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入獄后的第三個月,威海迎來了初夏。
陽光變得熾熱,海風裹挾著咸濕的氣息穿過城市每個角落。
我站在花店門口,看著依依彎腰修剪一株藍雪花,陽光透過她的白裙子,勾勒出纖細的腰線。
"老板娘,買花。"我推門進去,風鈴清脆作響。
依依頭也不抬:"要什么?"
"要你心里那朵。"我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回答。
這次她沒有翻白眼,而是放下剪刀,嘴角微微上揚:"沒有。"
"那我退而求其次,"我湊近柜臺,"要老板娘的一個吻。"
她抓起一把玫瑰花瓣扔向我:"滾蛋!"
花瓣紛紛揚揚落下,有幾片粘在我襯衫上。我大笑著繞過柜臺,從背后抱住她。她的身體比三個月前柔軟多了,不再像受驚的貓一樣隨時準備逃跑。
"別鬧..."她輕輕掙了一下,"我在記賬。"
我親了親她的耳垂,那里立刻泛起粉色:"今晚吃什么?"
"泡面。"她頭也不抬。
"又吃泡面?"我皺眉,"老板娘,你這樣虐待男朋友是要遭天譴的。"
她終于抬頭,眼里閃著狡黠的光:"那你想吃什么?"
"吃你。"我壓低聲音。
依依的臉瞬間紅透,抓起記賬本拍我:"流氓!"
我大笑著躲開,順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帶了禮物。"
她警惕地看著盒子:"什么?"
"打開看看。"
盒子里是一條銀質(zhì)手鏈,墜著一個小小的向日葵吊墜。我小心地給她戴上,正好遮住那道最明顯的疤痕。
"遮什么遮..."她小聲嘟囔,卻沒把手抽回去,"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我輕撫那條手鏈,"每次看到它,這里都會疼。"我指了指心臟位置。
依依的眼眶突然紅了,低頭玩著手鏈上的向日葵:"丁巖...你真的不嫌棄我嗎?"
"嫌棄你什么?"我捧起她的臉,"嫌棄你勇敢?嫌棄你堅強?還是嫌棄你越來越可愛?"
她掐我一下,卻靠在我胸前:"油嘴滑舌..."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我們身上,花店里彌漫著玫瑰和陽光的香氣。這一刻,我?guī)缀跬浟怂嘘庼病?/p>
直到門鈴再次響起。
一個穿著快遞制服的男人站在門口:"林依小姐?有您的包裹。"
依依從我懷里退出來,皺眉:"我沒買東西啊。"
快遞員核對了一下單子:"是貨到付款,128元。"
我掏出錢包付了錢,接過那個巴掌大的紙盒。盒子很輕,上面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地址。
"打開看看?"我說。
依依拆開包裝,里面是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她掀開蓋子,突然尖叫一聲,盒子掉在地上。
一只死老鼠躺在盒子里,旁邊是一張紙條:「賤人,你以為這就完了?」
我立刻把依依拉到身后,踩上盒子。她的手冰涼,在我掌心里發(fā)抖。
"是...是他嗎?"她聲音顫抖。
我搖頭:"張猛還在監(jiān)獄,不可能是他。"但心里已經(jīng)警鈴大作——他的同伙?手下?
依依蹲下來,抱緊自己的膝蓋。這三個月她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神經(jīng),一瞬間又繃緊了。我心疼地抱住她,能感覺到她在微微發(fā)抖。
"別怕,"我親了親她的發(fā)頂,"我去查監(jiān)控。"
花店門口的監(jiān)控顯示,快遞員確實穿著某快遞公司制服,但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臉。我記下時間,給阿杰打了電話。
"查一下這個時間段的快遞員,"我說,"可能是冒充的。"
阿杰很快回電:"那片區(qū)今天沒安排送貨上門,肯定是假冒的。要不要報警?"
我看了眼坐在角落發(fā)呆的依依:"先不用,別刺激她。幫我查查張猛在監(jiān)獄里的動向,看誰可能替他做事。"
掛掉電話,我走到依依身邊蹲下:"花店今天提前關(guān)吧,我?guī)闳€地方。"
她抬頭,眼睛紅紅的:"去哪?"
"安全屋。"
半月灣的別墅依舊安靜,海浪聲從遠處傳來。依依一進門就蜷縮在沙發(fā)上,抱著那個兔子玩偶——那是三個月前我給她買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餓不餓?"我問,"我給你煮面。"
她搖搖頭,突然說:"丁巖...我們離開威海吧。"
我愣了一下,坐到她身邊:"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我...我好累..."她的眼淚掉了下來,"總是提心吊膽,總是..."
