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了?
還是……山崩了?!
我連鞋都顧不上穿,連滾爬爬地沖出門外!
借著清冷的月光。
我看清了。
我家門口,那個被玄燼砸出來、后來被我勉強(qiáng)填平的大坑……
它又出現(xiàn)了!
坑底。
一個熟悉的身影,蜷縮在那里。
一身玄衣,墨發(fā)散亂。
不是玄燼是誰?!
他……他怎么又回來了?!
還……又是以這種臉朝下、砸進(jìn)坑里的方式?!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坑邊。
腦子徹底宕機(jī)了。
坑底的人,似乎動了一下。
發(fā)出一聲極其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然后,他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
月光下。
那張俊美得過分的臉上,沾滿了新鮮的泥土,額角似乎還有一道擦傷,滲著血絲。
臉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蒼白,白得像紙。
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唯獨(dú)那雙眼睛。
幽深依舊。
此刻卻像是燃盡了所有的火焰,只剩下冰冷的余燼和一絲……狼狽?
他看到了坑邊的我。
四目相對。
空氣死一般寂靜。
只有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他看著我。
我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還沒發(fā)出聲音。
“噗——”
又是一口暗紅的血,猛地噴了出來!
星星點(diǎn)點(diǎn),濺在坑底的泥土上。
比上次更刺目,更多。
然后。
他頭一歪。
再次,不省人事。
我:“……”
我站在坑邊。
山風(fēng)吹得我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
我看著坑底那個昏迷不醒、嘴角還掛著血痕的魔尊大人。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
這特么是碰瓷吧?!
絕對是碰瓷??!
昨天剛被我罵走!
今天就以更慘烈的姿勢砸回來!
還吐血吐得這么有節(jié)奏感!
這不是碰瓷是什么?!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坑底,手指都在哆嗦。
“玄燼!你……你……”我“你”了半天,愣是罵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太無恥了!
太不要臉了!
堂堂魔尊!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你休想!”我對著坑底咆哮,“這次我絕對不會管你!你就在坑里躺著吧!躺到天荒地老!躺到石頭開花!”
吼完。
我轉(zhuǎn)身就往屋里沖。
“砰”地一聲甩上門。
插上門栓!
眼不見為凈!
我躺回床上,用破被子蒙住頭。
睡覺!
就當(dāng)外面什么也沒發(fā)生!
可是……
那血腥味,好像透過門縫,絲絲縷縷地鉆了進(jìn)來。
還有坑底那無聲無息的寂靜……
像一塊巨石,壓在我心上。
翻來覆去。
像烙餅一樣。
腦海里全是剛才驚鴻一瞥的畫面。
他蒼白的臉。
嘴角刺目的血。
額角那道還在滲血的擦傷……
還有他最后抬頭看我時,那眼神里一閃而過的……狼狽和……脆弱?
“假的!都是裝的!”我用力捶了一下床板,“苦肉計(jì)!絕對是苦肉計(jì)!為了賴著不走!為了繼續(xù)禍害我!”
我拼命說服自己。
可心臟,卻不受控制地揪緊。
萬一……
萬一這次是真的呢?
萬一他不是裝的,是真的傷得很重呢?
雖然他是個麻煩精,是個生活白癡,是個惹禍大王……
可……
他好像……也沒真的傷害過我?
除了弄壞東西,除了讓我賠錢……
除了……氣我。
外面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死寂得可怕。
山里的夜,溫度降得很快。
坑底……更冷吧?
他還吐了血……
我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林晚!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罵了自己一句。
認(rèn)命地爬起來。
穿上鞋。
拿起油燈和墻角備用的傷藥。
深吸一口氣。
再次打開了門。
冷風(fēng)灌進(jìn)來。
我提著昏黃的油燈,一步一步,挪到坑邊。
往下照去。
玄燼還維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一動不動。
臉色在油燈的光線下,白得嚇人。
嘴角的血跡已經(jīng)有些干涸。
額角的傷口,還在緩慢地滲著血珠。
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好像……不是裝的?
