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當(dāng)天,我在民政局衛(wèi)生間吐得昏天暗地。
門外傳來前夫不耐煩的催促:“林晚你裝什么?。口s緊簽字!
” 我看著驗孕棒上的兩道杠輕笑出聲。
當(dāng)初他逼我打掉孩子時說:“你這肚子也配生陸家繼承人?
” 如今他破產(chǎn)的家族急需救星。 當(dāng)我挺著孕肚收購他公司時,
他紅著眼跪在雨里:“孩子需要爸爸。” 我撫著隆起的小腹微笑:“陸總,
你連自己都快養(yǎng)不起了?!笨照{(diào)低沉的嗡鳴在民政局辦事大廳里盤旋,
像一只永遠趕不走的煩人蒼蠅??諝饫锘祀s著消毒水、廉價打印紙油墨,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無數(shù)段即將終結(jié)的關(guān)系的腐朽味道。長椅上坐著的幾對男女,
表情各異,麻木的、怨恨的、解脫的,唯獨沒有喜悅。林晚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
背脊挺得筆直,幾乎要嵌進椅背里去。她死死攥著手里的牛皮紙文件袋,指尖用力到泛白,
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袋子里裝著輕飄飄的幾頁紙,
卻重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壓垮——離婚協(xié)議書。旁邊坐著的男人,陸明遠,
是她曾經(jīng)掏心掏肺愛了八年、結(jié)婚三年的丈夫。此刻,他正低頭專注地刷著手機,
屏幕冷白的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上。他換了一身嶄新的深灰色高定西裝,
袖口露出的腕表閃著冰冷昂貴的金屬光澤,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
整個人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精英感,仿佛不是來結(jié)束婚姻,而是來參加一場重要的商務(wù)談判。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林晚一眼。一陣突兀的、難以抑制的惡心猛地沖上喉嚨。
林晚臉色瞬間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強忍著那股洶涌的反胃感,
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皣K?!标懨鬟h終于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了眼皮,
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厭煩和嫌棄,像在看什么不潔的東西,“又怎么了?
林晚,別在這兒給我裝可憐。沒用的。”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毒的冰針,
精準地扎進林晚的耳膜,“趕緊簽完字,大家解脫。我很忙。”那股惡心感再也壓制不住。
林晚猛地站起身,甚至來不及看陸明遠此刻是什么表情,
跌跌撞撞地朝著大廳角落那個小小的衛(wèi)生間標識沖去。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格外急促而慌亂?!拔?!你搞什么?
”陸明遠壓低的、帶著火氣的質(zhì)問聲從背后追來。林晚充耳不聞。
她幾乎是撞開了衛(wèi)生間隔間的門,反手鎖死,撲到冰冷的馬桶邊,
再也控制不住地劇烈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膽汁一陣陣上涌,灼燒著喉嚨,
嗆得她眼淚直流。她扶著冰涼的陶瓷壁,身體蜷縮著,
每一次痙攣都牽扯著腹部深處傳來一陣陌生的、鈍鈍的墜痛。這感覺……太熟悉了。
熟悉得讓她心頭發(fā)冷,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年前,也是在類似的絕望邊緣。
那時陸家看似如日中天,陸明遠剛剛接手家族核心業(yè)務(wù),野心勃勃。
她滿心歡喜地告訴他自己懷孕的消息,以為那是新生活的開始。結(jié)果呢?
換來的是他徹骨的冰冷和毫不留情的判決?!尽傲滞?,你開什么玩笑?
”陸明遠當(dāng)時正對著鏡子整理領(lǐng)帶,聞言動作一頓,鏡中的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沒有半分初為人父的喜悅,只有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打掉。
立刻、馬上去安排?!薄俊尽盀槭裁矗棵鬟h,這是我們的孩子??!”林晚難以置信,
渾身血液都像是凍住了?!俊尽昂⒆樱俊彼D(zhuǎn)過身,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刻薄冰冷的弧度,
目光像毒蛇一樣滑過她的小腹,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你?就憑你?
也配生陸家的繼承人?”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陸家的血脈,不是你這種出身能玷污的。
別做夢了,打掉!”】那冰冷的、帶著絕對命令口吻的話語,如同昨日重現(xiàn),
帶著尖銳的回音狠狠刺穿林晚此刻脆弱的神經(jīng)。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胃部的翻攪似乎也因為這回憶的刺激而更加劇烈。她扶著冰涼的隔板,大口喘息,
試圖平復(fù)那股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生理痛苦和洶涌而來的、被刻意塵封的屈辱記憶。
就在她痛苦地彎下腰,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的時候,隔間門外,
清晰地傳來了陸明遠那熟悉又無比刺耳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焦躁和極度的不耐煩,
用力拍打著門板?!芭榕榕椋 薄傲滞?!你到底在里面磨蹭什么?
