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那尖利的聲音，像淬毒的針，扎破了院長辦公室里虛假的平靜。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刺耳，帶著愚蠢的優(yōu)越感和赤裸裸的犯罪意圖。
“…花的是醫(yī)保的錢，又不是我的錢！多查幾遍怎么了？…德海是院長！醫(yī)保那邊還能不給他面子？…”
錄音還在繼續(xù)播放，周薇抱怨著康悅醫(yī)院“水平不行”，叫囂著要去省城做“最貴的檢查”。
王德海的臉色，從鐵青轉(zhuǎn)為煞白，又從煞白漲成豬肝般的紫紅。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死死瞪著宋清手機屏幕上那份刺眼的康悅醫(yī)院正常檢查報告。那上面“未見明顯異常”的結(jié)論，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關(guān)掉！給我關(guān)掉！”他猛地站起來，聲音嘶啞變形，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暴怒，伸手就要去搶宋清的手機。
宋清早有防備，后退一步，迅速按停錄音，將手機收回口袋，動作干凈利落。她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從云端跌入泥潭、失態(tài)咆哮的男人，眼神里沒有一絲畏懼，只有冰冷的審視。
“王院長，聽清楚了嗎？”宋清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死寂的空氣里，“這就是您夫人所謂的‘重病’。昨天康悅一切正常，今天急診生命體征平穩(wěn)，卻要求重復最昂貴的檢查，親口承認花的是醫(yī)保的錢，還篤定您能‘搞定’審核。您告訴我，這是什么行為？”
王德海胸口劇烈起伏，像拉破的風箱。他撐著桌子，試圖維持最后的威嚴，但眼神里的慌亂出賣了他：“假的！都是假的！你…你偽造錄音！偽造病歷！你這是誹謗！是犯罪！我要告你！讓你坐牢！”
“偽造？”宋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康悅醫(yī)院的系統(tǒng)記錄，周夫人昨天的就診卡號、繳費憑證，甚至收費窗口的監(jiān)控片段（這是陸沉郵件里附帶的額外驚喜），都在這里。至于錄音…您覺得，以周夫人的‘演技’，能模仿得這么惟妙惟肖嗎？要不要，我們現(xiàn)在就請夫人過來對質(zhì)？”
“你！”王德海被噎得說不出話，額角青筋暴跳。他知道，宋清拿出來的東西，九成九是真的！周薇那個蠢女人，竟然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還被人錄了音！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這不僅僅是特權(quán)插隊，這是足以讓他身敗名裂、鋃鐺入獄的醫(yī)保詐騙！金額絕不會?。?/p>
他死死盯著宋清，眼神變幻不定，恐懼、憤怒、怨毒，最后竟然硬生生擠出一絲極其勉強的、扭曲的“和藹”。
“宋…宋醫(yī)生…”王德海的聲音放軟了，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安撫意味，他繞過巨大的辦公桌，試圖靠近宋清，“你看…這…這里面肯定有誤會。薇薇她…她就是被慣壞了，有點小性子，說話口無遮攔…做那些檢查，也是太擔心自己的身體…我們補償！對，補償那個拾荒的老人！所有醫(yī)藥費，我們?nèi)≡俳o他一筆營養(yǎng)費！你看怎么樣？”
宋清不動聲色地又退了一步，拉開距離，眼神里的諷刺毫不掩飾：“王院長，那位大爺?shù)拿?，差點因為您夫人的‘小性子’和您的一個電話就沒了。現(xiàn)在，您覺得用錢就能買回一條命？就能抹平你們試圖侵占公共醫(yī)療資源、甚至涉嫌騙保的事實？”
“那你想怎么樣？！”王德海臉上的“和藹”瞬間崩塌，聲音再次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威脅，“宋清！你別逼我！把我逼急了，我讓你在這個行業(yè)徹底消失！你信不信我有這個能力？！”
“我信?！彼吻迤届o地點頭，“您當然有。就像您剛才讓人去撬我的更衣室柜子，想搜查甚至栽贓一樣?！彼粗醯潞ｓE然收縮的瞳孔，繼續(xù)道，“您也有能力讓那位大爺?shù)募覍佟煤脺贤ā目诠?，甚至消失?！?/p>
王德海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身體晃了一下。她怎么知道？！連這個她都知道了？！
“可惜，”宋清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陡然變得銳利如刀，“您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p>
話音剛落！ “砰！” 院長辦公室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張慧那張寫滿諂媚和幸災(zāi)樂禍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她尖著嗓子邀功似的喊：“院長！好消息！那個撿破爛老頭和他兒子，我們找到…”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清了辦公室里的情形——王德海臉色慘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撐著桌子的手抖得厲害，而本該被踩在泥里的宋清，卻站得筆直，眼神冰冷地看著她。
