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一個學(xué)期已經(jīng)悄然過去。
期末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響起,李蕓長舒一口氣,放下筆揉了揉酸脹的手腕。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嘆息聲和收拾文具的窸窣聲交織在一起,宣告著這個學(xué)期的正式結(jié)束。
"感覺怎么樣?"劉澤雨轉(zhuǎn)過身,陽光從窗外斜射進(jìn)來,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還行,多虧筆記找回來了。"李蕓沖他笑了笑,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教室角落。張悅正獨自收拾書包,動作機(jī)械而遲緩,與周圍歡呼雀躍的同學(xué)形成鮮明對比。
自從偷筆記事件被揭穿后,張悅就像變了個人。曾經(jīng)活潑開朗的學(xué)生會干部,現(xiàn)在總是獨來獨往,課間也沉默寡言。雖然李蕓拿回了筆記,但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裂痕卻始終存在。
"別看了,這件事你沒有錯。"劉澤雨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李蕓點點頭,卻無法忽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她始終記得那天張悅崩潰痛哭的模樣,那種被嫉妒和愛而不得折磨的痛苦,即使作為"受害者"的她也能感同身受。
"蕓蕓!"劉思雅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過來,一把抱住李蕓,"終于考完了!今天下午放假回家,我們下午去游樂場玩怎么樣!"
林嘉業(yè)也跟著跑過來,“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們4個人一起去?!?/p>
"游樂場?"李蕓眼睛一亮,隨即猶豫地看向教室后排那個孤獨的身影,"不過我想..."
劉澤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想邀請張悅一起去?"
李蕓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我覺得...這是個機(jī)會,不想因為這件事破壞同學(xué)關(guān)系。"
"我支持你。"劉澤雨溫暖地笑了笑,"不過要做好被拒絕的準(zhǔn)備。"
林嘉業(yè)撓撓頭:"???要叫那個偷筆記的人???"話剛出口就被劉思雅狠狠踩了一腳。
"嗷!雅雅你干嘛!"
"不會說話就閉嘴!"劉思雅瞪了他一眼,轉(zhuǎn)向李蕓時卻換上鼓勵的笑容,"去吧蕓蕓,我陪你一起邀請她。"
李蕓深吸一口氣,穿過嘈雜的教室。同學(xué)們都在興奮地討論暑假計劃,沒人注意到她走向角落的腳步有多么忐忑。
"張悅..."她輕聲喚道,聲音幾乎被周圍的喧鬧淹沒。
張悅猛地抬頭,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慌,隨即變成防備:"干什么?"她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冷硬。
"我們幾個下午要去游樂園玩。"李蕓深吸一口氣告訴她,"你要一起來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張悅的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指節(jié)泛白。她的目光越過李蕓,看到不遠(yuǎn)處等待的三人組——劉澤雨正假裝看窗外,劉思雅夸張地做著加油手勢,林嘉業(yè)則一臉不情愿地被掐著胳膊。
"為什么邀請我?"張悅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顫抖,"你們不討厭我嗎?"
李蕓搖搖頭:"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只是想緩和一下我們的關(guān)系。而且我們初中還是同學(xué)。"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轉(zhuǎn)動了張悅緊閉的心門。她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眼眶微微發(fā)紅。
"我..."
"來吧張悅,"李蕓鼓起勇氣伸出手,"就像我們初中第一次班級活動時那樣,記得嗎?你也是這樣拉著我的手,帶我認(rèn)識大家的。當(dāng)時初一我沒有和雅雅他們在一個班..."
一滴眼淚滑過張悅的臉頰。她飛快地擦掉,低頭收拾書包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幾點集合?"
"下午兩點,校門口!"李蕓的聲音因喜悅而提高,引來幾個同學(xué)的側(cè)目。她不好意思地壓低聲音,"那...不見不散!"