我抱住她:"依依,逃跑解決不了問題。無論去哪,陰影都會跟著你。"
"那怎么辦?"她抬頭看我,眼里滿是絕望。
"面對它。"我捧起她的臉,"這次我們一起面對,你不是一個人了。"
她靠在我胸前,小聲啜泣。我輕撫她的背,感受著她瘦削的肩胛骨。這三個月她長了些肉,但依然纖細得讓人心疼。
晚上,我做了她愛吃的番茄牛腩。她小口吃著,臉色終于好了一些。
"好吃嗎?"我問。
她點點頭,突然說:"丁巖...我想學做菜。"
我挑眉:"老板娘要下廚?"
"嗯..."她低頭戳著米飯,"想...想給你做飯..."
我心頭一暖,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角:"那我可有口福了。"
她紅著臉推開我:"別鬧...吃飯呢..."
飯后,我們坐在露臺上看星星。威海的光污染少,夜空格外清澈。依依靠在我肩上,手指無意識地玩著我襯衫的扣子。
"丁巖,"她突然說,"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因為你生氣的時候會皺鼻子。"我笑著重復之前的回答。
"認真點!"她掐我一下。
我握住她的手:"依依,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我說,那就是——你是你。"
她沉默了一會,小聲說:"我...我有時候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胡說。"我捏了捏她的臉,"是我配不上你才對。你這么勇敢,這么堅強..."
"我才不勇敢..."她的聲音更小了,"我...我連快遞盒都不敢打開..."
"那又怎樣?"我摟緊她,"誰敢說你不夠勇敢,我第一個揍他。"
她終于笑了,靠在我懷里。夜風輕柔,帶著海的氣息。這一刻,我希望時間能靜止。
半夜,我被手機震動驚醒。是阿杰發(fā)來的消息:「查到了,張猛在監(jiān)獄里收了個小弟,叫王強,以前是他**的打手。這人三天前出獄了」
我心頭一緊,回復:「有照片嗎?」
阿杰很快發(fā)來一張照片——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右眼下方有道疤。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想起白天的快遞員——雖然戴著口罩,但眼睛下方似乎也有道疤。
我輕手輕腳起床,走到書房給阿杰打電話。
"這個王強,"我壓低聲音,"他現(xiàn)在住哪?"
"暫時沒查到。"阿杰說,"不過張猛的老巢——那個地下**雖然被封了,但他還有個倉庫在老工業(yè)區(qū),可能藏在那里。"
"明天我去看看。"我說。
"太危險了!"阿杰急了,"那家伙是個亡命徒,身上背著案子呢!"
"所以才要盡快解決。"我看了眼臥室方向,"不能讓依依再受驚嚇了。"
掛掉電話,我回到臥室。依依蜷縮在床上,懷里抱著我的枕頭。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她臉上,能看到睫毛投下的小片陰影。我輕輕躺下,把她摟進懷里。她在睡夢中往我懷里鉆了鉆,像只尋求溫暖的小貓。
第二天一早,我告訴依依要去公司處理點事。
"早點回來..."她拉著我的衣角,眼神不安。
"放心。"我親了親她的額頭,"我讓阿杰派了人在別墅周圍,你很安全。"
她點點頭,突然踮起腳親了我一下:"小心點..."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讓我愣在原地,直到她紅著臉跑回屋里。我摸了摸嘴唇,那里還留著她的溫度和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老工業(yè)區(qū)在威海西郊,廢棄的廠房像沉默的巨獸匍匐在地。根據(jù)阿杰給的地址,我找到了那個倉庫——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房子,門口停著一輛黑色摩托車。
我躲在對面廠房觀察了一會,看見王強走出來,正是昨天的"快遞員"。他點了支煙,四下張望,然后掏出手機打電話。
我悄悄靠近,聽見他說:"放心猛哥,那賤人嚇得不輕...對,就按您說的,慢慢玩死她..."
怒火瞬間竄上頭頂。我沖上去,一拳打在他臉上。王強猝不及防,踉蹌著后退,煙掉在地上。
"操!"他抹了把鼻血,認出我后獰笑起來,"丁大少?正想找你呢!"
