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身刺骨的冰冷、揮之不去的惡臭和深入骨髓的疼痛,程鳶晚憑著身體殘留的記憶,走向那個所謂的藍陰陰的“家”。
穿過狹窄、堆滿雜物的昏暗巷子,推開一扇吱呀作響、漆皮剝落的舊木門。
一股潮濕發(fā)霉的氣味撲面而來。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間,被雜物塞得滿滿當當,幾乎無處下腳。一個面容憔悴、眼袋深重得如同溝壑的女人,正佝僂著背,麻木地整理著桌上堆成小山的廉價發(fā)卡和塑料珠子——那是她打零工的材料。
聽到開門聲,女人抬起頭。腦子里的思維告訴程鳶晚,她就是原主藍陰陰的母親。藍女士看到女兒濕透、沾滿污漬、狼狽不堪的校服,還有臉上新鮮的青紫傷痕時,她渾濁的眼中只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痛楚,隨即被更深的麻木和疲憊覆蓋。
“又…又摔了?” 她習慣性地問了一句,聲音干澀沙啞,甚至沒有放下手中的活計走過來查看。仿佛女兒這一身的傷,只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么簡單。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沖住了程鳶晚的心臟。這不是家,這是另一個更絕望的冰窟!
她強壓下對這惡劣環(huán)境的本能厭惡,模仿著藍陰陰可能的口吻,但語氣冰冷得像刀子,直直刺向那個麻木的女人:“不是摔的。是林絳琳她們,把我拖進廁所,打我,撕我衣服,拍視頻?!?/p>
藍女士的身體猛地一僵,手中的塑料珠子“嘩啦”掉了一地。她眼神慌亂地躲閃著,不敢看女兒那雙燃燒著陌生火焰的眼睛,聲音帶著近乎哀求的顫抖:“陰陰…忍忍吧…啊?再忍忍…馬上就畢業(yè)了…咱們…咱們?nèi)遣黄鹚齻儼 瓔屒竽懔耍瑒e惹事了…好好念書…好好念書才是咱的出路啊…”
“忍?”
程鳶晚的腦海中,屬于藍陰陰的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在班主任辦公室。
瘦小的藍陰陰哭著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大片的青紫和一道煙頭燙傷的舊疤。
“李老師…是林絳琳她們…”
戴著眼鏡的班主任李老師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地打斷她:“同學之間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一個巴掌拍不響!藍陰陰,你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到人家了?回頭我會說說她們的?!?/p>
結果“說說”之后,是更變本加厲的報復,在放學路上被堵住,書包被扔進了臭水溝。
教導主任室。
藍陰陰拿著被撕爛的外套,臉上帶著清晰的巴掌印,站在一臉官威的教導主任張主任面前。
“張主任,她們…她們扒我衣服…”
張主任肥胖的手指敲著桌子,語氣極其不耐:“證據(jù)呢?就憑你一張嘴?她們怎么不去扒別人?我看你小小年紀,心思倒重得很!是想訛錢吧?再無理取鬧,信不信我給你記過處分!”
那冰冷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
派出所。
藍女士拉著哭腫眼睛的藍陰陰,對著一個年輕的民警哭訴。
“警察同志,求求你們管管吧,我女兒在學??毂凰齻兇蛩懒恕?/p>
民警做著筆錄,態(tài)度公事公辦。
“都是未成年人,口說無憑啊。視頻呢?傷情鑒定報告呢?夠不上立案標準。我們會聯(lián)系學校,加強教育管理。”
母女倆剛走出派出所大門,藍女士的手機就響了。
里面?zhèn)鱽砹纸{琳母親尖利刻薄的威脅:
“管好你家那個小瘋子!再敢到處誣告我家琳琳,小心我讓你們娘倆在這地界吃不了兜著走!”
藍女士握著手機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臉色慘白。
每一次求助,都像是在結滿厚冰的絕望湖面上鑿洞。換來的不是救命的氧氣,而是更刺骨的寒流和當頭澆下的冰水。
將那個窟窿瞬間凍得更深、更厚、更絕望!藍陰陰眼中最后那點微弱的光,就在這一次次的“習得性無助”中,被徹底碾滅,只剩下死灰般的麻木。
聽著藍女士那懦弱的、如同魔咒般的“忍忍”,感受著記憶里那一次次被推入更冰冷深淵的絕望,程鳶晚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也徹底硬成了淬火的鋼鐵!