回到小團(tuán)體中,李蕓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劉思雅歡呼著抱住她,林嘉業(yè)撇撇嘴但也沒反對,劉澤雨則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瀉而下,將游樂園的彩色設(shè)施照得閃閃發(fā)亮。但是冷風(fēng)還是陣陣襲來。李蕓站在入口處,不停張望著來路。
"她會不會不來了?"劉思雅吃著棒棒糖,身體有些瑟瑟發(fā)抖。
"再等等。"李蕓看了看手機(jī),已經(jīng)兩點二十分了。她努力掩飾失望,卻控制不住下垂的嘴角。
寒風(fēng)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從李蕓腳邊掠過。她裹緊了圍巾——這是劉澤雨上周送給她的,淺灰色的羊絨圍巾上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
"要不我們先進(jìn)去吧?"林嘉業(yè)搓著手,鼻尖凍得通紅,"外面太冷了。"
劉思雅白了他一眼:"有點耐心行不行?張悅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
李蕓盯著游樂園入口處來來往往的人群,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結(jié)又消散。手機(jī)屏幕顯示14:25,張悅依然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回復(fù)她剛才發(fā)的信息。
"可能...她改變主意了。"李蕓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失望。
劉澤雨輕輕握住她的手:"再等五分鐘,好嗎?"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人群盡頭。張悅穿著米色羽絨服,圍著紅色圍巾,正小跑著朝他們趕來。她的臉頰因為奔跑而泛紅,額前的劉海被風(fēng)吹得亂糟糟的。
"對不起!"張悅氣喘吁吁地站定,"我...我坐過站了。"
李蕓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她注意到張悅的眼睛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但此刻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來了就好!"李蕓一把摟住張悅的肩膀,"冷死了,我們快進(jìn)去吧!"
劉思雅貼心地遞給張悅一杯熱奶茶:"專門給你留的。"
張悅接過奶茶,溫暖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看著眼前四人關(guān)切的目光,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自從那次偷筆記事件后,她沒想到還能重新獲得這樣的友誼。
游樂園里張燈結(jié)彩,到處都是圣誕的裝飾。巨大的圣誕樹上掛滿了彩球和星星,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雖然天氣寒冷,但游客們的笑聲讓整個園區(qū)充滿了溫暖的氣息。
"我們先玩哪個?"劉思雅興奮地翻看地圖。
"旋轉(zhuǎn)木馬怎么樣?"李蕓提議,悄悄觀察著張悅的反應(yīng)。她記得初中時張悅最喜歡的就是旋轉(zhuǎn)木馬。
張悅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來:"那個...太幼稚了吧?你們想去玩更刺激的吧?"
"誰說的!旋轉(zhuǎn)木馬最棒了!"劉思雅夸張地?fù)]舞著手臂,"我要騎那個粉色的獨角獸!"
林嘉業(yè)撇撇嘴:"幼稚鬼。"
"你說什么?"劉思雅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疼疼疼!雅雅,我是說我想騎那個藍(lán)色的恐龍!"
五人笑鬧著走向旋轉(zhuǎn)木馬。李蕓故意放慢腳步,和張悅走在最后。
"謝謝你今天能來。"李蕓輕聲說。
張悅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奶茶杯:"其實...我差點不來了。在校門口徘徊了好久..."
"為什么改變主意?"
張悅停下腳步,抬頭看向李蕓:"因為我想起了你說的那句話——'就像我們初中第一次班級活動時那樣'。"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那時候的你,那么信任我..."
旋轉(zhuǎn)木馬的音樂聲響起,彩色的燈光在兩人臉上流轉(zhuǎn)。李蕓突然伸手抱住張悅:"歡迎回來,我的朋友。"
張悅的身體僵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回抱住李蕓。她們就這樣在旋轉(zhuǎn)木馬前相擁,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初中時光。
"喂!你們兩個!快來選坐騎啊!"劉思雅在圍欄里大喊。
李蕓拉著張悅跑過去,她們選了相鄰的兩匹白色駿馬。音樂響起,木馬開始旋轉(zhuǎn),彩色的燈光和歡快的音樂讓時間仿佛倒流。李蕓看到張悅的臉上漸漸綻放出笑容,那是一種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
"下一個項目是什么?"從旋轉(zhuǎn)木馬上下來后,張悅主動問道,語氣比之前輕松了許多。
"鬼屋!"林嘉業(yè)指著不遠(yuǎn)處陰森的古堡建筑,"冬季限定恐怖醫(yī)院主題!"
