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來便懂呼風喚雨,卻住在破敗鄉(xiāng)野。>十二歲那年,為救鄰家孩子,
指尖微風暴露了秘密。>從此鄉(xiāng)鄰遇難便來叩門:“小神仙,幫幫我們吧?!?我默默解困,
卻拒收謝禮,只求他們保密。>直到大旱之年,游方道士作法失敗遭天雷反噬。
>眼看村民即將渴死,我終于展露真容。>雨落之時,
白發(fā)老道在我面前下跪:>“弟子眼拙,竟不知真仙在此隱居百年。
”---曬谷場上的陽光,像潑了層滾燙的金漆。谷粒鋪成一片燦黃的海,
沉甸甸壓在泥地上。小禾赤著腳,踩在那片金黃與溫熱里,腳底微微發(fā)燙。
她握著把沉重的木耙,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堅定地梳過谷堆。額前細碎的汗珠滾下來,
砸在干燥的塵土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印記。鄰居張大娘家的虎子,那愣頭青,
正追著一只撲騰的花公雞滿場瘋跑。公雞驚惶,
撲棱著翅膀斜刺里竄向場邊那條塵土飛揚的土路。一輛沉重的牛車,載著高高的柴禾垛子,
慢吞吞地碾過路面,車軸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⒆友劾镏挥心侵浑u,全然不知危險,
小小的身影箭一般沖向路心?!盎⒆樱 睆埓竽锏募饨邢窀?,
瞬間刺破了曬谷場慵懶的空氣。小禾握著木耙的手猛地一緊。那瞬間,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牛車笨重的木輪,虎子驚惶失措的臉,張大娘扭曲的表情,
連同飛揚的塵土,都成了慢放的畫面。一絲極細微、幾乎無人察覺的氣息,
從小禾緊抿的唇邊無聲溜走。那不是風,是意念的漣漪,
是她與生俱來、深埋于血脈骨肉里的本能輕顫。土路上,
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憑空而生,恰似一只無形的手,輕輕兜住了虎子小小的身體。
那力道溫柔至極,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牽引,將他輕盈地、穩(wěn)穩(wěn)地托離了車輪碾過的死亡路徑,
放回路邊松軟的草叢里。牛車轟隆著碾過虎子剛才站立的地方,只留下兩道更深的車轍。
虎子摔在草窩里,小臉煞白,懵懂地看著車輪遠去。張大娘連滾帶爬撲過去,一把摟住兒子,
心有余悸的哭聲隨之爆發(fā)。小禾早已低下頭,木耙笨拙地刮拉著谷粒,動作有些僵硬。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指尖幾不可察的微顫,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攪起的波瀾久久難平。
她偷偷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張大娘和虎子,又迅速垂下眼簾,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援手,
真的只是虎子自己一個踉蹌摔了出去,與她毫無干系。曬谷場上的喧囂重新聚攏,
但小禾的心跳,卻固執(zhí)地敲打著另一個隱秘的節(jié)拍。日子像村口那條小溪,潺潺地流。
小禾指尖泄露的那縷微風,終究沒能完全消弭于無形。有些東西,一旦開了頭,
便再也無法徹底藏起。起初是李嬸家那頭倔強的老黃牛,陷進爛泥塘里動彈不得,
幾個壯漢累得滿頭大汗也拽它不出。李嬸急得拍大腿,目光不知怎的,
就飄向了場邊默默翻谷子的小禾。那眼神帶著點試探,一點懇求,
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小禾低著頭,走到泥塘邊,手指在濕冷的空氣中輕輕一拂,
仿佛只是拂開惱人的蚊蠅。塘底淤積的泥水,竟像被無形的勺子舀開,悄然向兩側(cè)退去,
硬生生為牛蹄讓出一條堅實些的路徑。老牛掙扎著,哞哞叫著,竟真的自己爬了上來。
眾人又驚又喜,圍著老牛歡呼,李嬸提著半籃子雞蛋,千恩萬謝地要往小禾懷里塞。
小禾卻像被燙到似的,連連后退,只低聲反復道:“大娘,別說,千萬……別說出去。
”后來是村東頭王伯家。他家灶膛里引火的干草垛,半夜不知怎的竟冒了煙。王伯腿腳不便,
急得在院里團團轉(zhuǎn),煙卻越冒越大。他老伴跌跌撞撞跑到小禾那間破敗的茅屋前,
帶著哭腔拍門:“小禾!小禾姑娘!幫幫我們!” 小禾被拍門聲驚醒,揉著眼睛出來。
看著遠處那越來越濃的黑煙,她沒說話,只是對著那個方向,攤開手掌,五指緩緩收攏。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攥住了那團升騰的煙氣和剛剛竄起的火苗,狠狠一扼!煙與火,
