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頭劈下的風聲帶著腥氣，擦著阿依的鼻尖掠過，將她身后的樹干砸出一道深痕。木屑飛濺在她臉上，帶著樹皮的澀味。
“你！”阿依猛地向后縮身，手里的青銅刀下意識橫在胸前。刀柄的溫熱突然變得滾燙，像是巴圖在怒吼——她甚至能“聽”到他的咆哮穿透腦海：“砍他腿！這孫子身上的血腥味比殉葬坑還濃！”
石的斧頭卡在樹干里，拔出來的瞬間，阿依已經(jīng)滾到了三米外。她握著青銅刀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怒。這叫石的樵夫眼里的真誠全是裝的，那抹詭異的笑還掛在嘴角，像涂了血的蜜。
“反應(yīng)挺快?！笔α怂Ω^，木柄上的紋路里滲出暗紅——那不是新染的血，是積年累月浸進去的，“難怪管事官說你是個好祭品，夠鮮活?！?/p>
祭品？阿依的后背撞上另一棵樹，樹皮的粗糙硌得她生疼。她突然想起刀疤臉和管事官的對話，“大巫的葬禮需要活祭品”，原來石是專門來抓她的！
【巴圖：別跟他廢話！用‘震懾’！我剛才淬煉過刀身，這技能能讓他手抖！】
阿依猛地想起巴圖剛解鎖的技能。她集中精神握住刀柄，盯著石的眼睛，在心里狂喊：“震懾！”
青銅刀突然發(fā)出一陣尖銳的嗡鳴，刀身的云雷紋亮起刺眼的紅光，像突然燒起來的火。石的斧頭剛要揮出，手腕莫名一麻，斧頭“哐當”掉在地上。他臉色驟變，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恐：“這刀……有問題！”
【叮！器靈系統(tǒng)提示：‘震懾’技能生效，目標石陷入短暫恐懼，持續(xù)十息?！?/p>
【叮！生息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目標情緒波動劇烈，恐懼（60%）、貪婪（40%）——他想要青銅刀！】
十息！阿依攥緊刀，轉(zhuǎn)身就往樹林深處跑。她不敢回頭，只聽見身后傳來石的怒吼：“抓住你非要剝了你的皮！”
樹林比她想象的更密。藤蔓像蛇一樣纏在樹干上，腐葉鋪在地上，踩上去“噗嗤”作響，分不清是泥還是爛肉。跑著跑著，腳下突然一空，她驚呼一聲，重重摔進一個凹陷的土坑。
“嘶——”膝蓋磕在硬物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她摸了摸坑底，觸手冰涼，是塊光滑的石板，上面似乎刻著什么。
“找到了！”石的聲音在坑邊響起，他探出頭，臉上沾著泥，眼神像餓狼，“看你往哪跑！”
他說著，撿起地上的藤蔓，一頭纏在樹上，一頭扔下來：“自己爬上來，不然我就把你埋在這?！?/p>
阿依抬頭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青銅刀。刀身的紅光已經(jīng)褪去，但她能感覺到巴圖在躁動——像蓄勢待發(fā)的箭。
“你為什么非要抓我去殉葬？”阿依故意拖延時間，手指在石板上摸索，那些刻痕彎彎曲曲，像甲骨文，又像某種地圖，“大巫的葬禮，為什么需要懂醫(yī)術(shù)的祭品？”
石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他拽了拽藤蔓：“少廢話！大巫生前被邪祟纏身，需要活人的精氣鎮(zhèn)壓，尤其是你這種懂藥的，精氣更純！”
邪祟？精氣？阿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博物館里那把青銅刀的介紹，說商代兵器常被用于祭祀，認為能“驅(qū)邪”。難道巴圖變成的這把刀，和所謂的“邪祟”有關(guān)？
【巴圖：別信他的鬼話！他身上有尸氣！這坑底下肯定埋著東西！】
尸氣？阿依猛地低頭，借著從坑口透進來的微光，看清了石板上的刻痕——不是地圖，是幅畫：一個戴著面具的人，手里舉著刀，刺向躺在石臺上的人，石臺周圍畫著許多小人，都在往一個方向跪拜。
是祭祀圖！而且祭品的姿勢，和阿竹在殉葬坑里的樣子一模一樣！
“你看這石板！”阿依指著圖案，聲音發(fā)顫，“這是不是你們祭祀的秘密？你們根本不是給大巫殉葬，是在搞別的儀式！”
石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像被戳中了痛處：“閉嘴！再胡言亂語，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他說著，突然拽緊藤蔓，想把阿依拉上來。阿依卻死死抓住石板，就在藤蔓繃緊的瞬間，她猛地舉起青銅刀，砍向藤蔓！
