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不是樓上又在深夜蹦迪，也不是隔壁小情侶上演全武行。那聲音，結實得像是有人把整棟樓扛起來，然后狠狠摜在了地上。整間屋子猛地一跳，天花板上那盞搖搖欲墜的吸頂燈發(fā)出垂死掙扎的嘎吱聲，最后一點昏黃的光線也徹底熄滅。緊接著，是玻璃碎裂時那種令人牙酸的、冰雹般密集的嘩啦聲。
我整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僵在床上，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打鼓，撞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幾秒鐘后，一股帶著夜晚涼意和濃重灰塵味的冷風猛地灌了進來，粗暴地掀起了我額前的碎發(fā)。
陽臺……沒了？
我像個生銹的木偶，一寸寸扭動脖子，看向聲音的源頭。
月光，沒了玻璃的阻隔，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傾瀉進來，將原本熟悉的房間切割出大片大片的陰影。而在那片狼藉的廢墟之上——碎裂的瓷磚、扭曲的金屬欄桿、我那盆養(yǎng)得半死不活的多肉可憐巴巴地躺在瓦礫堆里——站著一個……人？
不，不對。
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流動的、冷冽的銀邊。寬大的衣袍，料子看著就貴得離譜，在夜風里微微鼓蕩，繡著我看不懂但絕對極其復雜的暗紋。墨色的長發(fā)沒有束起，瀑布般垂落，有幾縷拂過他線條完美得不像真人的側臉。
那張臉……我貧瘠的詞匯庫瞬間被清空。什么“劍眉星目”、“玉樹臨風”這種詞放上去，都顯得輕飄飄的，是對這張臉的褻瀆。他漂亮，漂亮得具有攻擊性，像是博物館里那些只能隔著玻璃欣賞、絕不容凡人染指的稀世珍寶，美得能讓維納斯當場辭職。尤其那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非人的、流轉的金色，此刻正毫無情緒地落在我身上。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然后，我的視線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下移。
他身后。
不是一條。不是兩條。
是九條。
九條蓬松的、巨大的尾巴，像一簇簇燃燒的銀白色火焰，又像流動的月光絲綢，在他身后優(yōu)雅而無聲地舒展開來，幾乎占滿了整個殘破的陽臺空間。它們微微起伏著，尖端閃爍著星星點點、細碎而神秘的流光，仿佛將整個夜空揉碎了藏在里面。
時間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絕望地擂鼓，咚咚，咚咚……聲音大得蓋過了外面隱隱傳來的汽車喇叭。缺氧的感覺猛地攫住了我，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像劣質(zhì)電視機失去信號時的雪花屏。那九條流光溢彩的尾巴，那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在模糊的視野里旋轉、放大，最終被一片沉沉的黑幕徹底吞噬。
最后清晰的念頭，居然不是“有妖怪”，而是——
“完了……這個月的押金……房東絕對會殺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