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毛猛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讓他下意識抬手遮擋。柏油路面的灼熱透過單薄的鞋底傳來，耳邊是嘈雜的車流聲、小販的吆喝聲，還有隔壁燒烤攤油脂滴在炭火上發(fā)出的滋滋聲。他正站在人行道邊，手里捏著半瓶冰鎮(zhèn)啤酒，瓶身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他粗糙的手指往下淌。剛才還在那片冰冷的藍(lán)色空間里為錢發(fā)愁，一眨眼就被扔回了煙火氣十足的街頭。系統(tǒng)精靈最后那句“請宿主謹(jǐn)慎評估風(fēng)險”的電子音仿佛還在腦子里嗡嗡作響。
“謹(jǐn)慎個屁！”黃小毛低聲罵了一句，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里的邪火。李昊那張人模狗樣的臉和系統(tǒng)輪盤上刺眼的“50%碎片概率”交替閃現(xiàn)，讓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毛哥！毛哥！這兒呢！”
一個熟悉的大嗓門穿透街頭的喧囂。黃小毛循聲望去，只見馬路對面，張偉正跨坐在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舊電瓶車上，使勁朝他揮手。張偉穿著一身沾滿油污的藍(lán)色工裝，頭發(fā)被安全帽壓得亂糟糟的，臉上帶著汗水和灰塵混合的痕跡，但咧開的嘴角顯得格外真誠。
黃小毛心里那股憋悶的邪火，在看到這唯一信得過的兄弟時，莫名消下去一點(diǎn)。他拎著酒瓶，三兩步穿過車流縫隙，走到張偉跟前。
“干嘛呢毛哥？大中午的站這兒曬太陽，跟個門神似的？”張偉笑著拍了拍電瓶車的后座，“上來，兄弟帶你一段？剛給修車廠送完配件，正好歇會兒?！?/p>
黃小毛沒上車，只是把還剩小半瓶的啤酒塞給張偉，自己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后背靠著冰涼的鐵質(zhì)路燈桿。他盯著腳下被太陽曬得發(fā)白的地磚縫，沉默了片刻。
張偉也不催他，擰開瓶蓋咕咚喝了一口，挨著他坐下?！罢α耍靠茨氵@一臉官司，跟誰欠你幾百萬似的。又跟那幫收保護(hù)費(fèi)的起沖突了？”
黃小毛搖搖頭，依舊沒說話。他需要組織語言，怎么才能讓張偉相信接下來要說的瘋話？重生？系統(tǒng)？火影忍者？他自己都覺得像天方夜譚。他煩躁地搓了把臉，指尖觸碰到皮膚，是溫?zé)岬?，真?shí)的。這該死的真實(shí)感。
“偉子，”黃小毛終于開口，聲音有點(diǎn)啞，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和……某種奇異的認(rèn)真，“我下面說的話，你可能覺得我瘋了，或者喝多了。但我發(fā)誓，每一個字都是真的?！?/p>
張偉看他神色不對，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正了正身子：“毛哥，你說，我聽著。”他太了解黃小毛了，這家伙平時嬉皮笑臉沒個正形，但一旦露出這種表情，準(zhǔn)有大事。
“我死了?！秉S小毛盯著張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張偉一愣，隨即噗嗤笑出來：“毛哥，你這開場白夠勁爆！死了？那現(xiàn)在跟我說話的是鬼?。看蟀滋斓摹?/p>
“沒開玩笑。”黃小毛打斷他，眼神沉靜得可怕，“就在前幾天，我被人弄死了。就在‘金色年華’后巷。李昊找的人，開車碾過去的?！彼枋龅脴O其平靜，但眼底深處翻涌的恨意讓張偉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
“然后，”黃小毛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個不可思議的瞬間，“我醒過來了。不是醫(yī)院，是我自己那個破出租屋的床上。時間……回到了出事前三天?！?/p>
張偉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手里的啤酒瓶都忘了放下，冰水順著瓶口滴在他褲子上都沒發(fā)覺?！啊┰剑恐厣?？”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只在小說里見過的詞，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干澀，“毛哥，你……你該不會是……吸了啥不該吸的東西吧？”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摸黃小毛的額頭。