“嗤啦！”粗硬的藤蔓應(yīng)聲而斷，比切麻繩還容易。石沒站穩(wěn)，“啊”的一聲摔在坑邊，腦袋磕在石頭上，暈了過去。
【叮！器靈系統(tǒng)提示：‘裂鐵’技能熟練度+10，刀身強度微量提升?！?/p>
【巴圖：干得漂亮！快搜他身！說不定有鑰匙什么的！】
阿依喘了口氣，爬上坑。石暈得很沉，額角在流血。她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個小小的骨哨，一個裝著黍米的布包，還有一塊刻著符號的木牌——符號和石板上的很像。
“這是什么？”阿依舉起木牌問。
【巴圖：我看看……這符號像祭祀用的‘引魂牌’，看來這小子是專門負責抓祭品的，屬于祭祀集團的外圍成員?！?/p>
祭祀集團？阿依的腦子更亂了。她剛想把木牌揣起來，卻聽見遠處傳來吹哨的聲音，和石身上的骨哨音色一樣！
“不好！他的同伙來了！”阿依心里一緊，看了看暈過去的石，又看了看樹林深處，“怎么辦？”
【巴圖：把他拖進坑里！蓋上樹枝！快！】
阿依照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石拖進坑，用藤蔓捆住他的手腳，再鋪上樹枝和腐葉，從上面看，根本看不出這里有個坑。做完這一切，她握著青銅刀，往反方向跑——這次她學聰明了，專挑藤蔓多、不好走的地方鉆。
跑了大約半個時辰，身后的哨聲越來越遠。雨停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阿依靠在一棵大樹上喘氣，肚子餓得咕咕叫，才想起懷里的粗糧餅還沒吃。
她拿出餅，硬得像石頭，咬了一口，差點硌掉牙。她把餅掰成小塊，就著手里的雨水慢慢咽，突然覺得這難以下咽的餅，竟是穿越以來最香的東西。
“巴圖，”她小聲說，“我們現(xiàn)在去哪？”
【巴圖：找個地方先藏起來。我剛才在石的記憶碎片里‘看’到，這附近有個廢棄的祭壇，很少有人去?！?/p>
記憶碎片？阿依愣了一下：“你能看到他的記憶？”
【巴圖：嗯，器靈系統(tǒng)的新功能，接觸目標能讀取一點表層記憶，不過很模糊。那祭壇在樹林北邊，以前是祭祀山神的，后來山神‘顯靈’殺了幾個祭司，就廢棄了?！?/p>
山神顯靈殺人？阿依覺得后背發(fā)涼，但現(xiàn)在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她點點頭：“好，去看看?！?/p>
她按照巴圖的指引，往北走。越往北，樹木越稀疏，地上的雜草也越來越少，露出黑色的泥土——像是被火燒過。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一片圓形的空地，中間有個半塌的石臺，石臺周圍散落著斷成幾截的石人，石人的臉上刻著猙獰的表情，眼睛是空的，像在盯著人看。
“這就是廢棄祭壇？”阿依站在空地邊緣，不敢進去。祭壇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焦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讓她很不舒服。
【巴圖：進去看看。石的記憶里說，祭壇下面有個地窖，能藏人?！?/p>
阿依咬咬牙，握緊青銅刀，小心翼翼地走進空地。石臺上長滿了青苔，角落里有堆灰燼，似乎有人來過。她繞著石臺轉(zhuǎn)了一圈，在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起眼的入口，被藤蔓遮住了。
她用青銅刀割開藤蔓，里面是個黑漆漆的洞口，深不見底，能感覺到一股涼氣往外冒。
“真有地窖……”阿依探頭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見，“你確定安全嗎？”
【巴圖：應(yīng)該沒事。石的記憶里，他小時候偷偷來過，地窖里只有些破舊的祭品?！?/p>
阿依深吸一口氣，拿出剛才在石身上搜到的火折子（她剛才沒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吹了吹，火苗“騰”地竄了起來，照亮了洞口的臺階。
她扶著墻壁，一步步往下走。臺階很陡，長滿了青苔，差點滑倒。地窖不大，大約有兩個柴房那么大，角落里堆著些破舊的陶罐和獸皮，還有幾個木雕像，和外面的石人一樣，表情猙獰。
“看來真的沒人來?！卑⒁浪闪丝跉?，把火折子放在地上，照亮了整個地窖。
就在這時，青銅刀突然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嗡鳴，刀身的云雷紋亮得像火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亮！
