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江楠一蹦三尺高,叫喚著終于下課了,下課了!
陳若唯收拾好東西,走出門,卻撞見不知道在門口等了多久的江先生。
江嶼霧的父親。
和江嶼霧不加掩飾富有攻擊力的眉眼不同,印象中見過幾次的江先生,無一不是呈現(xiàn)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模樣。江先生的名號如雷貫耳,但是新聞媒體卻從未爆出過一張照片。
比起江先生的樣貌,很多人更關(guān)心好奇的是——江先生年少有為的長子。
似乎江嶼霧是江家下一任繼任者的事情,毋庸置疑。畢竟他在本科學(xué)習(xí)期間,就榮幸登過華爾街日報。
當(dāng)然,標(biāo)題諷刺犀利,對他天才般的自負不可一世的富二代做派,抱以觀望態(tài)度。
再者,江家神秘莫測,從上世紀(jì)就在做的運動鞋品牌歷經(jīng)幾場世界戰(zhàn)役,改良無數(shù)版型,據(jù)說連皇帝都穿過。江家長輩數(shù)次試圖分裂,重組,然而它的頑強生命力將整個江家輕輕松松帶向新世紀(jì)。
錢就像滔滔不絕的江水,從江邊舀半碗搖搖欲墜的湯水,足以喂飽每一個曾貪心不足蛇吞象的江家旁系。
江老爺子接過接力棒是在2002年,彼時江家已經(jīng)不滿足于只做運動鞋品牌,開始將手伸向金融界、互聯(lián)網(wǎng)界。
他作為近代江家長子,挑起大梁義不容辭。
然因為生了場重病,對名利錢財看淡,改吃素食,信奉佛教,帶著老太太退居南方養(yǎng)老。
2015年,江老先生將手中重任鄭重交于江家老二——江先生手中。
也因為此舉,老大和老二鬧到不可開交,幾近決裂。
不過江老爺子做這個決定也事出有因,大兒子從小性格軟弱無能,本性善良,無法在吃人不見骨頭的商場殺伐果決。
而年輕的江先生性格雖暴躁,眼力卻過人,商界最不需要的就是軟弱無能之人,隨隨便便一個老總,手上沒有幾樁見不得人的舊案,都配不得身處高位。
十年過去,經(jīng)過前妻拋棄,長子反殺的江先生早已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lǐng)。
他的手扶在門框,朝著陳若唯點點頭,笑說:“辛苦老師,聽說江楠剛剛跑不見了,老師,是真的嗎?”
陳若唯皺眉回頭看了眼瑟瑟發(fā)抖的江楠,心中又想起江嶼霧很多年前三言兩語形容過的江先生。
“他是個暴力狂。”
在江先生深邃不明的注視下,陳若唯手心莫名出了些汗。
“沒有跑,江先生,楠楠剛剛在玩捉迷藏,不過沒有耽誤課,我們準(zhǔn)時上課的?!?/p>
江先生欣慰地拍拍陳若唯的肩,“看來江楠換老師換的對,小陳老師啊,你年紀(jì)輕輕,前途絕對不可估量……”
說著,回頭抬下巴示意,早已提前備好珍品燕窩的傭人們腳步整齊的上樓,托盤里,白玉瓷碗裝著透明拉絲狀的燕窩,肉眼看不出一絲雜質(zhì),后頭的傭人手中則提著一箱包裝很精美的盒子。
看起來也是昂貴的燕窩。
“老師品嘗一下?產(chǎn)自印尼加里曼丹島,味道很不錯的?!?/p>
江先生右手作邀請狀,態(tài)度熱情。
“……”
陳若唯不懂他的用意,架不住他灼灼視線,只能卻之不恭,捏起小小湯匙,送入口中。
味道清香濃郁,僅一口,陳若唯放下湯匙,抿唇:“謝謝江先生款待?!?/p>
“別急,江楠的進步多虧小陳老師,小小禮品,還請陳老師收下?!?/p>
傭人非常有眼力見的,上前一步,把盒裝燕窩遞給陳若唯。
她的前路被堵死,明晃晃的昭示著,你不接受今天就走不了。
陳若唯沒有審時度勢的愛好,她喜歡快刀斬亂麻,僅猶豫兩秒,便不卑不亢接受他的“好意”。
江先生含笑道:“陳老師有空也見見我的大兒子,他剛回國不久,你們年齡相仿,說不定有共同話題?!?/p>
男人精明銳利的眼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陳若唯,好似想從她的臉上尋找到一絲“和江嶼霧相熟”的蛛絲馬跡。
然而,陳若唯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頷首,繼續(xù)像個機器人似的道謝:“謝謝江先生的好意?!?/p>
***
次日是個大晴天,秋招之際,打印店擠滿了復(fù)印簡歷的應(yīng)屆畢業(yè)生,陳若唯之前復(fù)印過的全都沒派上用場。
“姑娘,十份啊,你數(shù)數(shù)?!崩习鍙暮:W(xué)生中探出一只手,費力地把簡歷遞給陳若唯。
“謝謝?!?/p>
陳若唯沒有數(shù),只看了眼簡歷上的彩色照片,那是她在海馬體斥巨資拍的一寸照。
漂亮的寸照被裝進帆布包。
學(xué)校門口有摩的,專拉學(xué)生到最近的地鐵口,拉一次五塊。
陳若唯坐摩的到地鐵口,然后轉(zhuǎn)乘二號線,緊接著換四號線,坐到寸土寸金的南央?yún)^(qū)。
高聳入云的大廈散發(fā)著淡淡的藍光,玻璃面巨大,反射著晴天緩緩挪動的白云。
風(fēng)行集團。
“您好女士,有預(yù)約嗎?”
陳若唯頓了下,說:“我來面試江總的實習(xí)助理。”
美女接待禮貌查看她的簡歷,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但很快,她撥打內(nèi)線電話到人事部,人事部也納悶,轉(zhuǎn)接上級部門經(jīng)理,經(jīng)理也不懂,為明哲保身咬牙打到總裁辦公室。
幾經(jīng)輾轉(zhuǎn),躺在總裁辦公室睡大覺的江嶼霧被誠惶誠恐的秘書叫醒。
“讓她上來吧?!苯瓗Z霧睡眼惺忪,隔了好幾分鐘才轉(zhuǎn)動大腦回答,蓋在臉頰上的文件甚至沒有拿下來,懶洋洋地:“去,倒兩杯咖啡?!?/p>
陳若唯在前臺等了將近十分鐘,眼看著電話一個接一個,接待面容越來越嚴(yán)肅。
一個月前來這里面試的時候,流程完全不同。
那時,男接待面無表情:“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風(fēng)行從21年后,不再招收碩士以下學(xué)歷?!?/p>
上樓。原以為辦公室就足夠大了,沒想到里面才是別有洞天。
幾百平的平層,吃住玩樂一應(yīng)俱全,配備臺球高爾夫泳池等基礎(chǔ)設(shè)施,全景無死角落地玻璃,能眺望全瀾市最標(biāo)志性的建筑塔。
嘩啦啦的水聲讓陳若唯止步在門口,秘書神不知鬼不覺退出去,貼心地合上了門。
陳若唯沒在她眼里看到屬于“你要被潛規(guī)則了”的八卦或憐憫的暗示,因為秘書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過頭。
緊接著,陳若唯聽到門鎖從外面咔噠上鎖的聲音。
頭皮發(fā)麻。
只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面試者,讓他們?nèi)缗R大敵。
只因和“江總”倆字搭了邊。
這不像一個公司,更像是江嶼霧親手建立的屬于他的烏托邦。
而最讓她想不通的——江嶼霧才回來不到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