我咬了咬牙。
放下油燈。
再次跳進(jìn)這個熟悉的坑里。
費(fèi)力地把他拖上來。
比上次更沉。
像拖著一塊浸透了水的寒鐵。
拖回屋里。
放在那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
解開他那身沾滿泥土和血污的玄色外袍。
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一大片,緊緊貼在胸口。
我手有點(diǎn)抖。
小心翼翼地剪開那層布料。
一道猙獰的傷口,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從左肩斜貫到右肋下方。
皮肉翻卷,深可見骨。
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色,絲絲縷縷的黑氣,正從傷口里緩緩溢出。
和之前他砸下來時的舊傷位置……重疊了?!
而且看起來,更嚴(yán)重了!
這絕不是摔出來的!
我頭皮發(fā)麻。
這傷口……太嚇人了。
我只會處理點(diǎn)簡單的跌打損傷,采點(diǎn)草藥治治風(fēng)寒。
這種一看就帶著劇毒和詭異能量的致命傷……我完全束手無策!
“喂!玄燼!醒醒!”我拍了拍他冰冷的臉頰。
毫無反應(yīng)。
氣息微弱得像是隨時會斷掉。
怎么辦?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看著他胸口那道可怕的傷口,還有那不斷溢出的、帶著不祥氣息的黑氣。
一個荒謬的念頭冒了出來。
這家伙……該不會是在外面被人打成這樣,然后……逃回我這里了吧?
把我這里當(dāng)……避難所?療傷點(diǎn)?
所以他才賴著不走?
所以他才說什么“此地風(fēng)水甚好”、“適合體悟天道”?
狗屁的天道!
是適合躲仇家吧!
我氣得又想罵人。
可看著他慘白的臉,微弱的氣息,還有那可怕的傷口……
罵人的話堵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我咬著牙,翻出所有能找到的、據(jù)說能解毒化瘀的草藥。
搗碎了,一股腦地敷在那猙獰的傷口上。
又撕下干凈的布條,一圈一圈,笨拙地給他包扎起來。
血,還是慢慢滲了出來。
染紅了布條。
那絲絲縷縷的黑氣,似乎也被草藥暫時壓制了一些,溢出的速度慢了點(diǎn)。
但效果微乎其微。
我給他蓋上被子。
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守著他。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
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
我看著他。
心里亂成一團(tuán)麻。
憤怒,無奈,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擔(dān)憂。
“玄燼,”我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到底是誰?惹了什么人?為什么偏偏要賴在我這里?”
“我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鄉(xiāng)下丫頭,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除了能給你煮碗粥,啥也幫不了你?!?/p>
“你圖什么呢?”
床上的人,依舊昏迷。
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我嘆了口氣。
拿起一塊干凈的布,蘸了點(diǎn)溫水,輕輕擦拭他額角的傷口和嘴角干涸的血跡。
擦著擦著。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臉上。
拋開他那些氣死人不償命的行徑和魔尊的身份……
這張臉,是真的好看。
眉骨清晰,鼻梁高挺,睫毛長得像小扇子。
此刻閉著眼,斂去了平日里的冰冷和疏離,竟顯出幾分……脆弱的精致。
像個易碎的琉璃美人。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我小聲嘀咕,“凈會惹麻煩?!?/p>
手指無意識地拂過他冰涼的臉頰。
就在這時。
他的眼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
緊張地盯著他。
他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緩緩掀開。
那雙幽深的眼眸,再次顯露出來。
帶著初醒的茫然和虛弱。
視線有些失焦,茫然地轉(zhuǎn)動了幾下,最后,落在了我的臉上。
他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
屋子里,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
他的眼神,很空。
沒有了往日的銳利和壓迫感。
像蒙了一層薄霧。
脆弱得……不像他。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話。
卻只發(fā)出一點(diǎn)微弱的氣音。
我湊近了些。
“你……你說什么?”