【巴圖：小心！這地窖里有東西！】
阿依猛地轉(zhuǎn)身，看向地窖深處的陰影。陰影里，一個東西緩緩站了起來——不是人，是個用樹枝和干草扎成的人偶，有半人高，身上披著破爛的麻布，臉上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符號，眼睛是兩顆黑色的石頭，正“盯”著她。
人偶怎么會自己動？！
阿依嚇得后退一步，手里的青銅刀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猛地向前“跳”了一下，刀身直指人偶，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像是在示威。
人偶停下了動作，朱砂符號開始慢慢褪色，黑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澤，“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散成了一堆樹枝和干草。
【叮！器靈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低級邪祟‘草偶靈’，已被刀身靈力驅(qū)散。獎勵：靈力值+10，解鎖技能‘驅(qū)邪’（初級）——可驅(qū)散低階邪祟?！?/p>
【巴圖：我去！這地方還真有邪祟！看來石沒騙人，山神顯靈說不定是真的……】
阿依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地窖突然搖晃了一下，頭頂落下幾塊泥土。她抬頭一看，洞口的光線突然變暗了，似乎有什么東西擋住了。
“誰？”她握緊青銅刀，心臟狂跳。
洞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是張熟悉的臉——梳著雙丫髻，顴骨很高，正是阿竹！
“阿依？”阿竹的聲音帶著驚訝，還有點虛弱，“你怎么在這？”
阿依愣住了：“你……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柴房嗎？”
“我醒了之后，親衛(wèi)說你跑了，要抓你回去殉葬?！卑⒅駨亩纯谂老聛?，腿還有點軟，“我趁他們不注意，偷了點吃的，就跟著你的腳印找過來了……沒想到真找到你了?！?/p>
她手里拿著個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有幾塊粗糧餅，還有一小罐水。
阿依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她沒想到阿竹會來找她，更沒想到她能從奴隸營跑出來。
【叮！生息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目標阿竹情緒穩(wěn)定，感激（70%）、依賴（30%），無威脅。】
“你不怕被抓回去嗎？”阿依問。
阿竹搖搖頭，眼睛紅紅的：“怕，但我更不想一個人待在那。你救了我，我……我想跟著你?！?/p>
阿依看著她瘦小的身影，想起殉葬坑里那些被土埋掉的人，心里一軟。她嘆了口氣：“好吧，先在這待著，等安全了再說?！?/p>
她把阿竹扶到地窖角落坐下，給了她一塊餅。阿竹狼吞虎咽地吃著，眼淚掉在餅上，她也不在意。
“阿依，”阿竹突然說，“我剛才在祭壇外面，看到有幾個穿黑衣服的人過去了，手里拿著刀，像是在找什么。”
穿黑衣服的人？阿依心里一緊：“是不是臉上有刀疤的？”
“不是，”阿竹搖搖頭，“他們臉上戴著面具，和祭壇外面的石人面具一樣，很嚇人?！?/p>
戴面具的人？阿依想起石的話，大巫生前被邪祟纏身，難道這些人是負責處理邪祟的？還是……和祭祀陰謀有關(guān)？
【巴圖：小心點。石的記憶里有個模糊的畫面，戴著面具的人在祭壇上殺人，用的刀和我很像?！?/p>
和巴圖很像的刀？阿依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青銅刀，刀身的云雷紋在火光下若隱若現(xiàn)。這把刀到底是什么來頭？為什么和祭祀、邪祟都有關(guān)系？
就在這時，地窖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很輕，但在安靜的地窖里聽得很清楚。
“有人來了！”阿竹嚇得捂住嘴，縮到阿依身后。
阿依立刻吹滅火折子，地窖陷入一片黑暗。她握緊青銅刀，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祭壇的石臺上。
