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張老板那塊沉甸甸的百達(dá)翡麗擦得锃亮,頂著大雨送還給他。他接過表時笑容滿面,
連連拍我肩膀:“小李啊,現(xiàn)在像你這么實誠的人可不多了!”三天后我卻收到法院傳票,
他聲稱表盤有我歸還時造成的致命劃痕,索賠三萬元。妻子病床前,我捏著那張紙,
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律師調(diào)取了我代駕車內(nèi)的監(jiān)控,畫面清晰顯示手表完好無損。
張老板漲紅著臉道歉時,我看著他辦公室墻上的“誠信贏天下”金字,
只輕聲說了一句:“下次撿到東西,我該先留個證據(jù)。
”第一章 雨夜奇遇雨點子砸在車頂上,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似的。我叫李明,
干代駕**年了。這鬼天氣,單子反而多。剛把一位客人送到城東,手機(jī)又響了。
派單信息跳出來:鉑尊會所門口,去觀瀾湖別墅區(qū)。嚯,這可是個大單。鉑尊門口燈光晃眼,
豪車排著隊。我穿著公司熒光綠的沖鋒衣,在雨里等著,像個顯眼的大蘑菇。沒幾分鐘,
兩個西裝革履的小伙子,幾乎是架著一個男人出來了。那男人,張老板,
一看就是今晚的主角,喝得腳下拌蒜,臉紅得像關(guān)公,
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么“再開一瓶”?!皬埧?,您慢點。
”一個小伙子費(fèi)力地拉開那輛烏黑锃亮的賓利慕尚后門,小心地把張老板往里塞。
另一個小伙子把車鑰匙遞給我,眼神里透著點疲憊:“師傅,麻煩您了,
一定把張總安全送到家。地址導(dǎo)航上有?!蔽亿s緊點頭,接過鑰匙,入手冰涼沉重。
坐進(jìn)駕駛座,一股淡淡的皮革香水和酒氣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真皮座椅包裹性極好,
方向盤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質(zhì)感。心里嘀咕,這車,夠我干半輩子了。張老板在后座癱著,
沒幾分鐘,呼嚕聲就起來了,震得車?yán)锒加谢匾簟S旯纹髟趽躏L(fēng)玻璃上左右搖擺,
刮開一片又一片水幕。我盯著前方濕漉漉的路面,打起十二分精神。車?yán)锏姆諊鸁粲挠牡模?/p>
照著后視鏡里張老板歪著的腦袋。這活兒,錢是多點,可心也一直提著。一路小心翼翼,
總算到了觀瀾湖。保安核實了身份才放行。別墅區(qū)里安靜得很,
只有雨聲和車輪壓過積水的聲音。按導(dǎo)航停在一棟燈火通明的歐式別墅前。
管家模樣的男人撐著傘早等在門口了。我熄了火,輕輕推了推后座的張老板:“張總,張總?
到家了?!彼哌罅艘宦?,眼皮費(fèi)力地抬了抬,眼神渙散。管家拉開車門,
和里面迎出來的另一個保姆一起,幾乎是把他從車?yán)铩鞍巍绷顺鰜??!靶量鄮煾盗耍?/p>
”管家沖我點點頭,遞過來幾張濕漉漉的鈔票,是代駕費(fèi)和小費(fèi)。我接過錢,道了謝,
看著他們架著張老板踉踉蹌蹌進(jìn)了那扇氣派的大門。雨還在下,我裹緊沖鋒衣,
小跑著離開這片不屬于我的繁華,去趕最后一班回城郊出租屋的夜班公交。雨絲打在臉上,
冰涼。心里就想著,趕緊回去,老婆小蕓還在家等我呢。
第二章 枕邊驚雷到家都快凌晨一點了。屋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小夜燈。我躡手躡腳地?fù)Q鞋,
生怕吵醒小蕓。推開臥室門,卻看見她靠在床頭,沒睡,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怎么還沒睡?”我壓低聲音問,帶著心疼。她勉強(qiáng)笑了笑,聲音有點?。骸暗饶隳亍?/p>
今天…感覺有點喘不上氣,心口悶悶的?!彼譄o意識地按在胸口。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蕓有風(fēng)濕性心臟病,這些年一直靠藥養(yǎng)著,醫(yī)生說情況在慢慢變差,得準(zhǔn)備錢做手術(shù)。
那是個無底洞。我趕緊坐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冰涼。“明天請假,我陪你去醫(yī)院看看。
”她搖搖頭:“不用,老毛病了,就是今天天氣悶。睡一覺就好了。你快去洗洗,早點休息。
”她催著我。我拗不過她,只能先去洗漱。冰涼的水潑在臉上,稍微清醒了點。
坐在床邊脫鞋襪時,感覺右腳鞋子里好像硌著個硬東西。我疑惑地脫了鞋,伸手往里一掏。
是個冰涼、堅硬的小玩意兒。我把它掏出來,湊到小夜燈下。嗡的一下,腦子有點懵。
是塊手表。不是普通的手表。沉甸甸的,金屬表帶冰涼,表盤在微光下泛著深邃的幽藍(lán)光澤,
上面鑲嵌的小鉆石折射出細(xì)碎的星芒。表盤上幾個花體的英文字母我不認(rèn)識,但表殼背面,
那個清晰的、復(fù)雜的小船錨標(biāo)志,我在雜志上見過——百達(dá)翡麗。是張老板的!