他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兩下。
我屏住呼吸,努力分辨。
“……水……”
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
我連忙起身,倒了一碗溫水。
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頭,把碗湊到他干裂的唇邊。
他小口小口地喝著。
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
一碗水下去,他似乎恢復(fù)了一絲力氣。
靠在我手臂上,微微喘著氣。
“你……”我看著他慘白的臉,想問的話堵在喉嚨里,最終只化作一句,“感覺怎么樣?”
他沒回答。
只是閉了閉眼,又睜開。
視線似乎清晰了一些。
他垂下眼簾,看了看自己胸口被包扎得歪歪扭扭的傷處。
又抬眼看了看我。
那眼神,復(fù)雜難辨。
有虛弱,有疲憊。
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歉意?
“又……麻煩你了?!彼曇艉艿?,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的沙啞。
我愣了一下。
他居然會說“麻煩”?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知道麻煩就好。”我把他輕輕放回床上,沒好氣地說,“這次又是怎么回事?跟誰打架打成這樣?仇家追來了?”
玄燼靠在床頭,微微蹙著眉,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沒有立刻回答。
目光有些飄忽,似乎在回憶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虛弱,卻恢復(fù)了幾分慣常的平靜。
“幾個……不長眼的東西?!?/p>
他頓了頓,補(bǔ)充了一句,帶著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輕蔑。
“已經(jīng)……清理了?!?/p>
清理了?
我后背一涼。
意思就是……殺光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親耳聽到他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這種話,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就是魔尊。
視人命如草芥。
“那你……”我猶豫著,看著他胸口的傷,“傷得很重?”
玄燼垂下眼簾,看著自己傷口上溢出的絲絲黑氣。
“無妨?!彼Z氣平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點(diǎn)……毒煞之氣。需得……慢慢化解?!?/p>
毒煞之氣?
聽起來就很要命!
“那……那怎么辦?”我下意識地問,“我能幫你做什么?”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嘴賤!
問這個干嘛!
果然。
玄燼抬眼看向我。
那雙剛剛還顯得脆弱迷茫的眼睛,此刻又恢復(fù)了幽深。
他看著我。
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沉淀了下去。
然后。
他用一種極其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出了那句讓我?guī)缀跆饋淼脑挕?/p>
“做本尊的跟班?!?/p>
我:“?。?!”
又來?!
我氣得差點(diǎn)把手里的空碗砸過去!
“玄燼!”我騰地站起來,“你是不是傷到腦子了?!都這樣了還想著收跟班?!我剛才說的你當(dāng)耳旁風(fēng)是不是?我說了!我!絕!對!不!會!當(dāng)!你!的!跟!班!”
我吼得很大聲。
胸口劇烈起伏。
玄燼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我發(fā)飆。
蒼白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等我吼完了。
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我的余音。
“做本尊的跟班?!?/p>
他重復(fù)了一遍。
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本尊……護(hù)你周全?!?/p>
我:“???”
護(hù)我周全?
我差點(diǎn)氣笑了。
“你護(hù)我周全?”我指著自己,又指著他胸口滲血的傷,“你看看你自己!你先護(hù)好你自己吧!”
玄燼沒理會我的嘲諷。
他看著我,眼神異常專注。
“你可知,”他緩緩道,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你身上……有東西?!?/p>
我一愣。
“什么東西?”
“功德金光。”他吐出四個字。
我懵了。
功德金光?
什么玩意兒?
我只聽說過廟里的菩薩有金光。
“很微弱?!毙a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身體,“絲絲縷縷……但……很純粹?!?/p>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此光,于你……無用。凡人不可見,亦不可控?!?/p>
“但于本尊……”他看向自己傷口處溢出的黑氣,那絲絲縷縷的黑氣,在接觸到空氣中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時,似乎被極其微弱地……消融了一絲?
“可化解……這毒煞戾氣?!?/p>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我。
眼神深邃如古井。
“本尊……需得在你身側(cè)?!?/p>
“靠近你……傷勢恢復(fù)……會快些?!?/p>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我腦子里炸開!
我僵在原地。
目瞪口呆。
功德金光?
