢生,殿堂里蛛網(wǎng)密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火斷絕后的灰塵味。
這里根本沒有什么太妃,只有一個看守庵堂的聾啞老尼姑。
偌大的庵堂,只有我們?nèi)齻€人。
死一樣的寂靜。
“娘娘,這里……好嚇人?!?/p>
靈兒緊緊抓著我的衣袖,小臉煞白。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我打量著這個新的囚籠。
院墻很高,比冷宮的還高,墻頭布滿了碎瓷片。
大門是一扇沉重的鐵門,從外面上了鎖。
一日三餐,會有人從小門送進來。
這哪里是清修,這分明就是最高等級的囚禁。
蕭玨,他到底在怕什么?
還是說,他想保護什么?
我敏銳地察覺到,事情正在朝著一個我無法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
他把我放在這里,看似是懲罰,但從另一個角度想,也是把我從后宮那些是非紛爭中,徹底隔絕了開來。
在這里,慧妃找不到我,別的妃嬪也害不到我。
我忽然想起他那句“打草驚蛇”。
難道……他把我藏起來,是為了引蛇出洞?
那條蛇,又是誰?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得可怕。
我和靈兒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這間破敗的庵堂,拔掉院子里的雜草。
送飯的小太監(jiān),每天放下飯菜就走,一句話也不多說。
我像是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但我的心,卻一刻也沒有平靜過。
我每天都在墻上,繼續(xù)完善我的那張“棋盤”。
我開始重新審視每一個人,每一個勢力。
柳嬪,慧妃,甚至是那個看似忠心耿耿的王德福。
還有……太后。
當今太后,并非蕭玨的生母,而是先帝的皇后,郭氏。
她出身名門望族郭家,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jié)。
先帝駕崩后,蕭玨能順利登基,郭家的支持功不可沒。
因此,蕭玨對這位“母后”,一向敬重有加。
太后也總是以一副慈愛、與世無爭的面目示人,常年在自己的康寧宮念經(jīng)禮佛,不問政事。
我以前做貴妃時,也常去給她請安。
她對我,總是很和善。
但現(xiàn)在想來,她的那種和善,總帶著一絲疏離和審視。
就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我將“太后”這個名字,在棋盤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就在我陷入沉思時,那扇緊閉的鐵門,忽然發(fā)出了“吱呀”一聲。
我警惕地抬起頭。
除了送飯的,從來沒有人會來這里。
一個穿著華貴宮裝,氣質(zhì)雍容的女子,在幾個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進來。
是太后!
她怎么會來這里?
“哀家聽說,皇上將你安置在了此處?!?/p>
太后揮退了下人,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憐憫。
“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
她的手保養(yǎng)得極好,溫暖而柔軟。
但我卻只覺得一陣惡寒。
“沈家的事情,哀家也聽說了。”
她嘆了口氣。
“你父親是個忠臣,哀家是信的?!?/p>
“只是皇上他……被奸人蒙蔽了雙眼啊?!?/p>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惋?惜和無奈。
我低下頭,做出惶恐又感激的樣子。
“謝太后娘娘……垂憐。”
“傻孩子。”太后把我拉到石凳上坐下,“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哀家說?!?/p>
“哀家雖然不理政事,但在這宮里,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哀家,會為你做主的?!?/p>
她握著我的手,言辭懇切,眼神慈愛。
仿佛是真心實意地在為我著想。
如果我還是以前那個天真的沈鳶,或許真的會感激涕零,把她當成救命稻草。
可是現(xiàn)在,我只覺得,一條更危險的毒蛇,正朝我吐著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