”陸明遠的聲音隔著薄薄的門板,像砂紙一樣磨礪著她的耳膜,“簽個字而已,你裝什么???
演給誰看?趕緊給我出來!我下午還有個重要的并購會議,沒時間陪你耗!
”那聲音里的冷酷和急躁,如同一年前那場冰冷審判的回聲,
瞬間點燃了林晚胸腔里壓抑已久的某種東西。不是悲傷,不再是那種綿長無力的鈍痛,
而是一股尖銳的、帶著血腥氣的憤怒。她扶著隔板的手猛地收緊,
指甲幾乎要嵌進廉價的塑料里。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濃重的酸苦味道,直沖頭頂。
胃里那陣翻江倒海似乎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怒火暫時壓了下去。她抬起頭,
看向洗手臺上方那面模糊的鏡子。鏡中的女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
額發(fā)被冷汗浸濕,黏在額角,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深處,
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燃燒,是恨,是決絕,是破釜沉舟的瘋狂。幾乎是憑著一種本能,
或者說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孤注一擲的沖動,林晚顫抖著手,拉開了自己隨身小包的拉鏈。
手指在里面胡亂地翻找著,掠過口紅、粉餅、鑰匙……最后,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細長的塑料外殼。她動作頓住,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是早上出門前,鬼使神差在藥店買的東西。當(dāng)時只覺得一陣莫名的心悸和連日來的身體異樣,
讓她在藥店門口徘徊了許久,最終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走了進去。她根本沒抱任何希望,
或者說,潛意識里拒絕去想那個可能?,F(xiàn)在……她將那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驗孕棒攥在手心,
塑料殼硌得掌心生疼。她顫抖著撕開包裝,動作笨拙而慌亂,好幾次差點沒拿穩(wěn)。
冰冷的陶瓷馬桶蓋成了臨時的操作臺。她按照包裝上的說明操作著,
每一個步驟都像在完成一場關(guān)乎生死的儀式,指尖冰涼,呼吸急促。等待結(jié)果的那幾十秒,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又瞬間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她死死盯著那小小的顯示窗口,
不敢眨眼,仿佛那里即將宣判她的命運。窗外,陸明遠不耐煩的催促和拍門聲還在繼續(xù),
像背景噪音一樣嗡嗡作響,卻奇異地被她隔絕在外。一道……很清晰。緊接著,
在她屏住呼吸的瞬間,第二道……也無比清晰地顯現(xiàn)了出來。兩道鮮明的紅杠,
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進了她的瞳孔深處。林晚的呼吸驟然停止。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下來。
陸明遠的拍門聲、空調(diào)的嗡鳴、大廳里隱約的嘈雜……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那兩道刺目的紅杠,在模糊的視線里灼灼燃燒。鏡子里的女人,臉色依舊慘白,
但嘴角卻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那不是喜悅的弧度,沒有絲毫母性的溫柔光輝。
那笑容冰冷、鋒利,
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嘲弄和一種從地獄深處掙扎而出的、玉石俱焚般的瘋狂。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她喉嚨深處逸出,在狹小寂靜的隔間里回蕩,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門外,陸明遠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弄得有些發(fā)毛,
拍門聲停頓了一下,隨即是更加暴躁的催促:“林晚!你笑什么?發(fā)什么神經(jīng)!趕緊開門!
再不開我叫工作人員了!”林晚沒有理會。她慢慢地、帶著一種奇異的儀式感,
將那張印著兩道紅杠的試紙條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包好,塞進包里的夾層。然后,她直起身,
對著鏡子,用冰冷的水狠狠潑了幾把臉。冰冷的水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帶走了一些表面的狼狽,卻讓眼底那團冰冷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清晰。她深吸一口氣,
再緩緩?fù)鲁觥P厍焕锬枪煞v的惡心感似乎暫時蟄伏了,被一種更洶涌、更冰冷的東西取代。
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抹去眼角殘留的生理性淚水。鏡中的女人,眼神銳利如刀,
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已經(jīng)收斂,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沉靜和一種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決絕。
她抬手,猛地拉開了隔間的門鎖?!斑菄}”一聲輕響。門豁然洞開。陸明遠正舉著手,
保持著拍門的姿勢僵在半空,臉上交織著不耐煩、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他似乎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更沒料到會看到這樣的林晚。眼前的林晚,雖然臉色依舊蒼白,
甚至透著一絲虛弱的疲憊,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桿寧折不彎的標槍。那雙眼睛,
不再是往日的溫順、隱忍,或者絕望的空洞,而是深不見底,像結(jié)了冰的寒潭,
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略顯狼狽的身影。最讓他心頭莫名一緊的,
是她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不是笑,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冰冷的宣判。
“你……”陸明遠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準備好的那些刻薄斥責(zé)卡在了喉嚨里。他從未見過林晚這樣的眼神。陌生,強大,