她不再看那個懦弱麻木、只會哀求她忍耐的母親一眼。轉身,用力拉開那塊充當臥室隔斷、印著俗氣牡丹花的骯臟布簾,走了進去。
狹小的空間里只有一張破舊的單人床和一個掉漆的柜子。她走到柜子上那面小小的、布滿裂紋的鏡子前。
鏡子里,依舊是藍陰陰那張傷痕累累的臉。但此刻,那雙眼睛里燃燒的,是程鳶晚永不屈服的瘋狂烈焰!
“忍耐?求助?” 程鳶晚對著鏡中的少女,無聲地宣告。
“藍陰陰,你的路,走不通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弧度,眼底的火焰熊熊燃燒,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
“從今天起,她們?nèi)巧系模俏页跳S晚!”
“‘與其唯唯諾諾,不如發(fā)瘋’…”
“那就讓她們好好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瘋’!”
3 準備好下地獄了嗎?
帶著一身未消的淤青,程鳶晚走進了藍陰陰就讀的學?!猉大附中。
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瞬。
走廊里、樓梯口,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涌來,卻又在她走近時詭異地低下去。
“看…就是她…廁所那個…”
“離遠點…晦氣…”
程鳶晚目不斜視,脊背挺得筆直。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曾經(jīng)隨意推搡她、朝她吐口水、把垃圾扔到她頭上的目光,此刻多了一種東西——疑惑。
然而,疑惑不等于消失。毒蛇只是暫時收起了毒牙,盤踞在暗處,伺機而動。
午餐時間的食堂,人聲鼎沸,飯菜的油膩氣味混雜著青春的汗味,悶熱而嘈雜。
程鳶晚端著餐盤,里面只有一份寡淡的白米飯和一勺幾乎看不到油星的炒白菜。她無視周遭或好奇或畏懼的目光,尋找著空位。
林絳琳、陳尤尤等五六個人,像一群色彩鮮艷的毒蘑菇,故意坐在她必經(jīng)之路旁邊的那張長條桌上。她們大聲嬉笑著,分享著精致的餐盒,眼神卻陰冷地鎖定了端著廉價餐盤、形單影只的程鳶晚。
來了。
程鳶晚心中冷笑,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朝她們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即將與林琳那桌擦肩而過的瞬間!
原本背對著她、正和旁邊人說笑的林絳琳,像是背后長了眼睛,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大得夸張!她手中那碗剛盛出來、還冒著滾燙熱氣的紫菜蛋花湯,不偏不倚,碗口朝下,朝著程鳶晚的頭頂和上半身,狠狠潑了過來!
油膩滾燙的湯水,混雜著紫菜和蛋花,如同黃色的瀑布,瞬間澆透了程鳶晚單薄的校服上衣!滾燙的液體接觸到皮膚,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頭發(fā)被黏膩的湯汁糊住,紫菜掛在額角,蛋花黏在脖子上,狼狽到了極點!
“哐當!” 她手中的廉價餐盤脫手掉落,米飯和青菜灑了一地。
“啊——!” 周圍響起幾個女生的尖叫。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整個食堂的目光都聚焦過來,看著那個被淋得如同落湯雞、渾身散發(fā)著食物餿味的瘦小身影。
憐憫?好奇?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冷漠。
程鳶晚站在原地。
她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用那只同樣沾滿湯汁、微微顫抖的手,用力地、一點一點地抹掉糊在眼睛上的紫菜和黏膩的蛋花。
視野重新變得清晰。
那雙眼睛露了出來。
里面沒有淚水,沒有委屈,沒有藍陰陰慣有的驚惶和絕望。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如同萬年不化的凍土。然后,這凍土之下,沉寂的火山轟然爆發(fā)!焚盡一切的瘋狂烈焰沖天而起!
“啊——?。。。 ?/p>
一聲凄厲到破音、仿佛野獸瀕死般的嘶吼,猛地從她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不是恐懼的尖叫,是壓抑到極致、被徹底點燃的、足以撕裂耳膜的狂怒!
在所有人,包括剛剛還得意洋洋的林絳,驚愕、呆滯、甚至來不及反應的目光中——
程鳶晚猛地彎下腰!
她不是撿垃圾!她撿起了地上那個沉甸甸的、不銹鋼的廉價餐盤!里面還剩下半盤黏在一起的米飯和幾根蔫了的青菜!
“我*你祖宗??!”
