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因在“辣椒事件”中直言不諱,雖得了皇帝一句“心思活絡”的評語,卻徹底得罪了太醫(yī)院院判周太醫(yī)及其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
皇后授意周院判,在太醫(yī)院內(nèi)處處刁難排擠林墨,將最苦最累、最沒前途的差事都派給他,甚至克扣他的俸祿和藥材配額。更有甚者,周院判以“鉆研醫(yī)術需心無旁騖”為由,明令禁止林墨再“不務正業(yè)”地去什么“怡景苑”附近研究什么“奇技淫巧”
秦昭小小的身影,抱著那幾片蔫頭耷腦的葉子,孤零零地站在太醫(yī)院緊閉的朱紅大門外,像一朵被秋霜打蔫了的小雛菊。秋風卷著寒意,吹得她鵝黃的宮裙獵獵作響,更襯得那份失落與困惑格外刺眼。她不明白,為什么“林墨哥哥”突然像被關進了看不見的籠子?為什么太醫(yī)院的小太監(jiān)看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親切的笑意,反而藏著一絲讓她不舒服的疏遠?為什么皇兄會嫌她“野”?為什么母妃美麗的眼睛里,有時會蒙上一層她看不懂的憂愁?
蕭貴妃遠遠望見女兒單薄的背影,心口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窒息。皇后的手段,陰毒得令人發(fā)指!不僅克扣她的用度,打壓她身邊的人,如今竟連女兒這點微小的、帶著童真和求知欲的樂趣,也要無情地剝奪!周院判那條“禁止私相授受、禁止鉆研奇技淫巧”的禁令,分明就是沖著昭昭和林墨來的,更是沖著她蕭貴妃來的!這是要將她們母女徹底孤立,將昭昭與能帶來希望和歡樂的一切隔絕!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怒火和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意,步履沉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快步走上前去。她無視了那個躬身行禮、眼神卻飄忽不定的小太監(jiān),徑直蹲下身,用自己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住女兒冰涼的小手。
“昭昭,”蕭貴妃的聲音是刻意放柔的,卻驅(qū)散了秋風的寒意,“手怎么這樣涼?別在這兒吹風了?!?她抬眼,目光銳利如針,瞬間刺破了小太監(jiān)那層虛偽的恭敬,讓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林太醫(yī)在忙公務,我們不便打擾。告訴母妃,你的小葉子怎么了?”
秦昭感受到母妃掌心的暖意,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小嘴扁了扁,但還是強忍著沒哭出來。她把那幾片發(fā)黃卷邊的葉子小心翼翼地捧到蕭貴妃面前,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母妃你看,它們生病了,不精神了。昭昭想找林墨哥哥問問,怎么救救它們……” 她仰起小臉,純凈的眼眸里盛滿了擔憂和不解,“可是小公公說林墨哥哥在抄書,不能見我。母妃,林墨哥哥是不是也生病了?他是不是做錯事了?”
“做錯事?” 蕭貴妃的心被女兒稚嫩的話語狠狠刺痛,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燒。她的昭昭,她捧在手心、視若珍寶的女兒,竟然被皇后的人如此輕慢對待!連見一個曾幫助過她、教導過她的太醫(yī)都要被阻攔,還要被暗示是對方“做錯事”才受罰?!這不僅僅是刁難,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打壓,是對她身為母親最核心尊嚴的踐踏!