化解毒煞戾氣?
所以……
這三個月……
他死皮賴臉地待在我身邊……
他所謂的“此地風(fēng)水甚好”、“適合體悟天道”……
他一次次“不小心”惹禍,一次次“意外”地回到這里……
甚至剛才,他被我罵走,又故意(?)把自己搞得更慘地砸回來……
一切的一切!
都只是為了……
蹭我身上的“功德金光”?!
療傷?!!
我看著他。
他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眼神平靜,甚至還帶著點(diǎn)理所當(dāng)然。
仿佛在說:看,本尊有正當(dāng)理由。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夾雜著被愚弄的羞憤,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委屈,猛地沖上頭頂!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玄!燼!”我從牙縫里擠出他的名字,“你!利!用!我!”
玄燼微微蹙眉。
似乎對我的“指控”感到不解。
“互利之事?!彼Z氣平淡地糾正,“本尊傷勢恢復(fù),自可護(hù)你。你身負(fù)金光,易招邪祟,若無本尊……”
“閉嘴!”我厲聲打斷他,氣得眼眶都紅了,“誰要你護(hù)!誰稀罕你護(hù)!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什么跟班!什么福氣!你就是把我當(dāng)成個……當(dāng)成個療傷的工具!一個行走的……功德充電寶!”
我越說越氣,越說越委屈。
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這三個月。
我像個傻子一樣!
擔(dān)心他餓著,擔(dān)心他凍著,擔(dān)心他傷勢惡化!
為他收拾爛攤子,為他得罪鄉(xiāng)鄰,為他掏空家底!
結(jié)果呢?
人家只是把我當(dāng)成了療傷圣品!
一個免費(fèi)的、好用的、還能附帶保姆服務(wù)的……工具人!
玄燼看著我泛紅的眼眶,還有那強(qiáng)忍著不掉下來的眼淚。
他沉默了。
那雙幽深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慌亂?
像是看到了什么超出他理解范圍的東西。
他張了張嘴。
似乎想說什么。
“林晚……”
“別叫我名字!”我猛地背過身去,用力擦掉眼角的濕意,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魔尊大人,您的傷,我伺候不起!您的跟班,我更當(dāng)不起!您愛找誰找誰去!明天天一亮,您就給我走!走得越遠(yuǎn)越好!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說完。
我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屋子。
砰地甩上門!
將自己摔在墻角那張冰冷的小板凳上。
抱著膝蓋。
眼淚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砸在冰冷的地面。
不是因?yàn)楹ε隆?/p>
不是因?yàn)樗纳矸荨?/p>
而是……一種被徹底利用、被當(dāng)成工具、真心被踐踏的……委屈和憤怒。
屋外。
寒風(fēng)呼嘯。
屋里。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我壓抑的、低低的啜泣聲。
過了很久。
久到我哭得眼睛發(fā)干發(fā)澀,嗓子也啞了。
木板床上,傳來極其輕微的響動。
還有一聲壓抑的悶哼。
他似乎……想下床?
我立刻豎起耳朵,全身緊繃。
警惕地聽著里面的動靜。
腳步聲。
很輕,很慢。
一步,一步。
帶著明顯的虛弱和踉蹌。
朝著門口的方向。
他……要走了?
現(xiàn)在?
深更半夜?還帶著那么重的傷?
我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走就走!
關(guān)我什么事!
他愛去哪去哪!
死了也跟我沒關(guān)系!
腳步聲停在了門后。
然后。
是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為他是不是又暈倒在門后了。
就在我忍不住想回頭看一眼的時候。
門后。
傳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
比剛才更加虛弱。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艱澀。
“林晚……”
他叫我的名字。
停頓了很久。
像是在積攢力氣,又像是在……掙扎著什么。
然后。
我聽到了三個字。
輕飄飄的。
卻像重錘一樣,狠狠砸在我心上。
“……對不起?!?/p>
我猛地僵住。
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說什么?
對……不起?
那個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永遠(yuǎn)一臉“本尊沒錯”的魔尊玄燼……
他說……對不起?
