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送搶救室!腎上腺素準備!除顫儀!】
醫(yī)生的吼聲在刺耳的警報聲中顯得格外急促而破碎。
護士們推著載有小云的病床,迅速地沖往搶救室。
時間
每一分,每一秒,都緩慢得令人窒息。
送小云來的那幾個同事,如同被釘在了冰冷的塑料椅上,事不關(guān)己一樣。
嘀——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兩個世紀,也許只是短短一瞬!
那盞象征生死角逐的紅燈,熄滅了。
搶救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走出來的醫(yī)生,白大褂上似乎沾染著無形的疲憊和沉重。
他摘下口罩,露出同樣疲憊而緊繃的臉,目光掃過瞬間圍攏過來的幾張惶恐的臉,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傳來:
【抱歉……我們盡力了?!?/p>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人心上,
【送來的太晚了……錯過了黃金搶救時間……】
【轟——】
這句話如同最后的宣判,瞬間擊垮了那幾個同事強撐的鎮(zhèn)定。
有人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墻上;有人猛地捂住嘴,發(fā)出壓抑的嗚咽;還有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然而,這沉重的悲傷僅僅維持了不到幾秒,就被一種更丑陋的情緒取代——推諉與指責。
【都是你們!】
一個尖利的女聲率先爆發(fā),她紅著眼眶,手指顫抖地指向旁邊一個同樣失魂落魄的男同事,
【當初清韻明明說了是心臟??!要立刻送醫(yī)!是你們!是你們非說是低血糖!還攔著不讓動她!還說要給她吃糖!是你們害死了小云!】
【放屁!】
被指責的男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吼道,
【趙陽第一個說是低血糖的!你們不都信了嗎?!現(xiàn)在裝什么好人?!你當時不也翻包找巧克力來著?!】
【對!都怪趙陽!他懂個屁就在那瞎指揮!】
【你們誰沒附和?!現(xiàn)在倒把責任推干凈了?!】
【要不是你們耽誤時間……】
【是你們!都是你們的錯!】
他們聲嘶力竭地控訴著別人,卻選擇性遺忘了自己當時盲從的附和、輕率的判斷和那致命的拖延——
醫(yī)生看著眼前這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他疲憊地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不容置疑的終結(jié)感:
【現(xiàn)在爭論這些沒有意義了?!?/p>
他側(cè)開身,讓出通往搶救室的路,
【去見患者最后一面吧。還有…】
他的目光投向走廊入口,那里,小云的家人——
一對年邁的父母和一個看起來剛上初中的弟弟,正被護士攙扶著,臉上帶著天塌地陷般的茫然和驚恐,跌跌撞撞地趕來,
【她的家人也到了?!?/p>
他們看著那對白發(fā)蒼蒼、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老人,看著那個稚嫩臉龐上寫滿巨大恐懼和不知所措的男孩,
臉上只剩下無地自容的羞愧和不知所措的僵硬。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靜默中,小云的母親發(fā)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孩子啊——!】
她掙脫了護士的攙扶,用盡全身力氣撲向那扇敞開的門,踉蹌的腳步帶著不顧一切的絕望沖了進去!
父親佝僂著背,緊緊拉著茫然哭泣的弟弟,跌跌撞撞地緊隨其后。
而門外,那幾個同事如同被遺棄的雕像,僵硬地杵在原地,臉上交織著愧疚…..
我站在走廊陰影的角落里,看著這場始于無知的生命流逝的震顫。
那感覺,比任何指責都更冰冷,也更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小云的家人出來了,像是被抽去了所有靈魂,無力地說道
【孩子們……謝謝你們……送她來……】
那空洞的“謝謝”,那被徹底摧毀的靈魂模樣,無聲地控訴著他們之前的輕率、盲從和那致命的延誤!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們的良知上。
幾個同事僵硬地挪動著腳步,如同提線木偶般…….
對著那覆蓋著白布、再也無法回應他們的年輕軀體,他們動作僵硬地、深深地彎下了腰。
一個,兩個……他們匆匆鞠躬,又如同躲避瘟疫般,倉惶地逃離了這令人窒息的地方,只留下更深的冰冷。
走廊徹底空了。只剩下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和那扇敞開的門后,透出的、屬于太平間的絕對死寂。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肺腑。邁步,走進那間溫度似乎比冰窟還低的房間。
小云靜靜地躺在那里,白布勾勒出她過于單薄的輪廓。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獨特的,難以言喻的冰冷物質(zhì)的氣息——
我走到床邊,指尖微微顫抖。
不應該是這樣!生命之母,怎能眼睜睜看著生命在眼前消逝?!
【小云……】 我低聲呼喚,聲音在死寂中顯得異常清晰,也異常無力。
沒有回應。
我閉上眼,如同之前無數(shù)次那樣,將全部意念凝聚于掌心,
瘋狂地催動體內(nèi)那股溫暖磅礴的生命之息!
給我醒來!
心中無聲地嘶吼。
嗡——
【不……不會的!】
我心中劇震,牙關(guān)緊咬,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一定是力量不夠!
一定是!
我再次凝聚心神,這一次,幾乎榨干了體內(nèi)涌動的力量!
我顯得更加虛弱,嘴角流出一抹鮮血!雙腿一軟,幸好雙手扶著旁邊的柱子站了起來!
我不放棄,繼續(xù)凝聚!光芒比之前更盛,帶著一種近乎灼熱的溫度,狠狠按向她的心口!
【醒過來!給我活過來?。 ?/p>
噗……
一口鮮血瞬間噴出!
沒有用!
沒有用!
內(nèi)心充滿了絕望!
別說喚醒生命,連那冰冷的肌膚都未能溫暖半分!
反而有一股陰寒刺骨的反噬感順著我的手臂竄了上來,激得我渾身一顫!
【一次……兩次……】
剛才還如臂使指、能令枯木逢春、斷尾重生的神力,
此刻在這具冰冷的軀體面前,竟然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此可笑!
身為生命之母,卻救不活她!
我是否稱職?是否能擔此重任??!
我再一次陷入迷茫之中,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不自信!
我想再試一次!
【三次!】
我不信邪,幾乎是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第三次將雙手重重覆上!
這一次,不再是溫潤的白光,而是近乎刺目的、帶著我所有不甘和憤怒的金色光焰!
【活過來——?。?!】
光芒炸裂!
金光如同投入深淵的火柴,轉(zhuǎn)瞬即逝,連一絲青煙都未曾留下。
那具身體,安靜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座拒絕了一切生機的、沉默的墓碑。
絕望,像冰冷沉重的鉛塊,灌滿了四肢百骸,沉甸甸地墜著靈魂,一直墜向深不見底的寒淵。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氣的軀殼,
腳步虛浮地挪出了那棟散發(fā)著死亡和消毒水冰冷氣息的醫(yī)院大樓。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大腦一片空白!
與此同時,在那間我?guī)滋煳丛と氲?、十平米的出租屋里?/p>
手機屏幕無聲地亮起又熄滅,積滿了未接來電和信息。
【清清……你到底在哪……】
恐慌像藤蔓般纏繞住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幾天毫無音訊,這絕不是那個即使中二病發(fā)作也會給她發(fā)個搞笑段子的清韻!
不再猶豫。她顫抖著手,用最快的速度按下了那三個沉重的數(shù)字——110
【喂?警察嗎?】
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和極度的焦急,
【我朋友…我朋友清韻失蹤了!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上班,家里也沒人,電話完全聯(lián)系不上!她從來沒有這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