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蒸騰的熱氣里,每個窗口都蜿蜒著 “貪吃蛇” 般的長隊。
溫瀠被林嘉怡拽到某個隊伍末尾排隊。
林嘉怡踮腳張望,“完了完了,這么多人,排骨鐵定沒剩幾塊了?!?/p>
溫瀠歪頭看了眼,前面烏泱泱的人,正想開口安慰她。
忽然間,一縷清冽的雪松香飄入鼻尖。
這氣息像極了江時禮身上特有的味道,純粹而干凈。
她驀然回首,不期然跌入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中,時間仿佛在四目相對時被按下了暫停鍵。
周遭的餐盤碰撞聲、此起彼伏的 “阿姨多打點肉”,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哎喲,這不是小學(xué)妹嗎?”梁逸飛從江時禮肩后探出腦袋,打破了凝滯的時光。
溫瀠睫毛輕顫,慌忙別過臉:“好巧?!?/p>
徐硯敏銳地注意到江時禮停留的視線,他也跟著好奇地打量了溫瀠幾眼:“你們認(rèn)識?”
江時禮和梁逸飛認(rèn)識的人,他都認(rèn)識。
這女生徐硯第一次見。
“高中校友?!苯瓡r禮道。
林嘉怡循聲回頭,在看清來人的剎那倒吸一口涼氣。
她死死攥住溫瀠的手腕,聲音激動得發(fā)顫:“天吶!你居然認(rèn)識江時禮?”
見溫瀠點頭,林嘉怡瞪圓了眼睛:“等等,你們還是高中校友?”
溫瀠輕咬軟唇:“嗯,他大我兩屆?!?/p>
江時禮開口,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調(diào)侃:“我還以為...小溫同學(xué)只記得記賬,又把我忘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溫瀠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高一時的畫面。
她總是在午休時,抱著畫滿紅叉的數(shù)學(xué)試卷來到香樟林,可憐巴巴地蹲在江時禮身旁。
“又考砸了?” 他挑眉看她蹲下來時蜷成蝦米的姿勢。
她悶聲把試卷遞過去,紅叉在陽光下刺得眼睛生疼,卻聽見少年無奈的嘆息,帶著點慣有的縱容:“別忘了報酬?!?/p>
直到某天,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突然按住正在記賬的筆尖。
賬本里,密密麻麻全是這樣的條目:
9月23日,老冰棍一根-1元 (江時禮數(shù)學(xué)輔導(dǎo)費)
9月28日,礦泉水兩瓶-4元(幾何題講解)
10月10日,可樂一瓶-3元(函數(shù)大題解析)
10月16日,汽水一瓶-3元(三角函數(shù)專項突破)
......
他盯著“價值一元”的冰棍記錄,輕笑出聲:“我去小賣部當(dāng)吉祥物,報酬都比這豐厚。”
他這輩子還沒吃過這么便宜的冰棍......
溫瀠慌得把本子往懷里一塞,耳根燒得通紅:“嫌...嫌少下次不請你了?!?/p>
回憶戛然而止。
溫瀠抬眼,撞上江時禮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時光看到那個記賬本。
她下意識摸了摸發(fā)燙的耳垂,那賬本至今還躺在她老家的抽屜里。
“同學(xué),發(fā)愣的話麻煩讓讓。” 身后傳來不耐煩的催促。
林嘉怡猛地回神,像被踩了尾巴的松鼠竄到窗口,卻只看見餐盤里零星的油花。
紅燒排骨早被掃空,連糖醋里脊都只剩邊角料。
她哭喪著臉轉(zhuǎn)身:“這群人是三年沒吃過肉嗎?溫小瀠,今天只能吃草了?!?/p>
溫瀠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對她來說素菜只要炒得好吃,她就沒問題。
可林嘉怡才不管素菜好不好吃,她只要肉,還曾經(jīng)揚言"沒有肉的飯局都是對生命的浪費"。
“我要去校外吃,你非要——”梁逸飛的哀嚎聲炸響,卻在對上江時禮那死亡視線,他立刻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
打完飯菜,她們找了個空位坐下,他們?nèi)齻€人自來熟地坐在她們對面。
溫瀠低著頭專心吃飯,努力將對面的人當(dāng)作空氣。
梁逸飛則愁眉苦臉地戳著盤里的西蘭花,最后視死如歸地扒拉了兩口,幾乎是直接吞了下去。
“趕著投胎?”江時禮慢條斯理地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咳咳——”
梁逸飛被嗆得直拍胸口,灌了半杯水才緩過來,“這簡直是對味覺的折磨。”
林嘉怡眼睛倏地亮了,像是發(fā)現(xiàn)了知己:“終于遇到個比我還討厭吃青菜的人了。”
兩人對視一眼,活像久別重逢的戰(zhàn)友,梁逸飛立刻掏出手機,“知音難覓啊學(xué)妹,來加個好友。”
他飛快地劃開二維碼,“以后咱可以一起約飯,到時我專挑肉多的館子。”
“好啊好?。 绷旨吴胨賿叽a,連備注都打好了 “食肉同盟”。
“自我介紹下,我叫梁逸飛,他叫徐硯?!?/p>
“我叫林嘉怡,她叫溫瀠?!?/p>
“溫學(xué)妹,咱也加個好友。”梁逸飛備注完,又將二維碼遞到溫瀠面前。
溫瀠條件反射般抬頭,脫口而出:“我微信滿了?!?/p>
“......”
空氣瞬間凝固了三秒。
梁逸飛舉著手機的手僵在半空,表情像是被雷劈了:“這年頭還有人用這么復(fù)古的借口?”
“噗嗤?!?徐硯突然笑出聲,慌忙用紙巾遮住半張臉,肩膀卻抖得像篩糠。
梁逸飛猛地轉(zhuǎn)頭踹了他一腳,又對溫瀠夸張地捂住胸口,“學(xué)妹,我長的像二哈?這么敷衍我?”
林嘉怡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餐盤里的青菜跟著一顫一顫的。
她湊到溫瀠耳邊,用氣音說:“你還不如直接拒絕呢!”
“不是,我...” 溫瀠一時語塞,她當(dāng)然知道這借口爛,但是她不想加江時禮的朋友。
這段時間在店里,面對各種要微信的搭訕,她早已練就了一套拒絕話術(shù)。
“微信滿了”這招雖然爛,但勝在好用。
至于對方信不信,那不在她考慮范圍內(nèi)。
江時禮修長的手指在桌面輕叩兩下,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挑眉看她,眼底泛起玩味的笑:“要不...我?guī)湍闱鍘讉€好友?”
溫瀠僵了僵,最終慢吞吞摸出手機,指尖發(fā)顫地調(diào)出二維碼。
“這才對嘛!”梁逸飛眉開眼笑地掃碼,還不忘朝江時禮擠眉弄眼。
就在溫瀠準(zhǔn)備收回手機的瞬間,又是一聲清脆的“?!表懫?。
她抬眼看去,江時禮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掃碼成功,手機屏幕上跳出驗證消息:【小溫同學(xué),請通過?!?/p>
溫瀠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那個熟悉的頭像靜靜躺在驗證消息里。
是張夕陽下的籃球場照片,和兩年前一模一樣。
她記得這是他高三時拍的照片,那時她總在操場角落偷偷看他打球。
江時禮的手指再次在桌面上輕叩,節(jié)奏不緊不慢,卻讓溫瀠的心跳跟著亂了拍。
“怎么?這次微信又超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