竟在眾人眼前詭異地、徹底地熄滅了,只留下焦黑的草垛和目瞪口呆的王伯夫婦。
老兩口提著半袋新磨的玉米面要謝,小禾依舊搖頭,聲音輕得像嘆息:“王伯,王嬸,
就當……沒這回事吧?!遍T被叩響的次數(shù)漸漸多了。丟了羊的,地里鬧蟲災的,
甚至娃娃夜里驚風啼哭不止的……鄉(xiāng)鄰們帶著焦灼、無助,還有一絲心照不宣的敬畏,
聚在她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前。低低的懇求總在寂靜的清晨或傍晚響起:“小神仙,
幫幫我們吧……” 每一次,小禾都默默開了門,盡力去幫,用那點微末的法術(shù),
悄然抹平鄉(xiāng)鄰生活中的溝坎。每一次幫完,她都固執(zhí)地退回自己那間低矮昏暗的茅屋,
如同蝸牛縮回自己的殼。那些悄悄放在門外的雞蛋、新米、幾尺粗布,她碰也不碰,
只求一件事:“莫對人說。”日子就在這隱秘的付出與固執(zhí)的隱藏中滑過。
小禾依舊住在破敗的茅屋里,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裳,吃著最簡單的飯食。
她像一株最不起眼的野草,固執(zhí)地扎根在這片鄉(xiāng)野,任憑歲月在她身上刻下風霜,
卻始終斂著那份足以驚動天地的光華。法術(shù)帶來的痕跡在指尖沉淀,化作一種更深的寂靜。
她用這寂靜,小心翼翼地包裹著自己和這個小小的村莊。天空是塊燒紅的烙鐵,
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云,早已成了記憶里褪色的影子。土地干裂開巨大的口子,
像垂死者絕望張開的嘴。田里的禾苗枯黃卷曲,奄奄一息,風一吹,便發(fā)出細碎刺耳的哀鳴。
井水見了底,渾濁得只剩下一層黏膩的泥漿。絕望的氣息比酷熱更沉重,
死死壓在每一個村民的胸口,連呼吸都帶著灼痛和灰燼的味道?!暗们笥辏?/p>
”村長趙老根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敲碎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一張張同樣絕望的臉,“砸鍋賣鐵,也得請個有本事的仙師來!
”幾天后,塵土飛揚的土路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一行人。為首的,
是個穿著半舊青色道袍的老道士,頭發(fā)花白,面容清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身后跟著兩個年輕力壯的道童,抬著一口沉重的朱漆木箱,
里面裝滿了村民咬牙湊出的銅錢和僅剩的糧食。村民們?nèi)缤瑸l死的魚看到了水,
呼啦啦全涌到了村口。老道自稱“玄真子”,捋著稀疏的山羊胡,
目光在干涸的田地、枯死的樹木和一張張焦渴的面孔上緩緩掃過,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悲憫。
他選定了村西頭那片早已龜裂得不成樣子的曬谷場作為法壇。道童們手腳麻利地支起香案,
鋪上黃布,擺上香爐、燭臺、令旗和一把明晃晃的桃木劍。玄真子焚香凈手,神情肅穆,
口中念念有詞,腳下踩著玄奧的步罡,桃木劍指向蒼天?!半妨?!云來!” 他一聲清喝,
劍尖指向東方。人群屏息仰望,眼睛瞪得酸澀,除了那輪惡毒的白日頭,天空一片死寂的藍。
“風起!” 劍尖轉(zhuǎn)向西方??諝饽郎B一絲最微弱的風絮都沒有。只有灼人的熱浪,
無聲地嘲笑著。玄真子清癯的臉上開始沁出汗珠,不是熱的,是急的。他口中咒語越念越快,
步法越來越亂,桃木劍舞得呼呼生風。村民們的眼神,從最初的虔誠期盼,
漸漸變成了疑惑、不安,最后凝成了沉重的失望,沉甸甸地壓在老道背上?!袄讋与姵?,
雨降甘霖!急急如律令!” 玄真子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桃木劍上,
劍身泛起一層詭異的紅光,他用盡全身力氣,劍指蒼穹!轟隆——!
一道刺目的、粗壯得如同巨蟒的慘白閃電,毫無征兆地從萬里無云的晴空中悍然劈下!目標,
直指法壇中央那個渺小的身影!那不是順應祈愿的甘霖之兆,而是狂暴的、毀滅性的天罰!
“師父!”兩個道童魂飛魄散,尖叫著抱頭撲倒在地。
玄真子被那近在咫尺的死亡氣息徹底凍僵了,瞳孔里只剩下那吞噬一切的慘白電光,
連躲閃的本能都已喪失。他手中的桃木劍脫手飛出,在半空中就被狂暴的雷火瞬間吞噬,
化為齏粉!死亡的氣息,冰冷而真實,扼住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咽喉。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動,猛地從人群邊緣沖了出來!是小禾!