伴隨著一聲粗糲到極致的、飽含血腥味的咒罵!她用盡這具身體所能爆發(fā)出的全部力量!腰身扭轉,手臂掄圓!那沉重的餐盤帶著呼嘯的風聲,如同一塊拍向蒼蠅的鋼板,精準無比地、結結實實地、用盡吃奶的力氣——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響徹整個突然死寂的食堂!
米飯!菜葉!油膩的湯汁!在林絳琳那張精心描畫過、此刻寫滿錯愕和來不及褪去得意笑容的漂亮臉蛋上,轟然炸開!
巨大的沖擊力讓林絳琳眼前一黑,鼻梁骨傳來劇痛,溫熱的鼻血瞬間飆射而出!她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整個人被拍得向后踉蹌,帶倒了身后的塑料椅,稀里嘩啦摔倒在地!
程鳶晚毫不停歇!一擊得手,她如同被徹底釋放的復仇兇靈,狀若瘋魔地尖叫著撲了上去!
她瘦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和力量,像一頭被激怒的母豹,猛地騎在了摔懵的林琳身上!
“弄死我?。戆。±夏餇€命一條怕什么?!” 她一邊嘶吼,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撕裂沙啞,卻字字清晰,充滿了毀滅性的快意!“你們這些陰溝里的蛆蟲!只配吃屎??!”
她不管不顧地撕打!兩只手如同鐵鉗,死死揪住林琳精心保養(yǎng)的長發(fā),用力撕扯!長長的指甲狠狠撓向那張讓她惡心的臉!另一只手掐住林琳的脖子,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林絳琳的尖叫變成了驚恐的嗚咽,她拼命掙扎,用手去抓撓程鳶晚的臉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但此刻的程鳶晚,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她甚至騰出一只手,抓起地上沾滿了湯汁、灰塵和踩爛青菜的餿臭混合物,狠狠地、用力地、朝著林琳那張開慘叫的嘴里塞了進去!
“吃!你不是喜歡潑湯嗎?!給老子吃下去!嘗嘗這餿飯的滋味?。 ?/p>
整個食堂,死一般寂靜!
甚至林絳琳的一群跟班也驚愕的站在一旁。
只有程鳶晚野獸般的嘶吼,林絳琳絕望的哭嚎和嗚咽。
過了一會兒陳尤尤等人才驚恐到失聲的尖叫,以及桌椅被撞倒的稀里嘩啦聲。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血腥暴力、完全不要命的瘋狂反擊驚呆了!這根本不是他們認知中那個任人欺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藍陰陰!
她好像是地獄最底層爬回來索命的厲鬼!
陳尤尤等人這才反應過來,尖叫著想要上前拉架。
“滾開?。 ?/p>
程鳶晚猛地回頭!那張沾著林琳的血、湯汁和灰塵的臉上,那雙布滿血絲、充斥著赤裸裸殺意的眼睛狠狠瞪向她們!
那眼神,如同紅了眼的兇獸!
陳尤尤和江眠等人被這眼神一瞪,瞬間嚇得魂飛魄散,腿肚子一軟,竟硬生生釘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上前!仿佛被無形的兇煞之氣凍結!
程鳶晚打累了。她氣喘吁吁地從已經(jīng)癱軟如泥、滿臉血污菜湯、頭發(fā)被扯得像雞窩、嘴里還塞著餿臭混合物、只能發(fā)出微弱嗚咽的林絳琳身上站起來。
她自己也狼狽不堪。頭發(fā)散亂,校服T恤被撕破了幾道口子,露出下面青紫的皮膚,臉上有幾道新鮮的血痕,手臂上更是抓痕累累。但她的腰桿,挺得筆直!像一桿染血的標槍!
她環(huán)視著整個鴉雀無聲食堂。目光像冰冷的刀子,刮過每一個看熱鬧或曾參與欺凌的人,最終,定格在嚇得面無人色、瑟瑟發(fā)抖的陳尤尤和江眠臉上。
她的聲音因嘶吼而極度沙啞,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食堂上空:
“都給我聽著!” 她指著地上如同爛泥、散發(fā)著惡臭的林絳琳,又指了指自己身上淋漓的湯漬和傷痕,每一個字都像淬了血的冰凌砸在地上:
“今天!只是老子收的利息!”
“你們這群雜碎加在我身上的!老子會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她頓了頓,臉上緩緩綻開一個近乎猙獰、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美感的笑容,如同地獄盛開的曼陀羅:
“我!死過一次了!”