張慧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她身后，兩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正是之前撬柜子的三角眼同伙）探頭探腦，臉上帶著不耐煩：“王院長，人我們‘請’來了，就在樓下…”
“滾！！！”王德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發(fā)出凄厲的咆哮，抓起桌上的煙灰缸就砸了過去！“都給我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滾?。 ?/p>
煙灰缸砸在門框上，碎片飛濺。張慧嚇得尖叫一聲，魂飛魄散，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那兩個男人也懵了，罵罵咧咧地被關(guān)在了門外。
辦公室內(nèi)再次死寂。王德海喘著粗氣，像一頭瀕死的困獸，眼睛赤紅地瞪著宋清，充滿了絕望和瘋狂：“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宋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后抬起頭，目光穿透王德海，仿佛看向更遠的地方，平靜地宣布：“就在剛才，您試圖‘溝通’的那位拾荒老人和他的兒子，已經(jīng)被安全轉(zhuǎn)移了。現(xiàn)在，他們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有專業(yè)的律師陪同，準備向有關(guān)部門，如實陳述今天在急診科發(fā)生的一切。”
王德海的身體徹底軟了下去，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最后的底牌，也被掀了。宋清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她背后有人！而且動作比他更快！更狠！
“至于我手里的東西…”宋清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倒計時——距離她設(shè)定的證據(jù)自動發(fā)送，只剩下不到十分鐘！“王院長，您說，如果我把它交給媒體，比如…‘深度觀察’欄目的陸沉記者，再配上今天急診科部分監(jiān)控錄像（暗示她可能也搞到了）、老人家屬的證詞、以及您剛才派人撬柜子、威脅家屬的證據(jù)…明天的頭條，會是什么？”
“‘仁愛醫(yī)院院長夫人特權(quán)占床，疑涉巨額醫(yī)保騙保！院長親自施壓，停職威脅救命醫(yī)生！’這個標題，您覺得夠不夠勁爆？”宋清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這些足以讓王德海萬劫不復的字眼。
王德海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巨大的恐懼徹底淹沒了他。他仿佛看到了鋪天蓋地的輿論討伐，看到了上級紀檢部門冰冷的目光，看到了手銬…他苦心經(jīng)營幾十年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不…不要…”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掙扎著想站起來，卻雙腿發(fā)軟，“宋醫(yī)生…宋清…我求你…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這一次…”他臉上涕淚橫流，哪里還有半分院長的威嚴，只剩下?lián)u尾乞憐的狼狽，“你要什么？錢？職位？我都可以給你！急診科主任！副院長！只要你把東西給我！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宋清看著眼前這個徹底崩潰、丑態(tài)百出的男人，眼神里沒有絲毫憐憫，只有深深的厭惡和冰冷的決絕。她緩緩搖頭，聲音清晰而堅定，如同最終的審判： “王院長，我要的，您給不了。” “我要急診科的床位，只按病情輕重緩急來安排?！?“我要醫(yī)生的白大褂，不被權(quán)力的手弄臟。” “我要醫(yī)?；穑恳环皱X都花在真正需要救治的病人身上。” “我要這醫(yī)院，對得起門口掛著的‘仁愛’兩個字！” “這些，您能給嗎？”
宋清的話，像一柄柄重錘，砸得王德海啞口無言，癱在椅子上，只剩下絕望的喘息。
宋清不再看他，目光轉(zhuǎn)向辦公室墻上巨大的電子鐘。倒計時，只剩最后三分鐘。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陸沉的電話，只說了三個字，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辦公室里： “點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