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空曠寂寥。我如同驚弓之鳥，專挑最陰暗的角落疾行。不能去車站！周志國一定會在那里布控！只能徒步，或者……想辦法找一輛不會被追蹤的車。
我摸出手機，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通訊錄快速翻動，最終停在一個名字上——老張。只有他！現(xiàn)在能信任的，似乎只有這個在殯儀館工作多年、古道熱腸又人脈復雜的老保安了！
電話撥通，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傳來老張睡意朦朧又帶著警覺的聲音：“喂？林溪？這都幾點了……”
“老張！救我！”我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劫后余生的恐懼，“我找到證據了！周志國要殺我！我在學校被他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在外面……不能回家！不能去車站！我需要一輛車！立刻離開青城！求你了老張！”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能想象老張此刻驚愕的表情。隨即，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凝重和急促：“學校？周志國？……媽的！你在哪？位置！”
“我……我在建設路和西林街交叉口，那個廢棄的報刊亭后面……”我壓低聲音，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待著別動！藏好！我馬上到！開我兒子的舊面包車來！車牌XXXXX！記?。∏f別出來！”老張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江湖救急的義氣。電話被匆匆掛斷。
等待的時間如同凌遲。每一秒，我都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窺視。鏡中的倒計時**“47:30:15”**，無聲地催促著死神的腳步。我蜷縮在冰冷的報刊亭陰影里，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懷里緊緊抱著那本如同烙鐵般的筆記本。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破舊的、漆皮剝落的銀色面包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到街角停下。車牌正是老張說的那個！駕駛座的車窗搖下，露出老張那張熟悉的、此刻卻寫滿緊張和擔憂的臉。他警惕地左右張望，朝我藏身的方向急促地招手。
我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陰影中竄出，拉開車門撲進副駕駛?！翱熳撸 ?/p>
老張二話不說，一腳油門，破舊的面包車發(fā)出一陣嘶吼，猛地躥了出去，匯入凌晨空曠的街道。
“怎么回事？傷著沒？”老張一邊緊張地盯著后視鏡，一邊急促地問。
“沒……沒受傷?！蔽掖謿猓呐K還在狂跳，“但周志國……他發(fā)現(xiàn)了！他辦公室里有……有偷拍晚晚和秦雅的照片……還有我的監(jiān)控截圖！他就是個變態(tài)！晚晚的死絕對跟他有關！秦雅肯定也是他弄失蹤的！”我語無倫次，緊緊抱著懷里的筆記本，仿佛它是唯一的護身符。
老張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暴起?！靶笊?！披著人皮的畜生！”他狠狠啐了一口，“放心！我老張雖然沒啥大本事，但送你出城這點事還辦得到！走外環(huán)！繞開檢查站！天亮前一定把你送到省道口！”
破舊的面包車在昏暗的路燈下疾馳，引擎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嘶鳴。車廂內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和陳舊的煙味。我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身體依舊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懷抱著那本硬殼筆記本，如同抱著滾燙的炭火，也像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鏡中猩紅的倒計時**“46:18:32”**，像懸在頭頂的鍘刀，每一次閃爍都切割著我的神經。
老張緊繃著臉，全神貫注地操控著方向盤，破車在他的駕馭下竟也跑得飛快。他時不時警惕地掃視后視鏡，確認是否有可疑車輛尾隨。
“媽的，這老破車，關鍵時候還算給力?！崩蠌堖艘豢冢噲D緩解緊張的氣氛，“林溪，別怕！上了省道，找個大點的服務區(qū)，我認識個跑長途的哥們兒，讓他捎你去省城！到了那邊，直接找省廳！把證據拍他們桌上！看那姓周的還能蹦跶幾天！”
他的話語帶著市井的豪氣，像一針強心劑，稍稍驅散了我心頭的陰霾。一絲微弱的希望，在無邊的恐懼中艱難地燃起。只要到了省城……
車子駛離了市區(qū)最后一片燈火，拐上了通往城西郊區(qū)的公路。路兩旁的建筑迅速變得稀疏低矮，路燈也愈發(fā)昏暗，間隔很遠才有一盞。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黑黢黢的廠房輪廓，像蹲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公路在這里有一個弧度較大的轉彎。
就在車子即將駛過彎道時——
一道刺眼得如同太陽爆發(fā)般的強光，毫無征兆地從正前方、彎道的另一側猛地射來！瞬間吞噬了整個擋風玻璃！
“操！”老張發(fā)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咒罵，本能地猛打方向盤，同時一腳將剎車踩到底！
刺耳的輪胎摩擦聲撕裂了夜的寂靜！破舊的面包車在巨大的慣性下如同醉漢般失控地甩尾！我的身體被狠狠甩向車門，腦袋“咚”地一聲撞在冰冷的車窗玻璃上，眼前金星亂冒！
“砰！?。 ?/p>
一聲沉悶的巨響！
不是撞擊聲。聲音來自車子的右前輪！伴隨著這聲響，車子猛地向右側一沉，方向盤瞬間變得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無比！
“媽的！爆胎了！”老張怒吼著，拼命把住方向盤，試圖控制住徹底失控的車身！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右前輪爆胎，加上高速過彎時的急剎和轉向，讓這輛破舊的面包車徹底失去了平衡！它像一匹脫韁的瘋馬，旋轉著、翻滾著，狠狠沖出了路面！
天旋地轉！
世界在瘋狂地顛倒、旋轉！金屬扭曲的刺耳尖嘯、玻璃碎裂的爆響、老張的怒吼和我的尖叫混合在一起！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反復拋擲、撞擊！懷里的筆記本脫手飛出！劇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來！
“轟??！”
一聲最后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蕩。車子似乎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終于停止了翻滾。
一切重歸死寂。
濃烈的汽油味、塵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涌入鼻腔。劇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我艱難地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車子四輪朝天，扭曲變形得如同被揉爛的紙盒。擋風玻璃完全碎裂，只剩下猙獰的框架。安全氣囊糊在臉上，帶著刺鼻的化學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