“不怕再死一次!”
“但你們…” 她拖長了音調(diào),目光掃過陳尤尤、江眠等人慘白的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宣言:
“…準備好下地獄了嗎?!”
4 不給我活路,我就掀了這桌子
教導主任張主任的辦公室,彌漫著一股劣質(zhì)茶葉和陳年文件混合的沉悶氣味。
此刻,這氣味里又混雜了血腥、湯水的餿味和一種劍拔弩張的緊張。
林絳琳被陳尤尤和江眠一左一右攙扶著,哭得撕心裂肺,臉上的血污混合著紫菜蛋花,糊成一團,精心打理的長發(fā)如同被狂風蹂躪過的鳥窩。
她指著站在一旁、同樣狼狽卻異常平靜的程鳶晚,聲音尖利地控訴:
“張主任!您要給我做主?。∷{陰陰她瘋了!她無緣無故發(fā)瘋!用盤子砸我!打我!還往我嘴里塞垃圾!我要報警!我要驗傷!我要她坐牢!嗚嗚嗚…”
陳尤尤和江眠立刻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
“就是!主任,我們都看見了!藍陰陰像條瘋狗一樣撲上來打琳琳!”
“琳琳好心想幫她撿東西,她自己發(fā)瘋打人!”
“她就是個神經(jīng)??!應該開除!”
張主任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局面,尤其是林琳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習慣性地將怒火轉向那個看起來更弱勢、更“好欺負”的一方,猛地一拍桌子,沖著程鳶晚厲聲呵斥:
“藍陰陰!你怎么回事?!簡直無法無天了!你看看你把林絳琳同學打成什么樣了?!眼里還有沒有校規(guī)校紀?!說!為什么打人!”
程鳶晚沒哭,沒辯解,甚至沒看暴怒的張主任一眼。
她只是慢條斯理地、當著張主任和哭嚎的林琳的面,將自己身上那件被油湯浸透、散發(fā)著濃烈餿味的上衣校服外套,脫了下來。
里面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同樣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輪廓。
然后,她卷起了T恤的袖子。
動作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露出的手臂上,新舊交疊的傷痕,觸目驚心!
大片大片未消的青紫淤痕!幾道結了痂又被抓破的血痕!最刺眼的,是靠近手肘處,一個清晰的、圓形的、深色的煙頭燙傷舊疤!猙獰地盤踞在那里,無聲地訴說著過往的暴行!
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了。林絳琳的哭嚎卡在了喉嚨里。陳尤尤和江眠張大了嘴。張主任的呵斥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縮。
但這還沒完。
程鳶晚轉過身,背對著張主任,微微撩起一點后腰的T恤下擺。
露出的皮膚上,一大片新鮮的、被滾燙湯水燙紅的痕跡,如同丑陋的烙印。
“無緣無故?” 程鳶晚的聲音響了起來,冰冷、清晰、毫無波瀾。
她終于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直視著臉色變幻不定的張主任。
“張主任,需要我?guī)湍貞浺幌聠幔俊?/p>
她不帶任何情緒,語速平穩(wěn),卻字字清晰如鐵錘砸在鋼板上,一條條、一樁樁,開始列舉:
“十月七日,下午第二節(jié)課后,女廁所第三隔間?!?她報出精確的時間和地點,“林絳琳、陳尤尤、江眠、李梧揚四人,將我拖進去,扇耳光十七下,讓我下跪,踢踹腰部、背部不計其數(shù),撕毀我數(shù)學練習冊,拍攝我哭泣視頻,時長兩分三十八秒。”
她頓了頓,補充,“證人?當時門口負責清潔的劉阿姨經(jīng)過,她聽到了全過程。需要我現(xiàn)在去找她來對質(zhì)嗎?”
“十月十五日,放學后,自行車棚?!?她繼續(xù),如同法庭上的陳述。
“林琳指使兩名外校男生,特征:黃毛,穿黑色骷髏頭T恤,將我鎖在車棚內(nèi),潑冷水兩桶,并搶走我錢包,內(nèi)有飯卡一張,現(xiàn)金二十元?!?/p>
她看向張主任,“校門口監(jiān)控,應該清晰拍到了那兩名男生尾隨我進入學校的畫面。需要調(diào)取嗎?”