皇后!你好狠毒的心腸!不過是三皇子先挑釁卻吃了虧,現(xiàn)在竟連一個稚子都不放過!蕭貴妃內(nèi)心在咆哮,但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她接過那幾片病葉,指尖拂過那枯黃的邊緣,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珍寶。她將葉子仔細收好,然后穩(wěn)穩(wěn)地牽起女兒的手,挺直了背脊,目光如寒潭般掃過那個低頭垂手、大氣不敢出的小太監(jiān)。
“林太醫(yī)在鉆研醫(yī)術,為陛下分憂,自然是頂頂要緊的正事?!?蕭貴妃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宮道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至于我的昭昭……” 她微微側(cè)身,將女兒護在身側(cè),目光直視著太醫(yī)院緊閉的大門,仿佛能穿透門板看到里面那個被排擠、被懲罰的年輕身影,也仿佛看到了幕后操縱這一切的那雙陰鷙眼睛,“她是大秦的公主,金枝玉葉,想學什么,想向誰請教,自有她的父皇和本宮為她做主!輪不到旁人來置喙‘奇技淫巧’!”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凜然氣勢。那“旁人”二字,更是意有所指,直指周院判和他背后撐腰的皇后。小太監(jiān)嚇得臉色發(fā)白,頭埋得更低了,再不敢有絲毫輕慢之態(tài)。
蕭貴妃不再看他,牽著秦昭轉(zhuǎn)身離去。秋風依舊凜冽,吹動她的裙裾,卻吹不散她周身那股驟然升騰起的、為母則剛的決絕寒意。她的步伐比來時更加堅定,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宮磚上,也踏在她心中那根被徹底觸底的底線上。
回到云霞宮,屏退左右。蕭貴妃將女兒哄去暖閣玩耍后,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窗外天色陰沉,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她攤開手掌,看著那幾片象征著女兒純真與希望的病葉,眼神從憤怒漸漸沉淀為一種冰冷的算計。
皇后,你克我炭火,壓我份例,我尚可忍耐,視作后宮傾軋常態(tài)。
你排擠林墨,斷他前程,我雖憤懣,亦知權勢之威。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向我的昭昭! 你不該用這般下作的手段,阻斷她探索世界的道路,用輕蔑和禁令去玷污她純凈的心!更不該讓她小小年紀就感受到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
這已不是簡單的爭寵,這是對一個母親最核心領地的侵犯!蕭貴妃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不能再退讓了!為了昭昭能自由地笑,自由地學,自由地擁有她應有的、屬于公主的尊嚴和快樂,她必須反擊!必須讓皇后知道,觸碰這條底線的代價!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迅速成形,清晰而冷酷?;屎蟛皇亲钤谝馑耙粐浮钡馁t名和權勢嗎?不是最忌諱皇帝對她們母女的寵愛嗎?那好,就從這里入手。
她喚來自己最心腹、也最機敏的大宮女:“去,仔細打聽清楚,周院判近日在太醫(yī)院是如何‘關照’林墨的。他克扣的俸祿,短缺的藥材配額,被派去做的那些‘苦差’,樁樁件件,都給本宮查實了,列個單子?!?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蘊含著風暴,“另外,上次陛下讓人查炭火的事,查到的那些‘口諭’證據(jù),想辦法……讓它透一點風聲出去,不必太明顯,但要確保該知道的人,能‘不經(jīng)意’地知道?!?/p>
大宮女心領神會,低聲道:“娘娘是想……”
蕭貴妃的目光投向窗外陰霾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宮只是想提醒某些人,‘一國之母’的肚量,不該只用在打壓妃嬪和稚子上。也該讓陛下看看,他這位賢德的皇后,除了會克扣炭火、刁難太醫(yī)、阻攔公主,還能不能容得下一個孩子幾片生病的葉子!” 她頓了頓,眼中寒光更盛,“至于林墨……他因直言而獲罪,本宮不能讓他就這么毀了。他不是被禁足太醫(yī)院,不許去怡景苑嗎?那本宮就給他一個‘不得不’離開太醫(yī)院的理由!昭昭的辣椒,可是陛下金口玉言夸贊過的‘好東西’,如今葉子病了,事關‘軍國大計’,太醫(yī)院豈能坐視不理?派個太醫(yī)去看看,難道不是分內(nèi)之事?”
她的計劃已然清晰:利用皇帝對秦昭的寵愛和對辣醬的重視,以“公事公辦”的名義,強行撕開皇后對林墨的封鎖。同時,將皇后打壓她們母女的證據(jù),尤其是涉及秦昭的部分,巧妙地遞到皇帝面前。她要讓皇帝親眼看看,他這位“賢后”,是如何“大度”地對待他的愛女和功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