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里出來，祁愿看到傅寒洲手里拿著車鑰匙，指指里面：“我們直接走嗎？”
“嗯，他今天下午不會醒了?！?/p>
“？為什么？”
傅寒洲手還虛虛的搭在他的腰上，把他帶到了療養(yǎng)院外面的小花園里。
“因為他的身體已經(jīng)要不行了?！?/p>
祁愿沉默了。
確實，他也能看得出來，傅景和雖然面上不顯什么，實際吃午飯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強打著精神了。
這么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變成這樣。
所以研究那種藥物，就是為了治療傅景和的身體嗎。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明明還有其他更妥帖的方法。
祁愿坐在秋千上，轉(zhuǎn)過頭看向他：“你不是說要給我一個答案嗎?！?/p>
傅寒洲定定的盯著他看了幾秒，勾唇：“這個答案還不夠嗎?！?/p>
“……如果只是要救人，那我會幫你研究出更好的方案?！?/p>
反正絕對不會是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辦法。
“來不及了?！备岛掭p笑，好像想到了什么很遙遠的事：“你知道他的身體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p>
祁愿當然不知道，他正要問為什么，卻突然看到傅寒洲那雙仿佛沁了冰的眼睛。
“因為他被二次標記過?！?/p>
“我是他一手養(yǎng)大的，從記事起就沒見過另一個父親，一個omega帶著一個孩子，你覺得會發(fā)生什么?！?/p>
還是一個如此美貌的omega。
祁愿喉嚨突然哽住了，說不出話。
因為他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卻實在說不出口。
傅寒洲冷笑一聲，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秋千的繩索，不知道為什么，祁愿就是感覺這個動作莫名的可怕。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們就不斷的變換住所，可每到一個新地方，清靜一段時間，又會被新的人騷擾，那時候我還小，他就把我藏起來，自己和那些人周旋。”
“雖然很不容易，但總歸是沒出什么意外?！?/p>
“直到我八歲那年?！备岛奘种阁E然收緊，仿佛手下攥著的是誰的顱骨：“那天放學(xué)回家，還沒進門我就聞到了那令人作嘔的alpha信息素?！?/p>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向把自己護在身后的爸爸這么狼狽。
這也是他每次午夜夢回，最無力的時候。
傅景和被一個陌生alpha強行壓在身下，一次又一次占有，他哭著求門口的少年不要看，不要過去。
甚至還是平時那樣溫柔的語氣，他在留住自己最后的體面。
當時的傅寒洲紅了眼，拿了刀就要沖上去和那個男人拼命，但因為人小力微，被狠狠踹翻在地上，當即就吐出了一口血沫。
那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挨打，也是他至今唯一一次被打的那么狼狽。
那個alpha狠狠一口啐在地上，轉(zhuǎn)頭又壓在了傅景和身上。
各種難聽的，不堪入耳的話傳進耳朵里，其中夾雜著不間斷的打罵，和傅景和絕望的哭泣。
傅寒洲當時意識昏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雙冰涼的手把他擁進懷抱。
傅景和明明自己都在發(fā)抖，還是不斷輕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阿洲不怕……”
細碎的呢喃聲不斷，就像每天晚上哄他睡覺時一樣溫柔。
等到傅寒洲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在醫(yī)院的床上了，傅景和早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輕輕撫摸他的臉頰，詢問他疼不疼。
傅寒洲從小就不是個愛哭的性子，那天趴在爸爸懷里哭的差點休克。
“明明最痛的是他，可我從沒見他哭過?！?/p>
傅寒洲聲音很輕，似乎是不解，又好像是迷茫。
祁愿聽的手都在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所以，你恨alpha，你想報復(fù)他們。”
怪不得他要研究這么極端的藥，明明是可以很好的造福omega，卻偏偏……
“可是傅寒洲，你也是個alpha，我們不能太極端了，每個群體都有好有壞——”
“對啊，我也是alpha。”傅寒洲一把扯住他的秋千繩索，把他拉了過來：“所以我也要死?！?/p>
“……”
祁愿看著他的眼睛，那里盛滿了近乎病態(tài)的瘋魔，他偏執(zhí)的想要通過死亡來安慰內(nèi)心壓抑數(shù)年的仇恨，以此來尋求一個解脫。
祁愿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因為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徒勞。
傅景和是謫仙一樣的人，他本來應(yīng)該是高懸夜空的月亮，卻被人摘下后無情拋棄，嬉笑怒罵著踩進泥里。
如果他是傅寒洲，他也恨。
可偏偏，他不是傅寒洲。
空氣中的信息素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試探，他無意間釋放出來的信息素壓制讓祁愿很不舒服。
這該死的性征壓制。
祁愿深吸一口氣，趁著傅寒洲沒反應(yīng)過來，迅速伸出手臂把他抱在了懷里。
一個一米九幾的alpha，被他一個不到一米八的人正面抱住，即使他還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經(jīng)到了祁愿胸口還要往上一點。
祁愿只要稍微一低頭，下巴就能碰到傅寒洲的頭發(fā)。
這糟糕的身高差。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安慰一個大男人，屬實是有點生疏，只會輕輕拍他的背：“傅寒洲，你死了我怎么辦。”
他剛穿過來第一眼就看上的男人，這個只用了一秒就把他掰彎的男人，怎么能死。
“……”傅寒洲從被他抱住開始就沒了動靜，安靜的把臉埋在他懷里。
祁愿抬起一只手摸摸他的頭發(fā)，把他抱得更緊：“好了，別難過，我心疼?！?/p>
夏天的衣服穿的薄，沒一會兒祁愿就感覺到了胸口一陣濡濕。
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只是就這么安靜的抱著他。
太陽照得人有些熱，祁愿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不知過了多久，懷里的人終于動了動。
傅寒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除了眼眶有點紅，其他看不出任何異常。
祁愿本來抬起的手還沒落到他的眼角，就又放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么，他寧愿傅寒洲發(fā)一通脾氣，或者痛快的哭一場。
他這樣平靜的樣子，只會讓人看的更難受。
原來愛和心疼也是有時差的，現(xiàn)在的傅寒洲早已經(jīng)過了那段強烈的陣痛期，現(xiàn)在的他是強大的，是無所不能的。
唯獨不再是那個趴在至親懷里哭死的小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