"找我?"我冷笑,"正好,我也找你。"
王強從后腰掏出一把彈簧刀:"猛哥讓我給你帶個話——游戲才剛開始。"
"是嗎?"我盯著他的刀,"那我提前結(jié)束它。"
他撲過來,刀尖直刺我腹部。我側(cè)身避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刀子掉在地上,我趁機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王強悶哼一聲,彎腰捂住肚子。我揪住他的衣領(lǐng),又是一拳:"這一拳,是替依依打的。"
他吐出一口血沫,突然笑了:"你以為這就完了?猛哥在監(jiān)獄里有人,他早晚出來。到時候..."
"到時候他會在監(jiān)獄里待到老死。"我冷冷地說,"而你,會比他更早進去。"
王強突然從靴子里又掏出一把小刀,劃向我手臂。我躲閃不及,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立刻涌出。
"丁巖!"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轉(zhuǎn)頭,難以置信地看見依依站在不遠處,臉色慘白。阿杰跟在她身后,一臉無奈。
"依依?你怎么..."
王強趁機掙脫,撿起地上的刀朝依依沖去:"賤人!"
時間仿佛慢放。我看見依依驚恐的眼睛,看見王強猙獰的表情,看見陽光下閃著寒光的刀刃。身體先于大腦行動,我撲過去,擋在依依面前。
刀鋒刺入肋部的感覺很奇怪——先是冰涼,然后是灼熱般的疼痛。我聽見依依的尖叫,聽見阿杰的怒吼,聽見王強被按倒在地的悶響。
"丁巖!丁巖!"依依跪在我身邊,手忙腳亂地按住我的傷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你別嚇我...求你了..."
我想安慰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視線開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她淚流滿面的臉和救護車閃爍的藍光。
醒來時,消毒水的氣味告訴我這是在醫(yī)院。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給白色的病房鍍上一層金邊。依依趴在床邊睡著了,頭發(fā)亂蓬蓬的,臉上還有淚痕。
我動了動手指,她立刻驚醒,紅腫的眼睛瞪大:"丁巖!你...你醒了!"
"水..."我艱難地說。
她趕緊倒了杯水,小心地扶我起來喝。水順著喉嚨流下,緩解了干渴的灼燒感。
"醫(yī)生說你很幸運,"她聲音顫抖,"刀尖差一點就傷到肺..."
"王強呢?"我問。
"被抓了。"她咬著嘴唇,"阿杰從他手機里找到了威脅證據(jù),加上持刀傷人,至少判十年。"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會去那里?"
"我...我偷看了你的手機..."她低下頭,"看到阿杰的消息...我怕你出事..."
我笑了,牽動傷口又疼得齜牙咧嘴:"老板娘還會查崗啊?"
"你還笑!"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你...如果..."
"噓..."我握住她的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不好!"她突然激動起來,"你流了那么多血...醫(yī)生說再偏一點就...就..."她說不下去了,撲在我身上大哭。
我輕撫她的背,感受著她的顫抖:"依依,聽我說。為你擋刀,我心甘情愿。"
她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我:"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我輕聲說,"比愛自己的生命還愛。"
依依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俯身,輕輕吻住我的唇。這個吻帶著淚水的咸澀和她的顫抖,卻比任何一次都溫柔綿長。
分開時,她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丁巖...我...我也愛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狂跳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對我說這三個字。
"再說一遍?"我捧起她的臉。
她紅著臉,聲音細如蚊吶:"我愛你..."
我吻住她,這次更加深入。她的唇柔軟溫暖,像夏日的海風,像清晨的陽光,像一切美好的事物。
"咳咳。"門口傳來尷尬的咳嗽聲。
我們分開,看見阿杰站在門口,手里拎著果籃:"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依依紅著臉跳開,我則給了阿杰一個白眼:"知道還問。"
阿杰把果籃放下:"王強全招了,是張猛指使他恐嚇依依的。警方已經(jīng)立案,張猛的刑期可能會加長。"
"太好了。"我說。
阿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臉紅的依依,突然笑了:"看來這刀挨得值啊。"
"滾蛋!"我抓起一個蘋果扔他。
阿杰大笑著躲開,識相地告辭了。病房里又剩下我們兩個人,陽光靜靜地灑在床上。
"依依,"我輕聲說,"等出院后,我們離開威海一段時間吧。"
她驚訝地看著我:"你不是說...不逃跑嗎?"
"不是逃跑。"我握住她的手,"是去旅行。就我們兩個人,去看海,看山,看所有美好的風景。"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我笑著說,"不過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神秘地笑笑:"等傷好了再告訴你。"
她狐疑地看著我,突然俯身又親了我一下:"不管什么事...我都答應(yīng)你..."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