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川之和王楚婷沖進樹林時，身后的呼喊聲像瘋狗似的追著——劉巡查員帶的兩個手下掙脫了藤蔓，正順著荒地往樹林趕，鐵靴踩在野草上“咔嚓”響，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這邊！”王楚婷拽著宋川之往密林深處鉆，影子在地上飛快地掃過，像在探路。可沒跑多遠，就聽見身后傳來更密集的腳步聲——劉巡查員竟分了個人，繞到樹林另一側堵截，顯然是想包抄。
就在這時，鎮(zhèn)子方向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鐵門上。
追在最前面的那個漢子猛地頓住腳，罵了句臟話。他剛要往側門繞，卻發(fā)現通往荒地的那扇鐵皮側門不知何時自己“哐”地撞上了，門閂“咔嗒”一聲從里面扣死，更邪門的是，門環(huán)上的鐵鏈竟像長了手似的，自己纏了三圈，還打了個死結。
“搞什么鬼！”漢子掄起刀砍鐵鏈，可鐵鏈被什么東西繃得死緊，刀刃砍上去只濺出火星。
這是李昊文的手筆。他在鐵匠鋪聽見追喊聲，抄起把扳手就往側門跑，跑到門邊時，正看見那漢子要推門，急得他往門閂上猛拍了一掌——
“械樞”的勁順著手臂灌進門閂和鐵鏈，鐵器瞬間活了過來，死死卡住了門。他躲在墻后，聽見里面的怒罵聲，咧開嘴笑了笑，又往門軸里塞了根燒紅的鐵條，這下沒半個時辰別想弄開。
與此同時，百草堂門口的石板路上，另一個追兵正捂著眼睛嗷嗷叫。
趙婉站在藥鋪門后，手里還捏著個空紙包。剛才這漢子從鋪前跑過，她瞅準時機，往空中撒了把藥粉——是她早備好的“迷眼散”，混了曬干的辣椒粉和薄荷末，用“藥樞”的氣勁輕輕一吹，粉沫就像長了眼睛似的，直往那漢子眼里鉆。
“阿嚏！”漢子揉著眼睛，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腳步踉蹌著撞在墻上，連方向都辨不清了。
“讓你亂追人?！壁w婉對著墻根小聲嘀咕，趕緊把剩下的藥粉收進籃里，耳朵卻豎著聽遠處的動靜。
茶攤那邊，鐘書毅的三弦突然變了調。
原本清悠的調子猛地炸開來，像有十幾只野貓在同時嚎叫，又混著幾聲凄厲的“救命”，聲音忽左忽右，在鎮(zhèn)子上空蕩來蕩去。
劉巡查員正站在荒地邊緣指揮，聽見這聲音，眉頭擰成了疙瘩——這動靜太亂，根本分不清是從樹林里傳來的，還是鎮(zhèn)上出了別的事。他猶豫了一下，回頭瞪了眼被藥粉迷了眼的手下，又看了眼被鐵鏈鎖死的側門，心里的火直往上竄。
“往哪跑！”三弦聲里突然摻了句粗吼，像李昊文的聲音，從東邊傳來。劉巡查員下意識往東邊看，剛要分人過去，弦音又變了，這次像趙婉的哭喊，從西邊飄過來。他被這忽東忽西的聲音攪得心煩意亂，連鐵儀器上的紅光都看不準了。
畫舫的方向，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林衍站在船頭，指尖飛快地在皮影箱上點著。一道和宋川之身形極像的影子從艙里飄出來，穿著灰布衫，往鏡湖對岸的蘆葦蕩跑，跑得跌跌撞撞，像慌不擇路的樣子?！霸谀莾?！”一個沒被藥粉迷眼的手下眼尖，指著影子大喊，拔腿就追。
林衍咬著唇，讓分身跑得更急，還故意在地上留下幾個模糊的腳印——這是她的“幻樞”最像的時候，連影子的晃動都模仿得一模一樣。那手下追得急，根本沒細看，一頭扎進了蘆葦蕩，等發(fā)現不對勁時，周圍只有風吹蘆葦的“沙沙”聲，哪還有半個人影？
樹林深處，宋川之和王楚婷靠在一棵老槐樹上喘氣。
他們聽見了側門的巨響，聽見了追兵的嚎叫，聽見了混亂的弦音，也看見了那道往蘆葦蕩跑的影子。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幫忙。王楚婷的影子在地上畫了個圈，圈住兩人的腳，像是在說“安全了”。
宋川之看著遠處鎮(zhèn)子的方向，那里的弦音漸漸平緩下來，變成了一段輕快的調子，像在報平安。他摸了摸懷里的木牌，上面的陣紋還帶著余溫——剛才的“纏龍陣”耗了不少氣，若不是他們幾個，此刻怕是已經被鎖樞器銬住了。
“他們……”王楚婷的聲音有點啞，帶著點難以置信。
“是他們?！彼未ㄖα诵?，眼角的紋路舒展開，“靈樞鎮(zhèn)的人，總不會看著自己人被欺負?！?/p>
風穿過樹林，帶來百草堂的藥香，鐵匠鋪的鐵味，茶攤的茶香，還有畫舫那邊淡淡的顏料味。這些平日里各自飄散的味道，此刻混在一起，竟格外安心。
遠處，劉巡查員的怒吼聲越來越遠，大概是被那道假影子引去了鏡湖方向。宋川之和王楚婷往樹林更深處走——暫時安全了，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開始。
那些藏在日常里的能力，那些沒說出口的默契，從今天起，再也藏不住了。而靈樞鎮(zhèn)的這六個年輕人，也在這場倉促的救援里，悄悄擰成了一股繩，一股能擋住灰袍、撞碎鎖樞器的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