“昨天,食堂,” 她的目光掃過林絳琳瞬間慘白的臉,最后定格在張主任臉上。
“林絳琳同學‘不小心’將整碗滾燙的紫菜蛋花湯潑在我身上。張主任,您覺得…這是‘不小心’?”
她指了指自己濕透、散發(fā)著餿味的衣服,又指了指后腰那片刺目的燙傷。
每說出一條,林絳琳和陳尤尤等人的臉色就白一分,眼神里的恐懼就加深一層。她們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平時打不還手的受氣包,竟然把這些時間、地點、細節(jié),記得如此清楚!
“我向班主任李老師反映過三次。” 程鳶晚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諷,“向您張主任,反映過兩次。甚至…” 她頓了頓,加重語氣,“報過警?!?/p>
她的目光如同冰錐,刺向張主任:
“結果呢?”
“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報復!是林絳琳今天這碗‘不小心’的滾湯!還有您剛才那句‘無法無天’的斥責!”
程鳶晚往前一步,逼近張主任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她個子不高,此刻散發(fā)出的氣勢卻讓張主任下意識地后仰了一下。
她微微俯身,那雙燃燒過后的眼睛只剩下冰冷的灰燼和洞穿人心的銳利:
“如果學?!^續(xù)選擇包庇施暴者,無視受害者的呼救…”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清晰地傳入張主任的耳中:
“…我不介意,把今天食堂的監(jiān)控錄像(如果有的話)、我這一身傷的照片、還有過去她們霸凌我的所有時間、地點、人證物證…”
“…整理成一份詳盡的材料,發(fā)到網(wǎng)上?!?/p>
她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
“標題我都想好了——”
“‘X大附中:優(yōu)等生霸凌者的天堂!受害者的地獄!’ ”
“張主任,您覺得…” 她直起身,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鋒,“…這個熱搜,能在網(wǎng)上掛多久?教育局的領導,多久會看到?”
“轟——!”
張主任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角青筋暴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藍陰陰”身上散發(fā)出的巨大壓力和…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這絕不是虛張聲勢!她真的做得出來!食堂有沒有監(jiān)控他不知道,但她列舉的那些時間地點人證…一旦捅出去,配上她這一身傷,絕對會掀起軒然大波!他這個教導主任,第一個就得倒霉!
“你…你…你別亂來!” 張主任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威嚴,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色厲內(nèi)荏。
“你這是威脅學校!”
“亂來?”
程鳶晚嗤笑一聲,那笑容在狼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我只是想活著,想討個公道?!?/p>
她瞥了一眼地上還在抽泣、但眼神里只剩下恐懼的林琳,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今天這事,林絳琳故意傷害在先,我正當防衛(wèi)。當然,我防衛(wèi)可能有點過當?!?/p>
她重新看向張主任,眼神恢復了那種冰冷的平靜:
“怎么處理,您看著辦。”
“還是那句話——”
“不給我活路,我就掀了這桌子?!?/p>
“大家一起死?!?/p>
5 發(fā)瘋…果然有用
最終的“處理結果”很快出來:
高二(3)班林絳琳、藍陰陰兩位同學,因在食堂發(fā)生激烈沖突,影響惡劣,各記警告處分一次,名義是“打架斗毆”。
林琳需賠償藍陰陰校服清洗費(象征性的五十元)。雙方需在班內(nèi)做口頭檢討。
典型的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但程鳶晚看得很清楚。當她拿著那張輕飄飄的處分通知走出辦公室時,張主任看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忌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而林琳在被人攙扶著離開時,看向她的目光,第一次沒有了輕蔑和惡毒,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如同看怪物般的恐懼。
夠了。程鳶晚扯了扯嘴角。這只是開始。
走廊上,無數(shù)道目光再次聚焦。這一次,“藍陰陰瘋了”的名聲坐實,并且升級成了“瘋起來連林絳琳都敢往死里打還塞餿飯的狠人”。
她在攢動的人頭中,看到了躲在消防栓后面、臉色蒼白卻眼神復雜的朱于禧。
程鳶晚腳步未停,只是朝著他那個方向,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察覺地,點了一下頭。
走到教學樓一樓的洗手池邊。她擰開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沖刷著手臂上被燙紅的皮膚和新鮮的抓痕,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她抬起頭,看向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臉上帶傷、眼神卻銳利如刀鋒的少女。
鏡中的少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瘋狂的弧度。
“發(fā)瘋…” 無聲的口型在鏡面上凝結。
“果然有用?!?/p>
水聲嘩嘩。
復仇的火焰,已在深淵點燃。這瘋狂的開局,只是燎原之始。
食堂事件如同一顆深水炸彈,把育才中學這潭死水徹底炸開了鍋。
“藍陰陰”這個名字,成了校園里最響亮也最瘆人的符號。走在路上,竊竊私語像蒼蠅一樣嗡嗡不絕,但那些目光撞上她時,都像觸電般飛快縮回。
曾經(jīng)隨意推搡她的男生,會下意識側身讓路;那些跟著林絳琳起哄的女生,眼神里多了幾分藏不住的忌憚。
程鳶晚享受著這短暫的、用血和瘋狂換來的“清凈”。這是藍陰陰的軀殼里,從未感受過的“安全距離”。
然而,毒蛇只是暫時盤起了身子。
林絳琳“養(yǎng)傷”沒來學校,更多是丟不起那人,但她的左膀右臂——陳尤尤和江眠,看程鳶晚的眼神,依舊兇惡。她們不敢再明著動手,但毒刺卻無處不在:
程鳶晚走過,陳尤尤會捏著鼻子,聲音不大不?。骸鞍?,什么味兒???一股廁所的餿飯味兒!有些人啊,骨子里就臭!”