她的動作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極限,仿佛一道貼地疾掠的灰影,
直撲向法壇中央那被天罰鎖定的白發(fā)老道!她沖得太急,
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硬土塊狠狠絆了一下,整個人狼狽不堪地向前撲倒。
然而就在她身體失控前傾、雙手本能地向前撐去的剎那,
指尖已然觸碰到玄真子冰涼的道袍下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硬生生地掰開、拉長。
一股沛然莫御的、難以言喻的磅礴力量,如同沉寂了萬載的深海驟然掀起狂瀾,
以那個撲倒在地的瘦小身影為中心,轟然爆發(fā)!嗡——!空氣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沉悶震鳴,
如同無形的巨鼓被擂響。一道柔和卻堅韌無比的無形屏障,
瞬間在玄真子頭頂上方丈許處撐開!轟?。。∧堑罋缧缘膽K白雷霆,
狠狠砸在這層看似單薄的光幕之上!刺眼欲盲的白光猛然炸開,
狂暴的沖擊波如同實質(zhì)的巨浪,轟然向四面八方排開!飛沙走石,塵土漫天,
曬谷場上枯死的草屑被卷上高空!靠近法壇的村民被這股巨力推得東倒西歪,
驚叫聲響成一片。光幕劇烈地波動、扭曲,發(fā)出刺耳的裂帛之聲,
卻頑強地頂住了這毀天滅地的一擊!狂暴的電蛇不甘地在光幕表面瘋狂流竄、撕咬,
最終耗盡了威能,不甘地嘶鳴著消散在熾熱的空氣中。雷霆的余威散盡,煙塵緩緩沉降。
曬谷場上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被這遠超想象的一幕震得魂飛天外,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小禾還保持著那個狼狽撲倒的姿勢,雙手撐在龜裂滾燙的泥地上,急促地喘息著。
她的頭發(fā)散了,沾滿了塵土,臉上也蹭了幾道污痕。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衫,
在方才力量的爆發(fā)中似乎繃緊到了極限,此刻才隨著她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她慢慢抬起頭,
臉上沒有驚世駭俗后的傲然,
只有一種近乎虛脫的蒼白和……一絲深埋眼底、無法完全掩飾的疲憊與無奈。
玄真子跌坐在她身旁,道冠歪斜,白發(fā)凌亂,青色道袍沾滿泥灰,
整個人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他艱難地轉(zhuǎn)動著僵硬的脖頸,
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那個剛剛從塵土中抬起頭的、瘦弱而平凡的農(nóng)家少女。那眼神,
如同見鬼,充滿了極致的震撼、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與……卑微。
“呃……”小禾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咕噥,試圖撐起身子。
可方才那瞬間爆發(fā)抵擋天雷的力量,似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手臂一軟,
身體又重重地晃了一下。她這一動,卻像驚醒了凝固的畫面。玄真子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他手腳并用地掙扎著,不顧自己渾身泥污,
也不顧身為“仙師”的體面,竟用一種近乎爬行的姿態(tài),踉蹌著撲到小禾身前!噗通!
沉悶的聲響砸在死寂的曬谷場上。白發(fā)蒼蒼的老道,
竟朝著那個衣衫襤褸、剛從泥地里爬起來的少女,五體投地,
額頭重重地磕在滾燙龜裂的土地上!塵土被震起微小的漣漪?!暗茏印茏有孀樱?/p>
” 他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因為極致的敬畏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肉眼凡胎!有眼無珠!竟……竟不識真仙法駕在此隱居潛修!” 他猛地抬起頭,
額上沾著泥土和汗?jié)n,渾濁的老淚混著灰塵滾滾而下,
那張曾經(jīng)仙風道骨的臉上只剩下極致的卑微與祈求,“弟子……弟子萬死!驚擾仙駕!
求上仙……求上仙慈悲!救救這方黎民吧!”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嚎出來的,
帶著絕望的悲鳴。這聲悲鳴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猛地捅開了所有村民被恐懼和震驚鎖死的喉嚨?!班弁ǎ 薄班弁?!”“噗通!”曬谷場上,
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被狂風吹倒的麥浪,一個接一個,毫無征兆地矮了下去!男女老少,
不分長幼,村長趙老根、張大娘、王伯夫婦……所有熟悉的面孔,
此刻都帶著一種被神跡徹底擊穿的茫然與敬畏,齊刷刷地跪倒在地!無數(shù)額頭,
朝著那個剛剛還和他們一樣在泥土里刨食的孤女小禾,
朝著那個他們口中喚過無數(shù)次“小神仙”卻又從未真正相信過的瘦小身影,重重地叩了下去!
一片死寂中,只有此起彼伏、沉重而惶恐的叩頭聲,和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小禾還半跪在滾燙的泥地上。她看著眼前匍匐一地、黑壓壓的人群,
看著那個白發(fā)老道卑微到塵埃里的姿態(tài),臉上沒有任何被膜拜的喜悅或威嚴。
只有一種更深、更沉的疲憊,像冰冷的潮水,漫過她的眼底。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衫,在無數(shù)道驚懼敬畏的目光聚焦下,
顯得如此單薄而格格不入。就在這時,天,毫無征兆地變了。風!不是老道召喚的微風,
而是帶著濕潤土腥氣的、強勁有力的風!它從四面八方呼嘯著奔涌而來,卷起漫天塵土枯葉,
吹得人睜不開眼!天空,那片凝固了數(shù)月、藍得刺眼的絕望帷幕,
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猛地撕開!濃重如墨的鉛云,從地平線的盡頭,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翻涌、堆積、奔騰而至!層層疊疊,厚重得如同崩塌的山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