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七月的午后,陽光熾烈,此起彼伏的蟬鳴聲,如一把高速運行的電鉆,在腦海中一直嘶吼,引起她一陣陣的煩悶。
“唉?!毕膶帍碾娔X屏幕前抬起頭來,看著窗外冒著熱氣的水泥地,深深的嘆了口氣。
耳邊傳來老舊空調(diào)的嗡嗡作響,和聲聲不息的蟬鳴聲,心里的煩悶壓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
叮鈴鈴....叮鈴鈴...
夏寧接起電話:“喂,媽,怎么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寧寧呀,上次趙姨跟你介紹的那個男生,晚上七點別忘了,等下好好打扮一下,爭取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知道了,媽?!?/p>
掛掉電話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正準備低頭繼續(xù)做報表,就聽到咚的一聲,門被人大力推開。
“寧姐,寧姐,幫我個忙唄。”
夏寧微微皺眉,看向進來的小張:“什么事?”
小張笑嘻嘻的湊過來,“幫我一起把這個搬到車上去,要給一個客戶送貨?!?/p>
夏寧眉頭皺的更緊,現(xiàn)在連搬東西都要找她,開口拒絕,“你找一下小錢幫你吧,我這正忙著呢,騰不開手?!?/p>
小張咧開的嘴往下撇了撇,聳聳肩,“店里沒人了,再說了,小錢那細胳膊細腿的哪搬得動啊?!闭f著還瞟了一眼夏寧:“還是跟你干活我心里踏實一點?!?/p>
夏寧心里閃過一絲不悅,小錢細胳膊細腿,直接說她胖得了唄,當她不知道他們在背后都喊她夏胖子嗎。
是!她確實有點胖。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五的體重,雙下巴、游泳圈全都有。
但是夏寧心里更清楚他不找小錢幫忙的原因,只因為小錢是老板的親戚,有這么一個后臺在,他哪敢得罪小錢。
而她,只是一個小會計。說是會計卻什么都得干,會計、出納、內(nèi)勤、打雜、接待都是她一個人的事。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對于一個外貌平凡能力又不出眾的人來說,能有雙休上班時長八小時的工作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即使每個月扣掉保險到手的工資只有兩千八,夏寧也絲毫不敢懈怠,在公司每天勤勤懇懇的干活。
夏寧在心中嘆了口氣,誰叫她年輕的時候不努力,現(xiàn)在只能在這種小公司當牛馬。
“寧姐!寧姐!”小張不耐煩的喊道“你想什么呢?快點吧,大熱天的我還要出去送貨?!?/p>
聽到這聲催促,夏寧心中的怒火像澆了油似得,蹭的沖破頭頂。
猛的站起來,就想拍桌子怒罵他傻逼。
下一秒就想到馬上要還款的某唄,脫口而出的話換成了另一句。
“催什么催!送貨又不是我的工作。”邊說邊攥著拳頭往外走。
小張看她走過來,笑了笑,給她豎起大拇指:“還得是我安姐仗義啊!”
夏寧懶得再跟他廢話,天氣熱的本來就煩躁。
等送走小張,夏寧的胸前后背已經(jīng)全部濕透,看著沾上不少灰塵的白色連衣裙,她就感到一陣陣心疼。
這條連衣裙可是她衣柜里最貴的衣服,穿上就是為了今晚的相親。
轉眼下班時間就到了,夏寧匆忙趕回家換了一條裙子,盡量將自己收拾的沒那么狼狽,緊趕慢趕終于在約定的時間內(nèi)到達。
夏寧看著眼前還空著的座位,和喝完半杯水的水杯。
思緒逐漸回到過去,十三歲的夏寧何曾想過,三十歲的自己要用相親的方式,來尋找自己未來的另一半。
曾經(jīng)她沉迷那些各種虛幻的愛情故事,幻想著有一天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一次次相親白馬王子沒遇到,倒是次次遇奇葩。
第一次相親她還會有種莫名的羞恥感,仿佛自己就像那貨架上的物品,被人以挑剔的眼光評估,挑選。
第二次...第三次...第十次...第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夏寧已經(jīng)麻木了。
想到這些,夏寧有些悶的喘不上氣,拽了拽身上有些緊繃的裙子,這件掛在衣柜許久沒穿的裙子又小了?還是自己又長胖了?