肯定是剛才在車?yán)?,他醉得不省人事,手表松脫掉下來,滾進(jìn)了我的鞋子里!
我當(dāng)時光顧著扶他,完全沒察覺!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地擂鼓。我捏著這塊價值連城的表,
手指尖都在發(fā)麻。小蕓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問:“怎么了?”我像被燙到一樣,
下意識把手表藏到身后,聲音有點發(fā)緊:“沒…沒事,鞋里進(jìn)了個小石子。
”小蕓“嗯”了一聲,又睡過去了。黑暗里,我坐在床邊,一動不敢動。
手里那塊冰冷的金屬,像塊燒紅的烙鐵。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敲打著窗玻璃,
也敲打著我亂成一團(tuán)的腦子。這表值多少錢?幾十萬?上百萬?把它藏起來?賣掉?
夠小蕓做幾次手術(shù)了!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猛地竄出來,纏繞住心臟,
帶來一陣窒息般的悸動。我閉上眼,腦海里是張老板醉醺醺被架走的樣子,
是管家遞錢時客氣的臉,也是小蕓蒼白的臉色和按在胸口的手。黑暗里,
兩個念頭在激烈地撕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里的表越來越沉,壓得我喘不過氣。最終,
我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氣,摸出手機(jī),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手指有些抖,
翻到昨晚那個代駕訂單,找到了張老板的聯(lián)系電話。第三章 誠信的代價天剛蒙蒙亮,
一夜沒怎么合眼的我,頂著兩個黑眼圈,撥通了張老板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一個帶著濃濃睡意和不耐煩的沙啞聲音:“喂?誰啊?大清早的!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張總您好,實在抱歉這么早打擾您。
我是昨晚送您回家的代駕司機(jī),李明?!彪娫捘穷^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我是誰。
“哦…小李?。渴裁词??”語氣緩和了點,但還是懶洋洋的?!笆沁@樣的張總,
昨晚您下車后,我不小心在車?yán)锇l(fā)現(xiàn)了一塊手表,應(yīng)該是您落下的。
您看看是不是一塊百達(dá)翡麗?藍(lán)色的表盤?”我描述著。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
連呼吸聲都似乎屏住了。過了足足三四秒,張老板的聲音猛地拔高,
充滿了急切和一種失而復(fù)得的巨大驚喜:“對對對!是我的!哎呀小李!哎呀呀!
你看我這記性!喝斷片了!那可是我的心肝寶貝??!你在哪?我馬上派人過去拿!不不不,
小李,你真是我的大恩人!現(xiàn)在像你這么實誠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你在哪?
我親自去取!必須好好謝謝你!”他一連串的話像連珠炮,熱情得讓我有點招架不住。
我報了出租屋附近一個還算體面的咖啡館地址。不到一個小時,
一輛黑色奔馳就停在了咖啡館門口。下來的正是張老板本人,精神煥發(fā),西裝筆挺,
昨晚的醉態(tài)蕩然無存。他大步流星走進(jìn)來,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穿著洗得發(fā)白舊夾克的我。他臉上堆滿了笑容,幾步跨過來,
一把握住我的手,用力搖晃:“小李!哎呀,可算找到你了!太感謝了!太感謝了!
”他的手心溫?zé)嵊辛?。我趕緊從口袋里掏出那塊用手帕仔細(xì)包好的手表,遞過去:“張總,
您看看,是不是這塊?”張老板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手帕。
那塊百達(dá)翡麗靜靜地躺在白色棉布上,幽藍(lán)的表盤在咖啡館的燈光下流轉(zhuǎn)著迷人的光澤。
他拿起表,手指在表盤上摩挲,眼神專注得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著表帶、表殼,翻過來看背面。好一會兒,他才長長舒了口氣,
臉上笑容更盛,重重一拍我的肩膀:“沒錯!就是它!完好無損!小李啊,
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這東西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丟了它,我?guī)滋於妓缓糜X!