“剛才明明感覺到有靈力波動……”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像是用砂紙磨出來的，“難道是錯覺？”
“不可能，”另一個聲音說，更年輕些，“草偶靈被驅(qū)散了，肯定有人來過。仔細找找?！?/p>
腳步聲在石臺上移動，似乎在檢查。阿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覺到這兩個人很強，比刀疤臉和石都強得多。
【巴圖：別出聲！他們身上的靈力很強，我現(xiàn)在不一定能打過！】
阿依點點頭，一動不敢動。黑暗中，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阿竹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年輕的聲音說：“沒找到人，可能跑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大巫的葬禮快開始了，要是誤了時辰，管事官會發(fā)怒的?！?/p>
“嗯?！鄙硢〉穆曇魬?yīng)了一聲，“把草偶靈的殘骸燒了，別留下痕跡?！?/p>
外面?zhèn)鱽怼斑青辍钡狞c火聲，接著是燃燒的“噼啪”聲，還有一股焦味飄進地窖。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
阿依和阿竹都不敢動，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確定沒人了，阿依才重新點燃火折子。
地窖里一片狼藉，角落里的木雕像被碰倒了，地上的灰塵被踩出許多腳印。
“他們……他們是戴面具的人嗎？”阿竹的聲音還在發(fā)顫。
“嗯?！卑⒁傈c點頭，心里的疑惑越來越深，“他們也在找這個祭壇，還提到了大巫的葬禮……”
【巴圖：我剛才‘聽’到他們的對話，好像在找一把‘鎮(zhèn)邪刀’，說那刀能鎮(zhèn)壓大巫身上的邪祟，要是找不到，葬禮上會出亂子。】
鎮(zhèn)邪刀？阿依猛地看向手里的青銅刀：“你是說……你就是他們要找的鎮(zhèn)邪刀？”
【巴圖：不知道，但可能性很大。石的記憶里，大巫是半年前開始變得奇怪的，總是說自己被邪祟纏身，還下令鑄造了一把青銅刀，說是能鎮(zhèn)邪，后來那刀就不見了……】
博物館里的那把青銅刀，不就是商代的鎮(zhèn)邪刀嗎？難道巴圖穿越成了這把失蹤的鎮(zhèn)邪刀？
阿依的腦子亂成一團。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就不是簡單的逃亡了，而是卷入了一場關(guān)于祭祀、邪祟和權(quán)力的陰謀里。
“阿依，我們……我們還是跑吧，跑得越遠越好?！卑⒅窭母觳玻曇魩е耷?，“這里太嚇人了，我不想被抓去殉葬，也不想被邪祟附身……”
阿依看著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青銅刀。跑？往哪跑？他們現(xiàn)在就像掉進了一張巨大的網(wǎng)里，無論往哪跑，都可能被網(wǎng)住。
而且，她想起了殉葬坑里那些被土埋掉的人，想起了阿竹胸口的傷口，想起了石臉上詭異的笑。她不想再像他們一樣，任人宰割。
“不跑了?！卑⒁郎钗豢跉?，眼神變得堅定，“我們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巫身上的邪祟是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没钊搜吃醽礞?zhèn)壓？還有你，”她看向青銅刀，“你到底是什么刀？”
【巴圖：這才像話！蒙古族的雄鷹和彝族的火塘，可不是只會逃跑的！】
阿竹愣住了：“可是……我們只是奴隸和一把刀啊……”
“奴隸怎么了？刀又怎么了？”阿依握緊青銅刀，刀身傳來一陣溫暖的回應(yīng)，“只要我們想，就能做點什么?！?/p>
她站起身，走到地窖門口，掀開一條縫往外看：“天黑之前，我們?nèi)ヅ`營附近看看。我想知道，大巫的葬禮，到底要干什么?！?/p>
阿竹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也站了起來，緊緊跟在她身后。
夕陽西下，把廢棄祭壇的影子拉得很長。石人猙獰的臉在夕陽下，仿佛又活了過來，盯著兩個渺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