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是去年搬到這里的。
剛入冬,茅草屋抵不住冷風,娘病重在床,身子也遭不住嚴寒撒手去了。
臨走前,她問我,“可憐的荷花,娘不在了你該如何?”
我說,“我就在這里,等老了后便隨娘去?!?/p>
娘被我氣的直咳,顫顫巍巍的身子搖搖欲墜。
她說,“去過你喜歡的生活。”
可我就喜歡和娘待在一塊。
我哭,她也跟著我哭。
娘費力曲起手指敲床,“我走了你就去別處,床下有娘給你攢的嫁妝,你拿著尋個好人家?!?/p>
我哭得更狠,娘有錢為何不去抓藥。
娘摸著我的頭,淚漱漱往下淌,“別去找你爹,男人有錢了是靠不住的,我走了你就把我埋在后山迎春花邊上,若想我,春天就來瞧一瞧。”
我自然不去找爹,他丟下母女倆跑了好多年,我也尋不到他。
我喉嚨被哽住,只能掉著淚點頭。
處理完后事,我背著包袱來到城里。
娘給我留的銀兩只能在城東角租間破舊的瓦房,冬雪春雨有時來得急,瓦漏還未補,一夜后滿屋都是潮濕的。
不過我自小有個本事,能聞見男子身上的味道。
一股縈縈香氣夾著絲腐爛的味道。
經(jīng)我驗證,凡是壞心眼的男子,身上都有。
所以我擺了個攤子,專替人看姻緣。
女子帶過來的男子身上皆有這股味道。
我對她們搖搖頭。
若是信,當即分開。
若不信,我便退回錢,分文不收。
總有幾人日后哭哭啼啼來找我,怨自己不聽我言,看到自家相公留戀煙花之地。
幾月下來,竟沒幾對姻緣如意。
漸漸地,荷拆娘名號打響了。
攤子也有了名字「拆娘攤」
我送走了婦人,早早收了攤,去城西買了些瓜子糕點糖。
夜晚,月如鉤。
我提著東西,敲響了隔壁的大門。
隔壁住著城中東西南北的紅娘們,一人負責一角。
我剛來時,她們瞧不上我。
笑話我一個丫頭片子也敢給人看姻緣。
她們撮合一對,我拆一對。
我拆一對,她們再撮合一對。
一開始她們覺得我打她們臉面,揚了她們的攤子,撮合成的總讓我拆了。
可請她們說媒的越來越多。
對我也漸漸熟絡起來。
開門的是城東角的李紅娘,她瞧見我手里的東西,笑吟吟兩手接過去,轉頭自顧進屋去。
我搓搓手闔上門。
屋里頭四個人正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眼也不抬。
我拉著小板凳在她們旁邊坐下,訕笑道,“各位吃得可還滿意?”
李紅娘吐出瓜子殼,覷我一眼,“無事獻殷勤?!?/p>
我嘿嘿笑道,“各位好嬸嬸,可否把你們手里姑娘的畫像借我用用?”
幾人動作停下,面面相覷,“你這丫頭忒不地道了吧。”
笑罵,“兩道通吃,實在陰險?!?/p>
我聳聳肩,繞到身后,給她們挨個兒捏肩,“我就接了這一單?!?/p>
張紅娘最先恢復如常,拍拍我的手問道,“哪家的公子?”
我一尋思,“好像是葉家?!?/p>
紅娘們說,我接誰的生意不好,偏偏接葉家。
我停住手上的動作,伸出一根手指,“這個數(shù)。”
她們嘖嘖稱贊,“這錢活該你賺。”
我疑,“為何這樣說?”
紅娘們又娓娓道來。
兩年前,她們?yōu)槿~家公子介紹了許多姑娘。
相一個黃一個,一茬接一茬,跟地里的韭菜似的。
葉家公子在紅娘界還有個響當當?shù)拿枴?/p>
「韭菜黃」
據(jù)說從相親茶樓里出來的姑娘,都是哭著跑出來的。
我問,“不成便罷了,為何還會哭?!?/p>
李紅娘抓了把糖揣進兜里,“男人眼光不怕挑剔就怕毒?!?/p>
我了然。
看來是葉夫人沒法子了,反其道而行之,找上了我。
紅娘們雖忌憚我搶了她們飯碗,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的。
讓我務必給韭菜黃相個不怕毒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