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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狗爹親媽 墨之心 20708 字 2025-08-15 07: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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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突然變乖了。

連續(xù)一周,他準時六點起床,自己疊好被子,還把蘭玉的保溫杯灌滿熱水。書包里的作業(yè)本干干凈凈,連橡皮都沒缺角。海山摸著后腦勺直樂:“看吧,我兒子就是開竅晚!”

蘭玉卻盯著阿寶雪白的校服袖口發(fā)愣——這孩子從小吃飯漏嘴,衣服半天就臟,現(xiàn)在三天了袖口還跟新的一樣。

“阿寶,”蘭玉在飯桌上突然問,“昨天數(shù)學作業(yè)第三題答案多少?”

阿寶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他低頭去撿,后頸露出一塊淤青。

“摔、摔的?!焙⒆咏Y(jié)結(jié)巴巴地說,“體育課跳馬......”

夜里,蘭玉翻來覆去睡不著。三點多,她摸黑起來上廁所,發(fā)現(xiàn)阿寶床上空蕩蕩的。枕頭下面鼓鼓囊囊的,拽出來一看,是件團成球的校服——袖口沾著煙漬和口紅印。

“海山!海山!”蘭玉瘋了似的搖醒丈夫,“阿寶不見了!”

手電筒光柱刺破夜色。兩人在村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廢棄的磚窯里找到群半大孩子。地上散落著啤酒罐和撲克牌,阿寶被圍在中間,正跟個黃毛小子學吐煙圈。

“我操!”黃毛跳起來就要跑,被海山一把揪住后領(lǐng)。電筒光下,蘭玉看清這孩子最多十五六歲,左耳三個耳洞,脖子上紋著個“王”字。

“王老板的外甥?!焙I綇难揽p里擠出這幾個字,“去年偷超市被開除的那個。”

回家路上,阿寶突然掙脫海山的手,沖著路邊黑影“嗷嗚”了一聲。蘭玉轉(zhuǎn)頭看去,是那條尾巴帶白毛的黃狗,蹲在草垛上冷冷地盯著他們。

“再跑打斷你的腿!”海山把阿寶扛上肩頭。孩子又踢又咬,最后竟一口咬在海山耳朵上,血“唰”地流到領(lǐng)口。

蘭玉揚手要打,卻被丈夫攔住。月光下,海山的眼神讓她心驚——那不是憤怒,而是某種近乎絕望的恐懼。

“回家再說?!焙I降穆曇魡〉孟裆凹埬Σ?。

那晚的爭吵驚動了半個村子。海天堅持要把阿寶鎖屋里,蘭玉卻翻出手機要報警:“鎮(zhèn)上那群混混都吸毒!阿寶才十二歲!”

“報警?讓全村看笑話?”海山一拳砸在門框上,“我李海山的兒子......”

“你兒子?”蘭玉突然冷笑,“你當他是條狗吧?給口吃的就搖尾巴?”

這句話像刀子捅進海山心窩。他踉蹌著后退兩步,右手無意識地摸著腕上的疤。阿寶趁機從床上跳起來,抓起書包就往窗外爬。

“攔住他!”蘭玉尖叫。

海山卻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睜睜看著兒子翻出窗戶。阿寶落地時摔了一跤,又立刻爬起來。月光下,孩子屁股上的胎記紅得刺眼,活像張咧開的嘴。

第二天一早,蘭玉去了青云寺。廟門緊閉,門環(huán)上掛著塊木牌:【閉關(guān)三日】。她正要轉(zhuǎn)身,突然聽見墻根下有“沙沙”聲——是那條黃狗,正用爪子刨著什么。

蘭玉蹲下身,看見土里露出半截手機。擦干凈一看,是水生的舊諾基亞,早沒電了。她鬼使神差地把手機揣進口袋,回頭再看時,黃狗已經(jīng)不見了。

村里關(guān)于阿寶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小賣部老板娘說看見他在游戲廳賭錢;郵遞員說他跟群混混在省道邊攔女學生;最可怕的是村支書帶來的消息——鎮(zhèn)上派出所抓了個偷車團伙,里頭有個孩子特別像阿寶。

