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玄屏住呼吸，如同石雕般隱匿在藤蔓后的陰影里。洞外河灘上，那兩個煞氣漢子的話語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層層漣漪。
“行腳翁……黑貨……”他無聲咀嚼著這兩個詞，目光銳利如鷹，死死鎖定那處被枯枝爛葉掩蓋的灌木叢。直到那兩個漢子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后，才迅速消失在河灘下游方向，腳步聲漸行漸遠。
又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河灘徹底恢復死寂，只剩下河水奔流的嘩嘩聲。韓玄這才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出洞口。他并未立刻走向那處灌木叢，而是伏低身體，繞著河灘邊緣快速移動，利用嶙峋的礁石和茂密的水草作為掩護，仔細觀察四周，確認再無埋伏。
安全。
他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灌木叢。撥開掩蓋的枯枝敗葉，一個半人高、沉甸甸的樟木箱子露了出來。箱子表面沒有任何標記，但散發(fā)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駁雜混亂的靈氣波動，其中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污穢氣息？
韓玄眼神微凝。他并未直接觸碰箱子，而是后退幾步，盤膝坐下，閉上雙眼，嘗試將心神沉入眉心那道沉寂的暗金豎痕。
嗡！
意念觸及的剎那，眉心烙印猛地一跳！一股灼熱感瞬間傳遞！緊接著，一種奇異的“視界”在意識中展開——不再是清晰的畫面，而是一片模糊的、由無數(shù)混亂氣流構(gòu)成的景象！其中，那樟木箱的位置，赫然亮起一團極其濃郁、卻如同打翻的調(diào)色盤般駁雜不堪的“光團”！赤紅、土黃、灰黑、慘綠……各種污濁的靈氣如同沸騰的污水般在其中瘋狂涌動、沖突！而在那光團的最深處，似乎還潛藏著一縷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厚重的……暗金色澤？！
這感覺……比之前感應靈石時更強烈！也更混亂！
“濁靈石？”韓玄心中一動，想起在坊市聽過的傳聞。一些蘊含靈氣的礦脈若被穢氣污染，或開采時混入污穢之物，便會形成這種靈氣駁雜混亂、難以直接吸收的“濁靈石”。雖然價值遠低于純凈靈石，但對某些修煉特殊功法或急需靈氣的底層修士來說，也是難得的資源。
行腳翁要這種“黑貨”做什么？而且……為何不用儲物袋？韓玄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儲物袋雖珍貴，但行腳翁這等規(guī)模的商隊，核心成員擁有幾個低階儲物袋應是常事。用笨重的木箱運輸……除非這批貨有問題，或者……行腳翁不想讓貨物沾染儲物袋的氣息？亦或是這批貨量太大，低階儲物袋空間不夠？
壓下疑惑，韓玄謹慎地靠近木箱。他用骨爪撬開箱蓋一角，一股混雜著土腥、金屬銹蝕和淡淡血腥的怪異氣味撲面而來。箱內(nèi)并非整塊礦石，而是滿滿一箱大小不一、顏色各異、表面覆蓋著污穢苔蘚或銹跡的礦石碎塊！大部分靈氣微弱駁雜，但其中幾塊拳頭大小、色澤暗沉如鐵的礦石，散發(fā)的混亂靈氣最為濃郁，正是眉心烙印感應最強烈的目標！
他毫不猶豫，迅速將那幾塊最“亮”的濁靈石取出，塞入懷中。又仔細檢查了箱子其他部分，除了幾塊品質(zhì)更差的礦石和一些無用的碎石外，并無他物。他重新蓋好箱蓋，仔細恢復掩蓋痕跡，確保短時間內(nèi)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做完這一切，他迅速返回山洞，封好洞口。
洞內(nèi)，韓玄取出那幾塊暗沉如鐵的濁靈石。入手冰涼沉重，表面凹凸不平，覆蓋著深褐色的污垢和銹跡。靈氣波動混亂不堪，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內(nèi)部瘋狂撕咬沖突。
他嘗試運轉(zhuǎn)《劫濁玄經(jīng)》，吸收其中駁雜靈氣。剛一引動，一股狂暴混亂的能量便瘋狂涌入經(jīng)脈！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體內(nèi)亂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連忙停止功法。
不行！這濁靈石的靈氣太過狂暴混亂，直接吸收無異于引火自焚！連《劫濁玄經(jīng)》都難以完全壓制！
他目光落在眉心。剛才感應時，那團混亂光團深處的一縷暗金……那是什么？是否……能利用烙印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一塊濁靈石，雙手緊握，緩緩貼向眉心那道暗金豎痕。