劉思雅驚訝地看著他:"咦?你不是最怕鬼屋嗎?"
林嘉業(yè)挺起胸膛:"誰、誰怕了!我這是要克服恐懼!"
劉澤雨和李蕓相視一笑,明白他是想在劉思雅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男子氣概。五人買了票,排隊進(jìn)入鬼屋。幽暗的走廊里回蕩著詭異的音效,時不時有扮鬼的工作人員突然跳出。
"啊!"李蕓驚叫一聲,本能地抓緊了旁邊人的手臂。
"是我。"劉澤雨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掩不住的笑意,"別怕,有我在。"
黑暗中,李蕓感覺自己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即使知道這只是游戲,她的心跳還是加速了——不過這次不是因為恐懼。
走在前面的張悅倒是出奇地鎮(zhèn)定,甚至還有精力扶住被嚇得踉蹌的劉思雅。至于林嘉業(yè),自然是躲在劉思雅身后。
"張悅,你怎么一點都不怕?"走出鬼屋后,劉思雅拍著胸口問道。
張悅笑了笑:"初中時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看恐怖片...習(xí)慣了。"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讓李蕓心頭一緊。她知道張悅的父母工作很忙,卻從沒想過這背后有多少孤獨。
"接下來玩什么?"劉澤雨適時轉(zhuǎn)移話題。
"摩天輪!"李蕓指著遠(yuǎn)處高聳的巨輪,"聽說在最高點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雪景!"
摩天輪的隊伍排得很長,五人一邊等待一邊分享著剛買的糖炒栗子。李蕓注意到張悅漸漸放松下來,甚至開始主動講起初中時的趣事。
"記得嗎蕓蕓?初一那次班級旅行,你也坐過摩天輪,結(jié)果恐高癥發(fā)作,死死抓著欄桿不放。"
李蕓捂著臉:"別提了!那次丟死人了!"
"后來是我唱歌分散你的注意力,你才放松下來的。"張悅笑著說,眼神中閃過一絲懷念。
輪到他們上摩天輪時,由于每個轎廂限乘四人,劉思雅和林嘉業(yè)率先上了一輛,李蕓、劉澤雨和張悅則上了下一輛。
轎廂緩緩上升,城市的景色逐漸展開。陽光照在積雪的屋頂上,折射出鉆石般的光芒。李蕓趴在窗邊,驚嘆道:"好美啊!"
"是啊,很美。"張悅輕聲說,目光卻落在李蕓和劉澤雨交握的手上,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李蕓突然意識到什么,有些不安地看向張悅:"悅悅...我們。"
"我沒事。"張悅微笑著搖搖頭,"真的??吹侥銈冊谝黄?,我其實...很為你們高興。"
轎廂到達(dá)最高點時,整個城市盡收眼底。張悅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蕓蕓,澤雨,我有話想對你們說。"
李蕓和劉澤雨安靜地等待她繼續(xù)。
"關(guān)于之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張悅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不僅傷害到你們,還差點毀了蕓蕓的期末考試。我..."
"都過去了。"李蕓輕聲說。
"不,讓我說完。"張悅堅定地?fù)u頭,"那時候我被嫉妒蒙蔽了雙眼,覺得憑什么蕓蕓能得到一切——好成績,好朋友,還有..."她看了劉澤雨一眼,"我喜歡的人。但我錯了。朋友應(yīng)該為對方的幸福感到高興,而不是嫉妒。"
劉澤雨認(rèn)真地看著她:"張悅,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相反,我一直很敬佩你的能力和才華。"
"真的?"張悅有些不敢相信。
"當(dāng)然。"劉澤雨點點頭,"學(xué)生會的工作你做得那么出色,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
李蕓緊緊握住張悅的手:"他說得對。悅悅,你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記得初中時我數(shù)學(xué)總是不及格,是你每天放學(xué)后留下來幫我補習(xí)。"
張悅的眼眶濕潤了:"那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不覺得我'假正經(jīng)'的人。其他同學(xué)都覺得我是老師的跟屁蟲,只有你真心把我當(dāng)朋友。"
轎廂開始下降,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三人身上,溫暖而明亮。李蕓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對了,我給你帶了禮物。"
"禮物?"張悅驚訝地接過盒子,打開后發(fā)現(xiàn)是一個精致的銀色書簽,上面刻著"永遠(yuǎn)的朋友"。
"本來想等圣誕節(jié)再給你的,"李蕓不好意思地說,"但我覺得今天更合適。"
張悅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謝謝...我也有東西給你。"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工編織的手鏈,"這是我之前隨便做的...手藝不太好..."