”他不由分說,從精致的皮夾里抽出厚厚一疊百元大鈔,估摸著得有五六千,
直接塞進(jìn)我手里:“拿著!一點心意!別推辭!你這樣的人品,值這個價!”那疊錢很厚,
很沉,帶著嶄新的油墨味。我本能地想推拒:“張總,這太多了,
物歸原主是應(yīng)該的…”“拿著!”張老板打斷我,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上位者的豪爽,
“我張某人做事,講究!你這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又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大,帶著一種親昵的贊賞。然后,
他把手表小心地戴回手腕上,沖我點點頭,意氣風(fēng)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了咖啡館。我攥著那疊錢,
手心有點出汗??粗巴獗捡Y車絕塵而去,心里那塊懸了一夜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雖然沒收那幾千塊小費(fèi)(最后還是悄悄塞回他司機(jī)手里了),但一種踏實的感覺,
混著點被大人物夸獎的暈乎,慢慢升起來。這錢,拿著燙手,靠自己勞動掙的才安心。
張老板那聲“實誠人”,比錢更讓我舒坦。我騎著我的小電驢回家,雨過天晴,
陽光刺破云層,空氣里有股泥土的清新味。我盤算著,今天早點收工,
去菜場買條小蕓愛吃的鯽魚,給她燉個湯補(bǔ)補(bǔ)。幾天過去了,風(fēng)平浪靜。
小蕓的身體還是老樣子,時好時壞,藥罐子沒斷過。那天張老板的夸獎帶來的那點暖意,
很快就被生活的重?fù)?dān)壓了下去。我依舊在各大酒店、會所門口轉(zhuǎn)悠,搶單,接單,
在城市的霓虹里穿梭,為了下一筆醫(yī)藥費(fèi)奔波。直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后。
我正靠在電瓶車上,在一個寫字樓底下等單。手機(jī)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座機(jī)。
我以為是派單,隨手接起:“喂,你好,代駕李明。”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冰冷、公式化,
像一塊生鐵砸在地板上:“李明先生嗎?這里是城東區(qū)人民法院。
張偉先生(張老板)就財物損害賠償糾紛一案,已向本院提起訴訟。本院已受理,
現(xiàn)依法向你送達(dá)起訴狀副本及開庭傳票。請于三個工作日內(nèi)到我院訴訟服務(wù)中心領(lǐng)取,
或提供你的有效送達(dá)地址。逾期不領(lǐng),將視為送達(dá)。”法院?起訴狀?張偉?張老板?
財物損害賠償?這幾個詞像冰錐子,一根根狠狠扎進(jìn)我耳朵里。一瞬間,
周遭寫字樓玻璃幕墻反射的陽光變得異常刺眼,車流聲、人聲都模糊了,遠(yuǎn)去,
只剩下電話里那個冰冷的聲音,還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什…什么糾紛?什么賠償?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干澀得厲害?!捌鹪V狀副本上有詳細(xì)內(nèi)容。請盡快來領(lǐng)取。
”對方?jīng)]有任何解釋,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嘟嘟嘟的忙音,像喪鐘。我僵在原地,
手機(jī)還貼在耳邊,冷汗瞬間就浸透了后背。張老板…告我?賠償?腦子里一片混亂,
唯一清晰的念頭是:那塊表!那塊百達(dá)翡麗!
第四章 三萬塊的無妄之災(zāi)法院那棟灰撲撲的大樓,像座巨大的石頭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拿著那張薄薄卻又重若千斤的傳票和起訴狀副本,手指冰涼,站在法院門口的陽光底下,
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起訴狀上的字,每一個都像燒紅的釘子,
燙得我眼睛生疼:“原告張偉訴稱:被告李明(代駕司機(jī))于X年X月X日晚,
在為原告提供代駕服務(wù)過程中,拾得原告遺失的百達(dá)翡麗腕表(型號XXXX)一塊。
被告于次日將手表‘歸還’原告。然,經(jīng)原告仔細(xì)查驗及專業(yè)機(jī)構(gòu)鑒定,
發(fā)現(xiàn)該手表藍(lán)寶石水晶表盤上,存在一道長約1.5厘米的明顯弧形劃痕,
造成手表嚴(yán)重貶值。該劃痕系被告拾得手表后保管不當(dāng)或故意損壞所致。原告認(rèn)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