我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過頭。
隔著那扇薄薄的、破舊的木門。
我仿佛能感受到門后那個人,此刻的……狼狽和……無措?
屋里屋外。
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聲。
咚!咚!咚!
過了不知多久。
門后,傳來他更加低沉、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
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
雖然那語調(diào),依舊生硬。
“留下本尊……”
“……做你的跟班?!?/p>
“可好?”
轟!
又是一道驚雷!
在我腦子里炸開了花!
做……我的跟班?!
我是不是幻聽了?!
那個連生火都不會、整天惹是生非、還把我當(dāng)工具人的魔尊大人……
他說……
要做我的跟班?!
我徹底石化了。
像個木頭樁子一樣,釘在冰冷的小板凳上。
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門外。
再無聲息。
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兩句話,只是我的幻覺。
夜。
死寂。
只有寒風(fēng),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破舊的窗欞。
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我抱著膝蓋,蜷縮在墻角。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我的肋骨。
留下他?
讓他做我的……跟班?
開什么玩笑!
這家伙就是個超級無敵大麻煩!
惹禍精!生活白癡!還自帶仇家追殺屬性!
留下他,等于在自己身邊綁了個不定時炸彈!
隨時可能把我炸得粉身碎骨!
可是……
他那句“對不起”……
還有那句“做你的跟班”……
像魔音一樣,在我腦子里反復(fù)回響。
揮之不去。
還有他胸口的傷……
那猙獰的傷口,絲絲縷縷的黑氣……
深更半夜,他能去哪?
會不會……死在外面?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毒藤一樣纏住了我的心。
我用力甩頭。
林晚!清醒點(diǎn)!
他是魔尊!是反派!殺人如麻!把你當(dāng)工具人!
他死不死,關(guān)你屁事!
對!關(guān)我屁事!
睡覺!
我強(qiáng)迫自己閉上眼睛。
可眼睛閉上了,耳朵卻變得異常靈敏。
門后。
傳來一聲極其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還有……身體緩緩滑落,靠在門板上的細(xì)微摩擦聲。
以及……越來越微弱、幾乎細(xì)不可聞的呼吸聲……
我的心,猛地揪緊!
他……他是不是……
我再也坐不住了!
猛地跳起來!
一把拉開了門栓!
“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我用力拉開。
門外。
玄燼高大的身軀,正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頭無力地垂著,墨發(fā)散落,遮住了他蒼白的臉。
胸口的白色布條,已經(jīng)被暗紅的血浸透了大半。
那絲絲縷縷的黑氣,似乎比之前更濃了一些。
他聽到開門聲。
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
月光和屋內(nèi)透出的昏黃燈光,交織在他臉上。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毫無血色,嘴唇干裂,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唯獨(dú)那雙眼睛。
在看到我的瞬間,似乎亮了一下。
像寒夜里驟然劃過的流星。
帶著一絲……微弱的希冀?
還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虛弱。
他看著我。
嘴角似乎想扯出一個弧度,卻因?yàn)樘弁炊で?/p>
“你……咳咳……”剛開口,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再次從嘴角溢出。
他用手背,狼狽地擦去。
然后,抬起眼。
那雙幽深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著我的身影。
他看著我。
用盡力氣,極其緩慢地,一字一頓地,重復(fù)了那句驚世駭俗的話。
“……做你的……跟班。”
聲音沙啞破碎。
卻帶著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認(rèn)真。
我站在門口。
看著他狼狽地跌坐在地,胸口染血,氣息奄奄,卻還在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那句話。
像個……無家可歸、走投無路,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流浪狗?
我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理智……
在這一刻。
被他這副慘烈又固執(zhí)的模樣。
擊得粉碎。
我深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時間,仿佛凝固了。
半晌。
我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憋悶和糾結(jié),都吐出去。
然后。
我側(cè)過身。
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沒有看他。
只是盯著地面,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聲音干澀。
“進(jìn)來?!?/p>
“先把你的傷……弄好再說?!?/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