手鏈由藍(lán)色和白色的珠子串成,雖然有些地方編得不太整齊,但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李蕓立刻戴在手腕上:"我很喜歡!"
從摩天輪下來后,五人去了游樂園的溜冰場。劉思雅和林嘉業(yè)已經(jīng)玩得不亦樂乎,林嘉業(yè)更是摔了無數(shù)次卻依然樂此不疲。
"我不會滑..."李蕓站在冰場邊緣,緊張地抓著圍欄。
"我教你。"劉澤雨熟練地穿上冰鞋,向她伸出手。
張悅看著兩人在冰面上相視而笑的畫面,心中最后一絲酸澀也消散了。她突然明白,真正的友誼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就像冰雪覆蓋下的種子,春天來臨時依然會發(fā)芽生長。
"悅悅!一起來??!"李蕓在不遠(yuǎn)處向她揮手,因為分心而差點摔倒,被劉澤雨一把摟住腰。
張悅笑著搖搖頭,卻還是穿上了冰鞋。她滑到兩人身邊,故意調(diào)侃道:"注意影響啊,公共場合呢。"
李蕓紅著臉推開劉澤雨,轉(zhuǎn)而抓住張悅的手:"你教我!"
三人在冰場上笑鬧著,摔倒了又爬起來,周圍的燈光漸漸亮起,為這個冬日傍晚增添了幾分夢幻色彩。
天色漸暗,游樂園亮起了彩燈。五人在圣誕樹前合影留念,張悅用她的單反相機(jī)拍下了這一刻——李蕓和劉澤雨站在中間,她的手自然地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劉思雅調(diào)皮地比著剪刀手;林嘉業(yè)則因為被劉思雅掐著臉而表情扭曲;張悅自己在按下快門后也匆匆跑進(jìn)畫面,留下了半個模糊的身影。
"這張照片我要洗出來放在相框里!"劉思雅看著相機(jī)預(yù)覽興奮地說。
晚餐他們選了游樂園里的主題餐廳。在等餐的時候,張悅突然說:"我爸媽今年春節(jié)要回來。"
桌上安靜了一瞬。李蕓小心翼翼地問:"這是好事吧?"
"嗯。"張悅點點頭,眼神卻有些飄忽,"他們說要在家待兩周...挺難得的。"
劉澤雨敏銳地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復(fù)雜:"你不開心?"
"不是..."張悅擺弄著餐巾紙,"就是有點緊張。他們上次回來還是中考前,整天問我學(xué)習(xí)怎么樣,能考上什么大學(xué)..."
李蕓輕輕握住她的手:"這次會不一樣的。"
張悅勉強笑了笑:"希望吧。"
晚餐后,游樂園開始了夜間燈光秀。巨大的投影在城堡墻面上演繹著冬日童話,音樂噴泉隨著交響樂起舞。當(dāng)壓軸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時,張悅站在李蕓身邊,輕聲說:"謝謝你今天邀請我。"
李蕓搖搖頭:"我們是朋友啊。"
"不只是今天的事..."張悅的聲音幾乎被煙花的轟鳴淹沒,"謝謝你愿意原諒我。"
李蕓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說''我不止想讓你和我和解,更想你和自己和解。''
張悅的眼睛泛起淚花,''好,我知道了。''
在璀璨的煙花下,五個年輕人的笑臉比任何燈光都要明亮。
回程的公交車上,玩了一天的幾人都昏昏欲睡。李蕓靠著劉澤雨的肩膀,半夢半醒間感覺他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張悅坐在他們旁邊,望著窗外閃過的街燈,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這個冬天,似乎沒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