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抓那里！凸起…根部！棱角！”
林烽那嘶啞到破音、如同垂死野獸般的咆哮，裹挾著一種被觸犯專業(yè)領域的極致憤怒，狠狠砸在溶洞濕冷的空氣中！
所有人的心臟瞬間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嘶吼攫緊！目光齊刷刷聚焦到那驚險的一幕：戰(zhàn)士小吳腳下的巖石崩裂，身體連同沉重的彈藥箱失控下墜！而他下方，是深不見底、奔涌咆哮的暗河深淵！
小吳驚恐的尖叫聲還在回蕩，死亡的陰影已然籠罩！他下意識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瘋狂揮舞著雙手，試圖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東西！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就在林烽指向的那塊毫不起眼、距離墜落點僅半臂之遙的巖石凸起根部！
小吳胡亂揮舞的右手，竟然奇跡般地、一把死死摳住了那塊巖石凸起底部的、被水流沖刷得異常銳利的棱角！
嗤啦——！
刺耳的摩擦聲伴隨著小吳痛苦的悶哼！棱角瞬間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直流！但正是這鉆心的劇痛和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五指如同鐵鉤，死死扣住了那救命的棱角！下墜的身體猛地一頓！在半空中劇烈地晃蕩著！背上的彈藥箱撞擊在巖壁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抓住了！”孔捷在上方發(fā)出驚喜的嘶吼！
“快！拉他上來！”丁偉立刻指揮附近的戰(zhàn)士放下繩索！
“操！命真大！”李云龍長舒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隨即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擔架上再次陷入昏迷的林烽，“算你小子還有點用！”
短暫的驚魂過后，攀爬繼續(xù)。在丁偉的繩索幫助下，手掌被割傷、嚇得魂飛魄散的小吳被艱難地拉回了安全路線。隊伍更加謹慎地沿著林烽炭黑標記的路線，向著裂縫出口那越來越清晰的微光艱難挪動。
正面山谷入口處。
濃烈翻滾的黑灰色煙霧，在東南風的吹拂和時間的流逝下，終于開始變得稀薄、離散。如同舞臺的幕布緩緩拉開，露出了其后的真相。
山谷內，負責正面防御的國民黨軍連長王麻子（因臉上有幾顆麻子得名），正焦躁地踱著步。他舉著望遠鏡，透過逐漸消散的煙霧縫隙，死死盯著前方那片被子彈反復耕耘、泥土翻卷的開闊地。
“他娘的！打了半天！人呢？！”王麻子放下望遠鏡，臉上寫滿了困惑和暴躁，“槍聲喊殺聲那么大，煙霧也濃得像墨汁，怎么連個鬼影子都沒沖過來？難道共匪都他娘的會土遁？！”
“連長！不太對勁??！”旁邊一個排長湊過來，臉色驚疑不定，“剛才那沖鋒喊聲…好像…好像都是女人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王麻子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操！是了！李云龍那狗日的隊伍里，有一幫不要命的紅軍娘們兒！他娘的！咱們被耍了！這煙霧是障眼法！真正的李云龍主力…他娘的肯定繞道了！”
王麻子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瘋狂地掃視著山谷兩側陡峭的山壁！尤其是靠近山谷出口上方、那片怪石嶙峋、陰影濃重的區(qū)域！剛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煙霧吸引，完全忽略了側翼！
煙霧進一步消散！光線變得更加清晰！
“看！看那里！”一個眼尖的士兵突然指著山谷出口側上方那片陡峭山壁，發(fā)出驚恐的呼喊，“有人！好多人在爬！”
王麻子立刻舉起望遠鏡！鏡頭里，在靠近山谷出口上方的陡峭山壁上，在嶙峋的怪石和濃重的陰影掩護下，影影綽綽的人影正在如同壁虎般，艱難而沉默地向上攀爬！雖然距離較遠，但人數(shù)絕對不少！而且，他還隱約看到有人背著傷員，甚至有人抬著擔架！
“他娘的！李云龍！你狗日的屬耗子的嗎？！給老子打！機槍！調轉槍口！給老子打側后山壁！別讓他們跑了！”王麻子氣急敗壞地跳腳狂吼，唾沫星子噴了旁邊排長一臉！
“是！快！重機槍！目標！側后山壁！共匪主力在攀巖！給老子狠狠地打！”排長立刻對著機槍陣地嘶吼！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山谷內，那挺剛剛還在瘋狂掃射煙霧區(qū)域、槍管都打得發(fā)紅的馬克沁重機槍，瞬間調轉槍口！黑洞洞的槍管噴射出更加熾熱的火舌！密集的彈雨如同死神的鐮刀，瞬間改變了方向，朝著山谷出口側上方那片正在攀爬的紅軍戰(zhàn)士，瘋狂地覆蓋過去！
噗噗噗噗——?。?！
