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黑暗里,隱隱約約傳來沉悶的聲響。梆——梆——梆——是更夫敲打梆子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穿透沉沉的夜色,悠長而孤獨地回蕩著,仿佛在丈量著無邊無際的漫漫長夜。
我停下腳步,側耳傾聽著那單調而堅韌的聲響。背上那“禁”字的烙印,在夜色的包裹下,
依舊灼熱地燃燒著,成為我身體里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枷鎖。梆聲還在繼續(xù),一聲聲,
敲在心上,也敲在無邊的黑暗里。我挺了挺被行囊和無形重負壓得有些佝僂的脊背,
那烙印的灼痛感瞬間尖銳起來,如同某種隱秘的烙印在黑暗中無聲燃燒。
我吸了一口山間清冷的夜氣,邁開腳步,更深地走入濃稠的夜色,走向那梆聲響起的方向。
黑暗無邊,守夜人的路,才剛剛開始。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山間蜿蜒的小徑。
梆聲一聲接一聲,穿透沉寂,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心跳,帶著一種固執(zhí)的堅韌,
固執(zhí)地宣告著時間并未停滯。我循著那聲音,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背上那新烙的“禁”字,
每一次牽扯都像有燒紅的針在皮肉深處攪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這痛楚清晰而銳利,
既是肉體的刑罰,也是靈魂的烙印,無聲地提醒著我的“背叛”與“放逐”。
祖父枯槁絕望的眼神,村民們疏離恐懼的目光,
祠堂里那混合著焦糊與血腥的氣味……所有畫面都隨著每一步的顛簸在腦海中翻騰。
梆聲越來越近。轉過一個山坳,前方山腳下,一座小鎮(zhèn)的輪廓在稀薄的月光下顯現(xiàn)。
鎮(zhèn)口立著一座歪斜的木牌坊,牌坊下,一點昏黃的燈火在風中搖曳。燈火旁,
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緩慢而規(guī)律地敲擊著手中的梆子。
梆——梆——梆——聲音正是從這里發(fā)出。我走近了些。燈光照亮了守夜人蒼老的面容,
溝壑縱橫,如同風干的樹皮。他穿著一件漿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號衣,
眼神渾濁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平靜。他停下敲擊,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目光在我臉上、身上沾著的泥污和干涸的暗色血漬上停留片刻,
最后落在我因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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