嗡——！
就在靈石觸及眉心的剎那！烙印猛地一跳！一股比之前強烈數(shù)倍的吸力驟然爆發(fā)！
這一次，不再是吞噬精純靈氣！那烙印仿佛化作了貪婪的饕餮巨口，瘋狂地吞噬著濁靈石中狂暴混亂的污濁靈氣！赤紅、土黃、灰黑、慘綠……各種駁雜混亂的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涌入眉心！
“呃啊——！”韓玄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吼！眉心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穿！一股難以言喻的撕裂感和灼燒感瞬間席卷腦海！無數(shù)混亂、暴虐、瘋狂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意識！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在耳邊嘶吼！
劇痛！混亂！幾乎要將他的靈魂撕碎！
但就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他“看”到了！那涌入眉心的狂暴污濁靈氣，在烙印深處，被一股無形的、冰冷沉重的力量強行撕扯、粉碎、提純！如同狂暴的洪流被投入巨大的磨盤！雜質(zhì)被碾碎、排出！混亂被梳理、鎮(zhèn)壓！
最終，一縷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帶著沉重劫煞氣息的暗灰色能量——劫濁氣——緩緩反哺而出，流入干涸的丹田氣海！
同時，那團混亂光團深處潛藏的一縷微弱暗金，也被烙印強行剝離、吞噬！化作一股更加精純、溫潤厚重的能量，滋養(yǎng)著他的神魂，帶來一絲清明！
一個周天結(jié)束，韓玄渾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劇烈喘息著，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的濁靈石，光澤黯淡了許多，表面污穢似乎也淡去一絲。
有效！雖然過程痛苦萬分，如同經(jīng)歷酷刑，但效果驚人！這烙印不僅能感應精純靈氣，更能強行吞噬、提純濁靈石中的狂暴污濁靈氣，轉(zhuǎn)化為精純的劫濁氣！甚至還能剝離其中潛藏的某種“精華”！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決絕。痛苦算什么？只要能變強！只要能活下去！
他再次拿起一塊濁靈石，毫不猶豫地貼上眉心！
嗡！
劇痛再次降臨！混亂意念沖擊腦海！但他咬緊牙關(guān)，死死守住心神，引導著那縷反哺的劫濁氣在經(jīng)脈中艱難運轉(zhuǎn)……
時間在痛苦與煎熬中流逝。當?shù)谌龎K濁靈石被吞噬殆盡，化作一堆灰暗的粉末時，韓玄緩緩睜開眼。
丹田內(nèi)，那縷暗灰色的劫濁氣旋，明顯壯大凝實了一圈！氣息更加穩(wěn)固，帶著冰冷的煞氣。煉氣六層的修為徹底穩(wěn)固在巔峰，距離煉氣七層只差臨門一腳！斷臂接口處，在劫濁氣持續(xù)淬煉和碧玉草散逸藥香的滋養(yǎng)下，新生的肉芽似乎又生長了一絲，帶來更清晰的麻癢感。
更讓他驚喜的是，眉心烙印在吞噬了那幾縷暗金“精華”后，似乎……更加清晰凝實了一分？那股沉重的威壓感也增強了一絲，雖然依舊沉寂，但隱隱透出一種……更加“饑餓”的感覺？
他低頭看著掌心殘留的濁靈石粉末，又摸了摸眉心烙印。
“吞噬……提純……劫濁……”他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明悟的光芒。這烙印，簡直就是為《劫濁玄經(jīng)》量身打造的利器！雖然過程痛苦，但效率遠超直接吸納稀薄靈氣！
他需要更多濁靈石！需要更多蘊含這種混亂靈氣的“黑貨”！
幾天后，韓玄傷勢在濁靈石和丹藥的滋養(yǎng)下徹底穩(wěn)定。斷臂接口處，一層薄薄的新生肉膜覆蓋了傷口邊緣，雖然脆弱，但已不再流血。他決定離開山洞，前往黑水渡口。
行腳翁……這條線索，必須抓??！
他換上干凈的粗布衣服，用布條仔細纏好右臂斷口，遮在袖中。將骨爪、金屬片、碧玉草和剩余的靈石丹藥小心收好。那塊血狼堂令牌被他埋在洞內(nèi)深處。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臨時的棲身之所，他轉(zhuǎn)身鉆出山洞，沿著河岸，朝著下游方向大步走去。
一路無話。他刻意避開大道，專挑荒僻小路。眉心烙印時刻保持警惕，污血靈覺雖沉寂，但獵戶的本能和對危險的直覺讓他數(shù)次提前避開可能存在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