子彈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攀爬路線附近的巖壁上！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爆響！堅硬的巖石被輕易撕裂、崩碎！灼熱的跳彈帶著刺耳的尖嘯，在狹窄的空間里瘋狂亂竄！無數(shù)碎石和滾燙的金屬碎片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啊——！”
“我的胳膊！”
“小心！趴下！”
攀爬的隊伍瞬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蟻群，炸開了鍋！慘叫聲、悶哼聲、驚恐的呼喊聲驟然爆發(fā)！一名攀爬在相對暴露位置的戰(zhàn)士，被一顆跳彈直接打穿了肩膀，慘叫著從巖壁上跌落，被下方的戰(zhàn)士險險拉??！另一名戰(zhàn)士被崩飛的碎石砸中額頭，鮮血瞬間糊了滿臉！更多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火力壓制得死死貼在冰冷的巖壁上，頭都抬不起來！
“他娘的！被發(fā)現(xiàn)了！狗日的眼睛真毒！”李云龍在隊伍靠后的位置，也被幾顆子彈擦著頭皮飛過，打得碎石飛濺，生疼！他一邊死死貼著巖壁，一邊對著上方發(fā)出炸雷般的咆哮：“都他娘的貼緊了！別抬頭！孔二愣子！快爬！沖出這片死亡區(qū)！”
然而，最驚險的一幕發(fā)生在攀爬隊伍的中段！
童子軍小石頭，被一個叫老楊的老兵用繩索綁在背上，正吊在巖壁上艱難地向上挪動。剛才的攀爬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小臉煞白，嘴唇發(fā)青。當那恐怖的機槍掃射聲驟然轉向，子彈如同毒蛇般貼著巖壁呼嘯而過，打在附近巖石上爆開刺目的火星和碎石時！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小石頭幼小的心靈！
“哇——！??！”一聲帶著極致驚恐的、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從小石頭喉嚨里爆發(fā)出來！他小小的身體瞬間僵硬，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他死死閉著眼睛，雙手下意識地松開了抓著老楊肩膀的力道，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軟泥，不受控制地向后癱軟下去！要不是被繩索綁著，他差點就從老楊背上滑脫墜入深淵！
“小石頭！抓緊！別松手！”老楊感覺背上一沉，嚇得魂飛魄散，一邊死死摳住巖縫穩(wěn)住身體，一邊焦急地大吼！
但小石頭已經完全被恐懼支配，如同被嚇傻的小獸，只知道閉著眼睛放聲大哭，身體軟綿綿地向下癱墜，繩索勒得老楊幾乎喘不過氣，攀爬動作完全停滯！而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在敵軍機槍火力的覆蓋范圍邊緣，幾顆流彈嗖嗖地從他們頭頂和身側飛過，打得巖石碎屑亂飛！
“小石頭！”正在下方不遠處攀爬的趙小花看到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發(fā)出凄厲的呼喊！
“操！那個小兔崽子！哭個屁！再哭老子斃了你！”李云龍在下方看得又急又怒，破口大罵！
整個攀爬隊伍因為小石頭這一癱軟停滯，在這片死亡火力區(qū)暴露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上方的孔捷等人被火力壓制無法快速通過，下方的隊伍也無法前進！每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被子彈擊中的危險！
“丁瞎子！你他娘的眼瞎了？！打掉狗日的機槍！”李云龍對著下方負責掩護的丁偉發(fā)出炸雷般的咆哮！
丁偉帶著僅存的三個手槍隊員，早已各自找好掩體，黑洞洞的槍口死死鎖定著山谷內那挺瘋狂咆哮的重機槍陣地！但距離太遠，角度刁鉆，敵軍的機槍手又極其狡猾地躲在沙包掩體后面，只露出半個腦袋和操作機槍的手，極難瞄準！
“距離太遠！角度不好！打不到要害！”丁偉咬著牙，額角青筋暴起，手中的駁殼槍連續(xù)幾個點射，子彈打在沙包上噗噗作響，濺起塵土，卻無法有效殺傷機槍手！敵軍機槍的火力只是稍微被干擾了一下，隨即更加瘋狂地掃射過來！
“廢物！”李云龍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
一直昏迷躺在擔架上、被兩名戰(zhàn)士用身體死死護住的林烽，身體再次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布滿血絲、因為失血而顯得異常渾濁的瞳孔，在槍林彈雨的喧囂中，驟然收縮！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瞬間鎖定了山谷內那挺噴吐火舌的重機槍！
他的目光穿透硝煙，無視身體的劇痛和虛弱，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計算！風速、濕度、距離、彈道拋物線、敵軍機槍掩體的角度…
“丁…丁參謀…”林烽的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在下方丁偉的耳邊響起（丁偉離得不遠），“目標…機槍手…右肩…上方…三寸…掩體…沙包…接縫…孔隙…”