她看了眼手機,距離約定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三十分鐘。
“抱歉抱歉!停車位太難找了”
一個油光锃亮的腦門突然從遠處躥來,李志強一邊擦著他那锃亮的額頭一邊解釋。
夏寧站起來,目光平視他的腦袋:“沒關系,我也才到?!?/p>
以目測來看,他絕對沒有介紹人說的‘一米七’,算上那三根頑強挺立的頭發(fā)能勉強有個一米六五吧,年齡看起來也已經(jīng)超過三十五。
盯著眼前這個一直在侃侃而談,吹噓自己多那么能干的男人,話里話外就是要生兒子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
夏寧保持微笑,放在桌下的手默默豎起中指。
李志強似乎對她也不太滿意,言語間一直鄙夷她的工作,用挑剔的眼光略過她的身材和臉龐。
“夏小姐,我們似乎不太合適。”
等到這句話的夏寧終于松了一口氣,終于結束了。
走出餐廳,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卻還是沒有一絲涼意。
夏寧低垂著頭,耷拉著肩膀,身體像被抽空最后一絲力氣一樣。
啪,啪,啪—
豆大的雨點驟然落下。
還沒等夏寧跑到公交站臺,渾身上下已經(jīng)被淋濕。
趕上最后一班公交,回到家的夏寧已經(jīng)被淋成落湯雞,頭發(fā)緊貼頭皮正在往下滴水,妝也全花,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夏母趙桂容早已回來,正一臉疲憊的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到開門聲望向夏寧的眼神充滿了掩飾不住的關心和急切,
看清楚女兒狼狽的樣子,她連忙拿過毛巾迎上去,給夏寧擦著身上的水,“這是怎么了?怎么渾身淋濕,沒帶傘就打個車回來嘛!淋成這樣,感冒的話該多難受。”
說到這趙桂容擦水的手一頓,不經(jīng)意的問道:“那個李志強沒送你回來啊?”
夏寧用力的眨眨眼,雨水流進眼睛里可真痛啊。
她咧開一個笑容,故作輕松道:“媽,你是沒看到那個李志強,頭頂上的毛就剩了三根,長得還沒你女兒高。”夏寧邊說邊在頭頂比劃。
趙桂容配合的笑了笑,在夏寧的眼中笑容卻有些勉強,“哈哈,真的呀,那怎么配得上我閨女。還有你陳姨,介紹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我要打電話好好說她一頓?!?/p>
陳姨就是這次的介紹人,是趙桂容二十年的老同事了。
夏寧接過媽媽手中的毛巾“媽,那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你的浴巾和睡衣媽媽給你洗了,放你床上了?!?/p>
說完趙桂容轉身向廚房走去,“媽去給你煮碗姜汁可樂去驅(qū)寒。”。
回到房間,夏寧就看見床邊疊的整整齊齊的睡衣和浴巾,想到媽媽那花白的頭發(fā)和日漸佝僂的身體,心情低落到極點。
她自嘲的笑了笑,彎腰,伸手拿起睡衣。
等夏寧快速沖完澡回到房間時,桌上已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汁可樂。
她緩步走過去,端起一飲而盡。
姜汁可樂應該是甜或者辣,可是為什么這么的苦呢?
夏寧走到床邊撲到床上,將自己埋進枕頭里。
小小的房子不太隔音,耳邊這時卻傳來媽媽低聲下氣的聲音,“這個不太合適,你下次再給寧寧介紹一個吧。哎呀,下次請你吃飯.....行行行,位置你來定。好好好......”
憋了一天的淚,此刻終究是落了下來。
淚水順著眼眶滑落,浸濕了枕頭。
夏寧不禁的想到:
如果她當初初中的時候好好讀書,不沉迷看小說,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果當初家里拆遷的時候選擇要房子,那他們家現(xiàn)在是不是就不會這么拮據(jù)。
如果自己最好的朋友沒有嫁給那個人渣,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帶著她一起看小說,她的人生是不是也會不一樣
如果當初…
如果重來一次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