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燭火的點燃,一股霸道無比的吸力,從燭臺中猛然爆發(fā)!
柴房之內(nèi),那些被顧長生平日里偷偷撿回來的、還殘留著一絲靈氣的破碎法器、報廢丹爐、失效符紙,突然齊齊發(fā)出哀鳴。一絲絲、一縷縷肉眼可見的白色流光,被強行從這些廢品中抽出,如百川歸海般,瘋狂地涌向了那簇暗金色的火焰!
燃魂燭,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貪婪地吞噬著所有涌來的靈力。
經(jīng)過燭火的煉化,那些駁雜的、狂暴的能量,竟化作了一股股無比精純的、帶著一絲亙古混沌氣息的暖流,順著顧長生的手臂,涌入他那剛剛被貫通的、脆弱的經(jīng)脈之中。
“呃啊——!”
顧長生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一頭栽倒在地,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
這股能量太過龐大,也太過精純,對他這具從未修煉過的凡人經(jīng)脈來說,不啻于用一道洶涌的巖漿,去沖刷一條干涸的溪流。
劇痛!撕心裂肺般的劇痛!
他感覺自己的每一寸經(jīng)脈,都在被撐開、撕裂、然后又被那股溫暖的能量強行修復。在這種毀滅與新生的極致痛苦中,他體內(nèi)的力量,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速增長著。
就在他即將被這股龐大的能量撐爆、徹底失去意識的邊緣,一聲帶著醉意的、不耐煩的叫罵聲,如同驚雷般,從柴房外傳來。
“大半夜的,哪個兔崽子在里面搞什么鬼?!”
是管事弟子王猛的聲音!
顧長生心中一凜,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劇痛。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強行調(diào)動剛剛產(chǎn)生的、那微弱的神念,試圖切斷與燃魂燭的聯(lián)系。
屋內(nèi)的所有異象,瞬間消失。
那截廢燭光芒散盡,再次變回了那副焦黑的、毫不起眼的模樣,掉落在角落的草堆里。
顧長生則強忍著渾身的劇痛和脫力感,拼命蜷縮到柴房的另一頭,將自己偽裝成那個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可憐的廢物。
“砰!”
柴房的門,被王猛一腳粗暴地踹開。
他提著一盞在山風中搖曳的燈籠,醉眼惺忪地向里望去??吹降?,依舊是那個他最熟悉的、毫無生氣的“垃圾”,正蜷縮在角落里,仿佛被他的闖入嚇得不敢動彈。
“哼,晦氣!”王猛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不耐煩地啐了一口,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黑暗中,顧長生緩緩睜開眼,眼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冰冷的、劫后余生的后怕。
王猛的夜探,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顧長生剛剛燃起的、對力量的原始渴望之上。劫后余生的后怕,化作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名為“警惕”的情緒,第一次,在他那片空無的內(nèi)心中,扎下了根。
他明白了,在這危機四伏的思過峰,任何一絲異常,都可能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他必須學會,隱藏。
接下來的幾天,他沒有再進行那種瘋狂的、大規(guī)模的靈力吞噬。他將那截“燃魂燭”視若生命,日夜藏在懷中,只有在確認了絕對安全的深夜,才會在破舊的柴房內(nèi),將其取出。
他開始嘗試著,去“控制”它。
他發(fā)現(xiàn),這截丑陋的廢燭,仿佛是他身體的延伸,與他眉心深處的“魂種”血脈相連。只要他心念一動,那燃燒的、能吞噬萬物的暗金色燭火,便會聽話地,將所有的光芒與氣息,盡數(shù)內(nèi)斂回焦黑的燭身之中。
光芒散去,它又變回了那副平平無奇、扔在廢料堆里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模樣。
“藏鋒……”
顧長生的腦海中,第二次,浮現(xiàn)出這個詞。他不懂其意,卻本能地,理解了其行。
經(jīng)過那一夜的破境與提煉,他體內(nèi)的能量雖然依舊微弱,但比之過去,已是天壤之別。那股精純至極的能量,在他那被拓寬了數(shù)倍的嶄新經(jīng)脈中緩緩流淌,帶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名為“力量”的踏實感。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感受著那股雖然微小、但卻真實不虛的力量,他那雙異色的瞳眸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名為“滿足”的情緒。
而當屋外偶爾傳來巡山弟子的腳步聲時,他的身體會瞬間緊繃,眼中也會立刻浮現(xiàn)出“警惕”的光。
他正在蘇醒。
以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方式,從一個麻木的“殼”,向一個真正的“人”,緩慢地蛻變。
力量的增長,最先體現(xiàn)在他每日的工作上。
以往,那些從煉器堂運來的、沉重無比的斷劍殘骸,需要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強拖動。而現(xiàn)在,他只需偷偷催動體內(nèi)那一絲微弱的能量,便能毫不費力地將其舉起,輕易地扔進廢料坑中。
原本需要耗費數(shù)個時辰才能完成的、繁重而枯燥的工作,如今,他只用一半的時間,便能輕松做完。
他有了更多的時間,用于秘密的修煉,也用于……探索。
他不再滿足于每日那碗清可見底的米粥。在工作結束后,他會走進思過峰那片人跡罕至的后山。
他避開了所有巡邏的弟子,憑著那變得無比敏銳的嗅覺,在一處陡峭的、幾乎無人能攀爬的懸崖峭壁之上,找到了一棵結滿了鮮紅欲滴的野果的小樹。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顆,放在鼻尖輕嗅,一股清甜的、誘人的香氣,鉆入鼻腔。
他猶豫了片刻,然后,試探著,輕輕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的瞬間,一股他從未體驗過的、清冽甘美的汁液,如同最溫柔的甘泉,瞬間在他的味蕾上炸開。
這是……“甜”。
顧長生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手中還捏著那半顆被咬了一口的果子,久久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