“放屁!”海山把茶杯摔得粉碎,“我兒子昨天......”他突然卡殼了,因為根本想不起阿寶昨晚在不在家。

蘭玉默默收拾著碎片,發(fā)現(xiàn)海山最近掉發(fā)嚴重,洗澡時地漏總被堵住。夜里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有次說夢話喊“十連集合”,把蘭玉嚇出一身冷汗。

阿寶“乖”了三天,第四天夜里又不見了。這次蘭玉在海山枕頭下發(fā)現(xiàn)張字條:【我去找兒子,別等】。字跡潦草得像鬼畫符,最后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狗頭。

暴雨是凌晨開始下的。蘭玉站在門口等了一夜,渾身淋得透濕。天亮時,海山回來了,懷里抱著不省人事的阿寶。孩子額頭上豁著道口子,血混著雨水把海山的藍工裝染成了紫色。

“縣醫(yī)院!快!”海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救護車鳴笛聲刺破雨幕。蘭玉攥著阿寶冰涼的手,發(fā)現(xiàn)孩子指甲縫里嵌著亮晶晶的東西——是碎玻璃,還有幾根黃色狗毛。

“王八蛋給他灌了摻藥的酒?!焙I蕉⒅本仁业募t燈,“要不是那條黃狗帶路......”

“黃狗?”蘭玉猛地抬頭。

海山卻不再說話,只是機械地搓著手腕上的疤。那道舊傷今天格外顯眼,像條蜈蚣趴在他黝黑的皮膚上。

阿寶昏迷了整整一天。醫(yī)生說孩子血液里有甲基苯丙胺成分,建議轉(zhuǎn)送戒毒所。海山當場就要揍醫(yī)生,被兩個保安架住。

“他才十二歲!”海山的咆哮在走廊上回蕩,“我兒子將來是要當兵的!”

蘭玉沒說話。她盯著病房窗外的雨簾,突然看見個黃影子一閃而過——那條狗蹲在停車場救護車頂上,正對著她搖頭晃腦。

出院那天,王老板竟帶著果籃來了。他西裝革履的,身后跟著個戴大金鏈子的光頭。

“小孩子不懂事嘛?!蓖趵习灏压@塞給海山,“我外甥也愛玩,以后......”

海山突然暴起,一拳砸在王老板鼻梁上。金鏈子光頭剛要上前,被海山一個過肩摔放倒在地。整個走廊亂作一團,護士尖叫著報警。

“李海山!武警退伍是吧?”王老板捂著流血的鼻子,“你當年在部隊那點破事,信不信我......”

警笛聲由遠及近。蘭玉死死拉住丈夫的胳膊,發(fā)現(xiàn)他渾身抖得像篩糠。阿寶縮在墻角,眼神渙散,嘴里嘟囔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回家路上,海山突然在鷹嘴崖拐彎處急剎車。蘭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崖邊站著個穿武警制服的人,背影和水生一模一樣。再一眨眼,那人就不見了,只剩雨幕中模糊的山影。

“你看見......”蘭玉嗓子發(fā)緊。

海山卻猛踩油門,車子在濕滑的山路上甩出個驚險的弧度。后座上的阿寶突然咯咯笑起來,笑聲尖利得像玻璃刮擦:“十連......血債......”

“閉嘴!”海山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夜里,蘭玉給那部諾基亞充上電。開機后只有一條未讀短信,來自陌生號碼:【10號犬芯片在縣醫(yī)院X光室】。發(fā)信時間是水生出事當天。

她躡手躡腳來到院里,發(fā)現(xiàn)海山蹲在阿寶窗前,手里攥著個亮晶晶的東西——是把軍用匕首,刀柄上刻著“十連”二字。

“風雨要來了。”明慧師父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老和尚不知何時站在院門口,袈裟被雨淋得精濕,“那孩子屁股上的胎記,最近是不是變紅了?”

蘭玉心頭一跳。阿寶洗澡時她確實注意到,那個月牙形的印記最近紅得反常,像是有血要滲出來似的。

“師父,阿寶他......”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明慧師父從袖中摸出個東西塞給她,“今夜子時,把這個給孩子戴上。是個生銹的狗牌,上面刻著“阿黃”二字。鏈子已經(jīng)斷了,像是被什么生生扯斷的。

蘭玉再抬頭時,老和尚已經(jīng)不見了。雨幕中,隱約傳來幾聲狗吠,凄厲得像人在哭。


更新時間:2025-08-15 07: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