他急促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生命的力量：“仰角…修正…三度…提前量…零點五…人體…呼吸…起伏…節(jié)律…呼吸…第三秒…擊發(fā)…”
一連串精準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指令，如同冰冷的公式，狠狠砸進丁偉的腦海！丁偉渾身劇震！他猛地看向林烽，只見林烽那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充滿了極致的冷靜和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任！
丁偉沒有任何猶豫！他瞬間壓下心中所有的驚濤駭浪，將林烽的指令化為本能！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身體如同磐石般穩(wěn)定！手中的駁殼槍槍口，按照林烽指示的方位、角度，極其細微地向上抬起、偏移！銳利的目光穿透準星，死死鎖定機槍掩體沙包上那條細微的接縫孔隙！他的耳朵甚至捕捉著機槍射擊的間隙，捕捉著那掩體后若隱若現(xiàn)的、屬于人類呼吸的微弱節(jié)律！
一…二…三！
就在心中默數(shù)到第三秒的瞬間！
就在那機槍手因為換彈鏈而身體微微前傾、右肩上方三寸處恰好暴露在沙包孔隙中的剎那！
丁偉眼中精光爆射！手指沉穩(wěn)而果斷地扣下了扳機！
砰——?。。?/p>
一聲清脆而孤傲的槍響，在震耳欲聾的機槍咆哮聲中，如同死神的點名，驟然響起！
噗嗤——?。?！
山谷內，那挺瘋狂咆哮的馬克沁重機槍，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啞火！
只見掩體后方，那個負責供彈的副射手，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身體猛地向后一仰！一蓬刺目的血花，精準地在他右肩上方三寸、靠近脖頸的位置爆開！他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軟軟地癱倒在掩體里！
“打中了！丁參謀神了！”攀爬的隊伍中爆發(fā)出壓抑的歡呼！
機槍陣地的敵軍瞬間一片混亂！主射手驚恐地縮回頭，看著身邊瞬間斃命的副手，嚇得魂飛魄散！火力壓制出現(xiàn)了致命的停頓！
“好機會！快爬！沖過去！”孔捷在上方發(fā)出狂喜的嘶吼！
攀爬的主力抓住這寶貴的火力間隙，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手腳并用，拼命向上攀爬！很快沖出了這片最危險的火力覆蓋區(qū)！
李云龍在下方看得真切，他猛地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震驚、狂喜和巨大荒謬感的古怪表情，對著剛剛放下槍、同樣一臉難以置信的丁偉吼道：“丁瞎子！你他娘的什么時候槍法這么神了？！蒙的吧？！”
丁偉沒理會李云龍的調侃，他猛地抬頭，看向擔架上再次陷入昏迷的林烽，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探究！剛才那一槍…是蒙的嗎？還是…那小子用“鳥語”算出來的？！
然而，危機并未解除！
攀爬的隊伍雖然沖出了重機槍的主要覆蓋區(qū)，但依舊暴露在山谷敵軍的步槍射程之內！而且，剛才的混亂和停頓，讓隊伍拉得更長！最要命的是，童子軍小石頭依舊癱在老楊背上放聲大哭，嚴重拖慢了老楊的速度，他們兩人落在了隊伍的最后面，位置相對暴露！
“王八羔子！機槍手死了？！二排！三排！給老子瞄準山壁上的人！自由射擊！別放跑一個！”山谷內，氣急敗壞的王麻子發(fā)出了新的命令！
砰！砰！砰！
山谷內幸存的敵軍士兵立刻舉起步槍，朝著山壁上攀爬的人影開始自由射擊！雖然精度遠不如機槍，但流彈的威脅依舊致命！子彈嗖嗖地從攀爬的隊伍頭頂、身側飛過，打在巖壁上濺起火星！
“?。 币活w流彈擦著老楊的小腿飛過，帶起一道血槽！老楊悶哼一聲，身體一晃，差點失手！背上的小石頭哭得更兇了，繩索勒得老楊幾乎窒息！
“老楊！撐??！”孔捷在上方焦急地大喊，卻無法下來救援。
“他娘的！那個小兔崽子！”李云龍在下方看得目眥欲裂！他離老楊和小石頭最近，但中間隔著幾個戰(zhàn)士，無法直接過去。眼看老楊因為腿傷和小石頭的拖累，動作越來越慢，暴露在敵軍步槍火力下的時間越來越長！
就在這時！
昏迷中的林烽，身體第三次劇烈地抽搐起來！他猛地睜開眼，那雙眼睛因為極度的虛弱和消耗而布滿血絲，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屬于工程師被逼到絕境的執(zhí)拗光芒！他無視胸口的劇痛和眩暈，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瞬間鎖定了老楊和小石頭上方不遠處巖壁上，一片向內凹陷、被巨大鐘乳石陰影籠罩的巖棚！
“右…上方…五米…巖棚…陰影…死角…”林烽的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老楊…向右…橫移…三步…踩…鷹嘴石…下方…裂縫…借力…上躍…撲入…巖棚…”
他的指令清晰而具體，直接指向了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