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前，林云逸對著攤開的物理試卷，眉頭擰成了麻花。
不是因?yàn)轭}太難——以他的腦子，看懂題目沒問題。
問題在于他的手。
那支筆在指間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寫出來的字跡蜿蜒扭曲，力透紙背，與其說是答題，不如說是在進(jìn)行一種神秘的、充滿怨念的符文繪制。
他嘗試用力握緊，結(jié)果“噗”一聲輕響，脆弱的筆尖直接在卷子上戳了個洞。
“靠！” 林云逸低罵一聲，挫敗地把筆扔在桌上。
月考就在下周，這鬼畫符交上去，吳老班怕不是要當(dāng)場表演一個“怒發(fā)沖冠”。
“咋了兄弟？跟卷子有仇??？” 趙鵬叼著根棒棒糖湊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張布滿“抽象派杰作”和窟窿的試卷。
他瞬間明白了，臉上的嬉笑收了起來。
林云逸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你看這字！鬼都認(rèn)不出！老吳肯定以為我故意用摩斯密碼挑釁他！及格？我看是祭奠還差不多！”
趙鵬看著那只微微顫抖卻倔強(qiáng)地想再次拿起筆的手，一股混雜著心疼、焦急和不甘的情緒在他的胸腔里翻江倒海。
他眼神閃爍，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激烈的思想斗爭。
忽然，他猛地一拍大腿，棒棒糖差點(diǎn)飛出去，臉上露出一種豁出去的決絕：“別怕！兄弟有辦法！保證讓你這次月考順順利利，至少及格！”
林云逸狐疑地看著他：“啥辦法？你還能替我去考啊？老吳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認(rèn)出你那狗爬字跟我這‘靈魂畫風(fēng)’的區(qū)別！”
“切！小瞧人了不是？” 趙鵬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到林云逸耳邊，“山人自有妙計(jì)！你等著瞧好吧！” 他眼神灼灼，閃爍著一種“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悲壯光芒。
林云逸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升起：“喂，老趙，你可別亂來?。∵`法亂紀(jì)的事兒咱不干！”
“放心！絕對‘安全’！” 趙鵬拍著胸脯保證，但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子“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深夜，林云逸躺在床上刷手機(jī)，毫無睡意。
白天趙鵬那副“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表情總在他腦子里晃。
正想著，隔壁趙鵬的房間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鬼鬼祟祟的語音消息聲。
林云逸心頭一緊，躡手躡腳地溜到墻邊，把耳朵貼了上去。
“…對！就是吳閻王辦公室！門鎖老式的，好弄！…左邊第二個抽屜！最上面那份！月考物理卷！…哥們兒，靠你了！江湖救急！回頭請你一個月炸雞！” 趙鵬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驚雷一樣炸在林云逸耳邊。
偷試卷？！
林云逸腦子“嗡”的一聲，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這個腦子里灌了水泥的憨貨！
他猛地推開趙鵬的房門，門果然沒鎖，壓低聲音吼道：“趙鵬！你瘋了？！你該不會想…”
趙鵬嚇得差點(diǎn)從椅子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想捂住手機(jī)，臉上是計(jì)劃敗露的驚慌：“噓！小點(diǎn)聲！祖宗！為了兄弟的學(xué)業(yè)！為了不讓老吳把你當(dāng)外星間諜解剖研究！豁出去了！這是戰(zhàn)略性資源獲??！”
“豁你個頭啊豁！” 林云逸又急又氣，一把搶過趙鵬的手機(jī)，屏幕上還停留在那個“神偷哥們兒”的聊天界面。
他感覺血壓飆升，太陽穴突突直跳，“你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我成績差是因?yàn)槭值氖?！是硬件問題！不是腦子瓦特了！用得著你去偷試卷？！你這叫‘病急亂投醫(yī)’！”
趙鵬被吼得縮了縮脖子，委屈巴巴地辯解：“我…我這不也是看你著急嘛…你瞅你那卷子寫的…老吳看見了非得心肌梗塞不可…我就想…就想幫你渡過難關(guān)…”
“渡難關(guān)？你這是要把咱倆一起渡進(jìn)教務(wù)處小黑屋！” 林云逸氣得原地轉(zhuǎn)了個圈，“趕緊！給你那‘神偷哥們兒’發(fā)消息！取消行動！立刻！馬上！NOW！”
趙鵬哭喪著臉：““晚了…他說…他已經(jīng)到辦公樓樓下了”
這一夜，兩人都沒睡好。
林云逸是氣的，趙鵬是嚇的。
第二天一早，趙鵬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挪進(jìn)教室。
看到林云逸詢問的眼神，他哭喪著臉，聲音都帶了哭腔：“完了…云逸…徹底完了…”
“被抓了？” 林云逸心一沉。
“嗯…” 趙鵬耷拉著腦袋，聲音細(xì)若蚊蠅，“那哥們兒剛撬開辦公室門，就被巡夜的保安大叔當(dāng)賊抓了個正著…人贓并獲…試卷…試卷沒偷到…現(xiàn)在人還在教務(wù)處呢…吳閻王正大發(fā)雷霆，說要查幕后主使…”
林云逸：“……”
他盯著趙鵬那張寫滿“悔不當(dāng)初”和“兄弟我對不起你”的臉，一股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偷試卷？虧他想得出來！
這計(jì)劃蠢得驚天地泣鬼神！
可偏偏…是為了他。
“趙鵬啊趙鵬…” 林云逸長長地、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口氣里包含了憤怒、無奈，還有一絲怎么都壓不下去的、該死的感動。
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趙鵬那一頭亂毛，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我親兄弟！蠢得讓人想哭的那種！”
趙鵬抬起頭，眼圈有點(diǎn)紅：“那…那現(xiàn)在咋辦？老吳要是查到我…”
林云逸翻了個白眼：“咋辦？涼拌！準(zhǔn)備迎接吳閻王的雷霆之怒吧！記住，打死不承認(rèn)！就說你哥們兒自己想偷試卷，跟你沒關(guān)系！聽到?jīng)]？”
他頓了頓，看著趙鵬那副可憐樣，最終還是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帶著點(diǎn)劫后余生的虛脫感，“算了算了，就你這智商，老吳估計(jì)也信你是主謀。走吧，‘共犯’，去教務(wù)處領(lǐng)死！”
兩人相顧無言，看著對方臉上那混合著后怕、懊悔和一種“這事兒怎么這么離譜”的荒謬感，最終忍不住一起笑罵出聲，互相捶打著肩膀，朝著那必然腥風(fēng)血雨的教務(wù)處走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完蛋了，但好像也沒那么糟”的復(fù)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