帶著一種讓他本能感到危險的穿透力。林晚沒有看他,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僵在半空的手臂,
然后徑直側(cè)身,從他旁邊擦肩而過。高跟鞋踩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
發(fā)出清晰而穩(wěn)定的“噠、噠”聲,每一步都像敲擊在陸明遠驟然緊繃的心弦上。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嘔吐物酸苦和洗手間消毒水的氣味,
但這氣味此刻竟也帶上了一種凜冽的壓迫感。陸明遠愣在原地兩秒,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
臉上迅速被一種被冒犯的惱怒覆蓋。他幾步追上去,壓低聲音,
語氣帶著強壓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林晚!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你到底在里面搞什么鬼?我警告你,別?;?!今天這字,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他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試圖重新掌控局面。林晚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
在他指尖即將碰到她的前一瞬,腳步微微一頓,身體不著痕跡地往旁邊一側(cè),
完美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她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個挺直而冷漠的背影,
徑直走向大廳角落那張空著的、專為辦理離婚而設(shè)的冰冷長桌。陸明遠的手抓了個空,
懸在半空,顯得格外尷尬。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看著林晚在那張桌子前從容坐下,
背對著他。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這個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沉著臉,
幾步走過去,在她對面重重坐下,將手里的離婚協(xié)議書“啪”地一聲摔在桌面上,
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識相點,趕緊簽了!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別忘了協(xié)議內(nèi)容,
你一分錢也別想多拿!”林晚的目光終于落在他臉上。那眼神平靜無波,
像是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或者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她沒說話,
只是慢條斯理地打開自己那個廉價的牛皮紙文件袋,拿出同樣的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還有一支黑色的中性筆。陸明遠緊盯著她的動作,看著她拿起筆,懸在簽名欄上方。
他心中那絲不安稍稍平復(fù)了一些,嘴角甚至勾起一絲勝利在望的、刻薄的弧度。果然,
還是那個軟弱好拿捏的林晚。剛才的異樣,大概只是嘔吐后的虛弱和最后的掙扎罷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準備欣賞她簽下名字時那屈辱的表情。然而,
林晚的筆尖在距離紙面只有幾毫米的地方停住了。她抬起頭,再次看向陸明遠。這一次,
她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平靜,而是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銳利,
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又加深了幾分,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陸總,”她的聲音不高,
卻異常清晰,像冰珠落在地面,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瞬間凍結(jié)了陸明遠臉上那絲虛偽的得意,“這么著急趕著去簽?zāi)隳莻€所謂的‘大單’?
”陸明遠瞳孔猛地一縮!她怎么會知道?那個并購案明明還在保密階段!
他臉上的肌肉瞬間僵硬,強自鎮(zhèn)定,眼神卻泄露了一絲慌亂:“你胡說什么?什么大單?
別在這里轉(zhuǎn)移話題!”林晚像是沒聽到他的反駁,
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他精心打理的頭發(fā)、嶄新的昂貴西裝,
最后落在他因為緊張而微微握緊的拳頭上,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骸奥犝f……是城西那塊地?跟‘宏遠資本’談的?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陸明遠眼中驟然升起的巨大驚駭和難以置信,“真巧,
昨天下午,我跟宏遠的李總喝了個下午茶。他好像對你們陸氏目前的情況……有點新的顧慮。
”“嗡——”陸明遠只覺得腦子里像炸開了一顆驚雷!宏遠資本的李總?
那個出了名的老狐貍?林晚怎么可能認識他?還喝下午茶?
她怎么可能知道并購案的核心標的是城西那塊地?這絕對不可能!是詐!一定是她在詐他!
“你放屁!”陸明遠猛地一拍桌子,身體前傾,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陡然拔高,
完全不顧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額角青筋暴跳,“林晚!你少在這里危言聳聽!
你算個什么東西?你能認識李總?你以為編這種鬼話能嚇到我?簽!立刻給我簽字!
否則……”他眼神兇狠,帶著赤裸裸的威脅。林晚卻輕輕笑了。那笑聲很輕,
落在陸明遠耳中卻比最惡毒的咒罵還要刺耳。她看著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臉,
看著他眼中那無法掩飾的恐慌,心中那股冰冷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
她慢悠悠地將手中的筆放下,身體微微后靠,靠在那張冰冷的塑料椅背上,
姿態(tài)甚至帶上了一絲奇異的放松和掌控感?!凹笔裁??”她微微歪頭,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針,
精準地刺向他,“陸總,你說……要是我現(xiàn)在不小心打個電話給李總,
聊聊你們陸氏集團財務(wù)上那幾個有趣的‘窟窿’,
聊聊你爸上周緊急質(zhì)押出去的那批股份……你說,他下午還會不會準時出現(xiàn)在你的會議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