江眠會故意在她座位附近,跟幾個女生大聲“閑聊”:“聽說沒?某些人就是命硬克親,克死了爹,又克得媽半死不活,嘖嘖,天煞孤星哦!”
程鳶晚拉開課桌抽屜,一只僵硬發(fā)臭的死老鼠赫然躺在她的語文書上!周圍響起壓抑的嗤笑和倒吸氣聲。
程鳶晚眼皮都沒抬一下。她伸出兩根手指,精準地捏住老鼠尾巴,像丟垃圾一樣,手腕一甩,“啪”一聲精準投進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拿起掃帚,面無表情地將散落在地的書本掃回抽屜,動作流暢得像處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公事。
她坐下,翻開課本。空白處,筆尖劃出凌厲的線條,筆尖帶著狠勁,仿佛要將所有惡意刻進紙里。
但當陳尤尤的“閑聊”越來越肆無忌憚,惡意升級到詛咒:“這種瘋狗,活著就是污染空氣,怎么不早點跳樓清靜?省得禍害人!”時——
程鳶晚猛地抬頭!
那雙燃燒過后只剩冰冷灰燼的眼,瞬間鎖定陳尤尤!
陳尤尤被她看得心底一寒,下意識想后退。
程鳶晚嘴角卻緩緩勾起一個冰冷、詭異、毫無溫度的弧度,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嘈雜,鉆進陳尤尤和周圍每個人的耳朵里:
“陳尤尤,” 她的聲音像毒蛇滑過冰面。
“你媽昨晚在‘好運來’麻將館輸光了給你攢的補習費,回家把你爸藏在鞋盒底那三千塊救命錢翻出來抵債,被你爸揪著頭發(fā)從客廳打到陽臺的動靜…”
她頓了頓,欣賞著陳尤尤瞬間慘白、如同見鬼的表情,慢悠悠補上最后一刀:
“…隔著三條巷子,都聽得一清二楚。怎么,挨打的窩囊氣,撒我這兒了?”
轟——!
陳尤尤的臉瞬間由白轉青,再由青變紫!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這件她家捂得死死的丑事,這瘋子…她怎么知道的?!
巨大的羞恥和一種被扒光示眾的恐懼瞬間將她淹沒!在周圍同學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下,她恨不得當場蒸發(fā)!
無形的寒潮瞬間席卷。江眠等人臉色煞白,再不敢輕易吱聲。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瘋子好像真的能扒開你心里最骯臟的角落!
放學后,程鳶晚沒回家。她拐進出租屋后面那條堆滿廢棄建材、終年不見陽光的死胡同。
脫下校服外套扔在一邊。只穿著洗得發(fā)灰的舊T恤。對著那堵斑駁掉皮、裸露著紅磚的墻壁,她擺了個極其生疏的格斗姿勢。
然后,用盡這具瘦弱身體里所有的力氣,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向冰冷的墻壁!
砰!砰!砰!
指骨劇痛,手臂酸麻,汗水混著墻灰流進眼睛,帶來刺痛的灼燒感。
她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但那雙在汗水與陰影下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燃燒著名為復仇的、永不熄滅的毒火!
力量微末,但意志,已淬煉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