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三天雨,墓園里的泥土透著股濕冷的潮氣。
我的后背又開始隱隱作痛,那道被枉死鬼抓傷的傷疤像被水泡過似的,又癢又麻,夜里總睡不安穩(wěn)。
“別動,忍著點?!?/p>
青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難得的輕柔。
她坐在床邊,手里拿著用陽燧石粉末調(diào)的藥膏,正小心翼翼地往我背上涂。
微涼的藥膏碰到皮膚,癢麻感頓時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暖的舒服勁兒。
“你這手藝,不去開個藥膏鋪可惜了?!蔽遗吭谡眍^上,含糊地說。
“少貧嘴。”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傷疤邊緣,我疼得嘶了一聲,她立刻放輕了力道。
“還疼?”
“有點?!蔽依蠈嵒卮?。
“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妖傷估計更麻煩?!?/p>
她沒說話,只是涂藥的動作更輕了。
我能感覺到她的氣息離得很近,靈體穩(wěn)定后,她身上那股清冷的草木香里,多了點人間的煙火氣,聞著讓人安心。
涂完藥,她把藥膏收好,轉(zhuǎn)身要走,我突然想起什么,喊住她:
“你昨天用妖力幫白小姐修紙糊燈籠,是不是又頭暈了?”
她腳步頓了頓,沒回頭:“一點小事,不礙事?!?/p>
“怎么會不礙事?”我撐起身子。
“鬼醫(yī)說了,你靈體剛穩(wěn)定,不能亂用妖力,跟我這傷口一樣,得養(yǎng)著?!?/p>
“我是妖王,這點妖力算什么?!彼V弊臃瘩g,卻下意識地按了按太陽穴——那是她頭暈時的小動作。
“妖王也得講道理吧?”我有點急了。
“昨天讓你別逞強,你偏不聽,現(xiàn)在難受了吧?活該?!?/p>
“你才活該!”她轉(zhuǎn)過身瞪我。
“要不是你后背疼得哼哼唧唧,我用得著熬夜給你調(diào)藥膏?
要不是擔(dān)心你笨手笨腳涂不到傷口,我用得著守在這兒?”
“我……”我被她堵得說不出話,心里卻有點暖。
“總之,我的事不用你管!”她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出了值班室,靈體飄得有點快,像是在賭氣。
我看著門口,無奈地笑了。
這傲嬌性子,真是一點沒變。
下午雨停了,李大爺湊過來,手里拿著個暖水袋:
“給,焐焐后背。
我剛才看見青媚姑娘蹲在外面發(fā)呆,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沒吵架,就是拌了兩句嘴?!蔽医舆^暖水袋。
“她總不愛惜自己,亂用妖力?!?/p>
“傻小子。”李大爺敲了敲我的腦袋。
“人家那是關(guān)心你,你以為她真閑得慌,天天盯著你那傷口?”
我愣了愣,想起她剛才涂藥時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有昨天她頭暈著,卻還是硬撐著幫我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進(jìn)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軟軟的。
“那我也不能讓她為了我傷著自己啊。”我嘟囔道。
“這還不簡單?”李大爺眼睛一亮,湊近了神秘兮兮地說。
“干脆搭個伙過日子得了!你照顧她的頭暈,她照顧你的傷口,誰也別逞強,多好?!?/p>
我臉“騰”地一下紅了,正想反駁,就聽見身后傳來輕咳聲。
回頭一看,青媚站在門口,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手里還端著碗剛熬好的粥——大概是想過來緩和氣氛。
李大爺見狀,嘿嘿一笑,溜得比誰都快:“你們聊,你們聊,我去看看酒鬼鬼又偷喝了多少酒?!?/p>
值班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
她把粥放在桌上,碗沿還冒著熱氣:“白小姐說……喝點粥養(yǎng)身體。”
“哦,謝了?!蔽覔蠐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是甜粥,放了紅棗和蓮子,是我喜歡的口味。
她沒走,就站在旁邊看著我喝,手指絞著衣角,像是有話想說。
“那個……”我先開了口。
“上午是我不對,不該跟你急。”
她肩膀松了松,小聲說:“我也有錯,不該亂用妖力?!?/p>
“以后不許這樣了?!蔽铱粗?。
“你要是再頭暈,我……我就不給你帶棉花糖了?!?/p>
“誰稀罕你的棉花糖。”她嘴硬道,嘴角卻彎了彎。
“不過……你后背要是再疼得哼哼唧唧,我也不給你調(diào)藥膏了?!?/p>
“成交?!蔽倚α?。
喝完粥,她收拾碗的時候,我突然說:
“那天天氣好的話,帶你去鎮(zhèn)上的公園曬太陽吧?鬼醫(yī)說曬太陽對傷口好,對你的靈體也有好處?!?/p>
她動作頓了頓,聲音悶悶的:“……好啊。”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落在她泛紅的耳根上。
我摸了摸后背的傷疤,雖然還有點疼,心里卻甜絲絲的。
或許李大爺說得對,搭個伙過日子,也沒什么不好的。
至少,往后的陰雨天里,再也不用一個人扛著疼痛硬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