黃小毛一把拍開他的手：“清醒得很！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他深吸一口氣，知道最荒誕的部分來了，“還不止這個。我腦子里，多了個東西。一個叫‘火影忍者決斗場系統(tǒng)’的玩意兒?！?/p>
“火……火影忍者？”張偉徹底懵了，這轉(zhuǎn)折比他修過的最復(fù)雜的電路還讓人摸不著頭腦，“毛哥，你是不是……最近看動畫片看魔怔了？”
“不是動畫片！”黃小毛有點(diǎn)急，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是真的！就像個……游戲面板，直接出現(xiàn)在我腦子里！我能看見它！它有個抽獎輪盤，能抽火影忍者里那些忍者的力量！鳴人、佐助、卡卡西……他們的忍術(shù)！”他越說越激動，手也跟著比劃起來。
張偉看著黃小毛近乎狂熱的眼神和那些不著邊際的話，眉頭越皺越緊。他認(rèn)識黃小毛十幾年，從沒見過他這樣。是受了太大刺激精神出問題了？還是……他說的，真有那么一絲可能是真的？張偉心里激烈地斗爭著。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扯淡?！秉S小毛看到了張偉眼中的懷疑和擔(dān)憂，他頹然地靠回?zé)魲U，“我剛知道的時候，也覺得自己瘋了。但偉子，你想想，我騙你有什么意義？我要是真瘋了，或者磕了藥，能這么條理清楚地跟你說話？能記得你上個月欠我五十塊修車錢還沒給？”他拋出一個只有他倆知道的細(xì)節(jié)。
張偉被噎了一下，那五十塊確實(shí)沒還。他看著黃小毛疲憊卻異常清明的眼睛，那里面沒有瘋狂，只有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孤注一擲。他想起黃小毛這段時間對李昊和林婉兒那件事的異常關(guān)注，想起他偶爾流露出的那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重……難道？
“你……”張偉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試探著問，“你說那系統(tǒng)……抽獎？怎么抽？”
“錢！”黃小毛立刻來了精神，身體前傾，眼中重新燃起光，“一次抽獎要一萬塊！或者一種叫‘點(diǎn)券’的東西，點(diǎn)券也能做任務(wù)拿，但太慢了！我剛才試了一次新手免費(fèi)抽獎……”他臉上露出混雜著肉痛和無奈的表情，“就抽到一個碎片！B級忍者的碎片！要集齊十個才能激活！一萬塊?。【蛽Q來這么個破片兒！”他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一萬塊……一次？”張偉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干癟的口袋。他累死累活送一天配件也就賺個兩三百。一萬塊？天文數(shù)字！“這什么系統(tǒng)？比搶錢還狠！”
“可不就是搶錢嗎！”黃小毛恨恨地說，“但偉子，你想想，要是真能抽到那些忍者的力量呢？鳴人的螺旋丸，佐助的千鳥……隨便一個，對付李昊那王八蛋還不是手到擒來？林婉兒家的仇，我的仇，都能報！我們也不用再像現(xiàn)在這樣，被人當(dāng)臭蟲一樣踩在腳底下！”
林婉兒的名字讓張偉眼神動了動。他知道黃小毛對那姑娘的心思，也知道她家的事。如果……如果黃小毛說的有一丁點(diǎn)可能……
“毛哥，”張偉沉默了好一會兒，把瓶子里最后一點(diǎn)啤酒喝完，空瓶在手里捏得嘎吱作響，“我張偉沒什么大本事，就是個修車送配件的。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雖然看著混，心里比誰都正。你既然說這是真的……”他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兄弟信你！哪怕你真瘋了，兄弟也陪你瘋這一回！說吧，要干什么？”
黃小毛心頭一熱，用力錘了張偉肩膀一下：“好兄弟！”他等的就是這句話?！爱?dāng)務(wù)之急，是搞錢！越多越好！光靠咱倆這點(diǎn)家底，塞牙縫都不夠！”
“怎么搞？”張偉也來了勁頭，壓低聲音湊近，“去……弄點(diǎn)‘快錢’？”他做了個不太光彩的手勢。
“不行！”黃小毛斷然否定，“系統(tǒng)有新手任務(wù)，要求‘改變困境的關(guān)鍵行動’，還警告我不能魯莽。直接干李昊風(fēng)險太大，那孫子現(xiàn)在勢力不小。而且……系統(tǒng)好像也不鼓勵這種路子?！彼肫鹣到y(tǒng)精靈那冰冷的警告，“得想別的法子，既能搞到錢，又能完成任務(wù)，還不能把自己搭進(jìn)去?！?/p>
“那怎么辦？”張偉也犯愁了，“一萬一次，十連抽還要九萬……這得搞到猴年馬月？搶銀行?。俊?/p>
“搶銀行那是找死。”黃小毛摸著下巴，眼神閃爍，“得找個來錢快、風(fēng)險相對小、還得是‘關(guān)鍵行動’能沾上邊的……”
兩人坐在滾燙的馬路牙子上，頭頂是白花花的太陽，周圍是喧囂的市井。一個身懷重生秘密和坑爹系統(tǒng)，一個剛剛接受了兄弟可能是瘋子或救世主的設(shè)定。他們像兩個最普通的街頭青年，為最現(xiàn)實(shí)的問題發(fā)愁——錢。
“有了！”黃小毛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偉子，你記不記得，城西那個地下小**？就是放高利貸的‘疤臉劉’看場子的那個？”
張偉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怎么了？你想去那兒贏錢？毛哥，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十賭九輸！”
“不是去賭。”黃小毛臉上露出一絲狡黠，“我是想到，‘疤臉劉’前幾天是不是剛收了一批抵債的貨？好像……是幾臺頂賬的工程車？手續(xù)還不全，壓在手里正愁脫不了手，價格壓得極低？”
張偉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修車廠老王提過一嘴，說那車況其實(shí)還行，就是沒手續(xù)，當(dāng)廢鐵賣太虧，當(dāng)二手車賣又沒人敢要。怎么，你想吃下來？咱們哪有錢？”
“錢是沒有?！秉S小毛嘿嘿一笑，“但咱們有路子?。∧阃四隳莻€在南方搞走私車翻新、專套牌的表哥了？他路子野，這種沒手續(xù)的車，到他手里轉(zhuǎn)一圈，換個‘身份’，價格能翻幾倍！咱們當(dāng)中間人，牽個線，賺個差價！疤臉劉急著脫手，你表哥那邊肯定收，兩頭都有賺頭！咱們抽個水，湊個萬八千的，問題不大吧？這算不算‘改變困境的關(guān)鍵行動’？”
張偉聽得目瞪口呆，仔細(xì)琢磨了一下：“嘶……好像……真能行？風(fēng)險是有，但比直接去搶去賭小多了！就是……得瞞著點(diǎn)人，別讓疤臉劉知道咱們是給誰牽線，也別讓我表哥知道車源具體哪來的，免得節(jié)外生枝?！?/p>
“對！就這么干！”黃小毛興奮起來，感覺眼前終于撕開了一道曙光，“這活兒需要點(diǎn)啟動資金打點(diǎn)，也需要人手盯著點(diǎn)交接，以防黑吃黑。偉子，你跟我干不干？”
“干！”張偉毫不猶豫，“我這就給我表哥發(fā)信息探探口風(fēng)！啟動資金……”他伸手去掏自己身上幾個口袋，把皺巴巴的零錢全掏出來，又摸出手機(jī)看了看電子錢包余額，“我這兒……能湊個一千二三。毛哥你呢？”
黃小毛也趕緊翻口袋，幾個硬幣叮當(dāng)作響，加上幾張毛票和手機(jī)里可憐的數(shù)字：“……不到五百?！?/p>
兩人看著地上那一小堆零錢，又看看彼此，剛才的興奮勁頭瞬間被現(xiàn)實(shí)的冷水澆滅了大半。這點(diǎn)錢，連給疤臉劉塞牙縫都不夠，更別說打點(diǎn)關(guān)系和墊付可能的開銷了。
“還差得遠(yuǎn)啊……”黃小毛嘆了口氣，抓起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鈔票，對著陽光看了看，仿佛想從里面看出點(diǎn)隱藏的財富密碼?！跋到y(tǒng)里十連抽要九萬，咱們這啟動資金連零頭都湊不齊?！?/p>
張偉也愁眉苦臉：“要不……咱再想想別的門路？或者……先湊夠一次單抽的錢？一萬塊……好像也不是完全沒希望？”他這話說得自己都沒底氣。
黃小毛捏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一次單抽？再抽個碎片怎么辦？那可真就血本無歸了。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行！就按你說的，先湊九千……湊夠一次單抽的錢！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偉子，發(fā)動你所有關(guān)系，能借的借，能湊的湊！我也去想想辦法！疤臉劉那條線也先聯(lián)系著，萬一成了呢？雙管齊下！”
“好！”張偉重重點(diǎn)頭，把地上的零錢一股腦撿起來塞給黃小毛，“毛哥，你先拿著，我這就去廠里看看能不能預(yù)支點(diǎn)工資，再找?guī)讉€信得過的兄弟想想轍！”他跨上電瓶車，擰動鑰匙，老舊的電瓶車發(fā)出吃力的嗡嗡聲。
黃小毛看著張偉風(fēng)風(fēng)火火離開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里那一把還帶著體溫、皺巴巴的零錢，最大面額是二十塊。陽光刺眼，他瞇起眼睛，把那堆零錢緊緊攥在手心。九千塊。一次機(jī)會。一個渺茫的希望。他咬緊了牙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