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鎮(zhèn)國大將軍獨女，自幼便被皇后收為養(yǎng)女養(yǎng)在宮中?；噬闲χ鴮ξ艺f，
[卿兒留在宮中給阿昭當太子妃可好？]阿昭是太子。我很喜歡他。
可是當了太子妃這輩子就不能再見到爹娘了。我猶豫著要拒絕。
站在我身邊的齊昭著急地哭出來，[你不要走，我把父皇的玉璽給你玩！
]皇上氣得吹胡子瞪眼，我卻被齊昭鼻涕眼淚一起流的樣子逗得撲哧笑起來。
[我留下來陪你。]十年后。皇上又問了我同樣的問題。[你可愿當太子妃？
]我看了一眼柔聲哄著懷里女子的齊昭，輕輕搖頭。[算了。]1.我出生是時天生異象。
滿室紅光，百鳥盤旋。算命先生說，這是不可多得的好兆頭。
皇上與我爹是一起打江山的好兄弟。聽說此事后帶著皇后直奔將軍府?；屎笙ハ轮挥幸蛔樱?/p>
對我看了又看。[這孩子本宮看了心里喜歡的緊，不如收她為義女吧。
]我爹娘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當即答應(yīng)了。直到我平安長到六歲。
宮中突然送來一道圣旨讓我入宮做太子的伴讀。我爹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好兄弟在打什么主意。
入宮那日，是皇上身邊的張公公親自接的我。爹娘抱著我哭了好久才狠心把我交給張公公。
[宮里規(guī)矩多，卿兒怎么能適應(yīng)。]娘親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以為那日只是像往常一樣，去宮中玩?zhèn)€兩天就能回來。[我去宮中小住幾日便回來，
娘親做好蓮子羹等卿兒回家。]娘親看著我的眼睛紅透了，捂著嘴沒有說話。
宮里的馬車很大很氣派。我一路有說不完的話。[太子哥哥長高了嗎？
][我在皇后娘娘院子里栽的樹還活著嗎？][皇上的玉璽能用來砸核桃嗎？
]張公公哭笑不得，[您真是奴才見過話最多的小祖宗。]我咯咯直笑。
爹娘也總是說我話太多了。但話多有話多的好處，顯得那樣大一個家不冷清。
馬車在宮廷外停下。我剛下了馬車，就聽見一道激動的聲音。[卿兒妹妹！]我抬頭一看，
開心的沖他跑過去。[太子哥哥，你怎么來了？]皇后娘娘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一手牽著我，
領(lǐng)我朝宮內(nèi)走去。[阿昭聽說你要來，高興的不行，偏要翹了太傅的課求著我?guī)^來接你。
]齊昭臉色一紅。[才不是！只是順路！]跟在皇后身邊的幾個宮人偷笑，齊昭的臉更紅了，
撇著嘴不想說話。我朝齊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看見太子哥哥也很高興。
]齊昭眼睛眨了眨，[真的？]我用力點了點頭，證明我說的是實話。
皇后眼里不自覺地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卿兒在這兒多住幾日，陪陪阿昭和皇后阿母好不好？
]我一口答應(yīng)，[好呀！]齊昭臉上閃過一絲竊喜。皇后娘娘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
2.皇后娘娘在她的宮殿里給我騰出了一個偏殿。偏殿很大，擺滿了衣服首飾，
還有西域的小玩意兒，大多都是齊昭一趟一趟送來的。東宮離鳳儀宮有些距離，
他跑的滿頭大汗，從袖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鑲滿寶石的琉璃鏡，塞進我的手心，
滿眼笑意。[這是前些日子西域使臣進貢的，只此一個，我知道你喜歡，特意給你留的！
]我捧著琉璃鏡，笑得眉眼彎彎。[你真好。]齊昭輕輕揚起下巴，神情驕傲。[這有什么，
以后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拿來送你。]皇上剛進屋就聽到了這句話，爽朗地笑起來。
[若是卿兒想要玉璽，阿昭還送嗎？]齊昭和我同時看向梳妝臺，心虛地動了動身子，
遮住了那塊方形的玉石?；屎髲奈萃庾哌M來，吸引了皇上的注意，沒察覺到我們的動作。
[阿昭和卿兒很玩得來呢。]皇上摸著胡須，似笑非笑地問我。
[那卿兒留在宮中給阿昭當太子妃好不好？]我猶豫地低下頭。我聽爹娘說過，
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當了皇后這輩子就不能出宮了。齊昭見我久久沒說話，
把臉探到我的腦袋下，著急地問我。[你不喜歡我嗎？]我搖頭道，[我舍不得爹娘。
]皇后心頭一軟，柔聲道，[是個孝順孩子。]皇上也點點頭，同情地對齊昭說，
[你沒媳婦了。]齊昭錯愕地張張嘴，一時沒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整個屋子里的人都嚇了一跳。他拉著我的手，哭得很丑。[你不要走，我只有你一個朋友，
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想爹娘我可以陪你出宮去看他們，你想要玉璽我也給你，什么都給你，
你別丟下我嗚嗚嗚！]我從未見過不可一世的齊昭哭得這樣狼狽，噗嗤笑出聲，
拿出手帕替他擦干傷心的淚痕。[你說話要算數(shù)。]齊昭哽咽地說，[你，你不走了？
][嗯！]皇上不爽地嘖了一聲，看向皇后。[不然再生一個吧，
朕覺得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皇后不冷不淡地斜了眼皇上，皇上默默閉嘴。3.自那之后，
我成了人盡皆知的準太子妃。國子監(jiān)的皇子公主們看見我時總會好奇地圍過來。
[你一頓吃三碗米飯，是真的嗎？]我揉了揉自己長了二兩肉的臉，傻傻地笑起來，
[有這么明顯嗎？]眾人笑成一團，趁著齊昭被太傅叫去談話，肆意揉捏我胖乎乎的臉。
我吃痛地擠出眼淚，生氣地拍開一只手，又來了兩只胡作非為的手。
[也不知道齊昭這么袒護她做什么。][我還是第一次見伴讀做成她這樣的，
太子特意起早半個時辰去叫她起床，像話嗎？][聽說皇后娘娘為了這件事頭痛不已，
讓太子親自從官家小姐里挑了一個伴讀，看她失不失寵。]我默默不語，
失落地垂下反抗的雙手。[誰許你們碰她的！]頓時嘈雜的人聲消散，眾人尷尬地走開。
齊昭擋在我的身前，視線落在我水朦朦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今日孤在這兒說清楚，
秦卿兒是孤的太子妃，誰欺負她就是在欺負孤！]眾人看我的眼神變了又變。
畢竟傳言是傳言，遠不如齊昭親口承認來的有威懾力。
齊昭為我撐腰的事不可避免地傳到了皇后娘娘的耳中。國子監(jiān)一散學，
皇后娘娘就將我叫了過去。宮女端上來一盤栗子糕，我饞得眼睛都直了?；屎竽锬飮@了口氣，
[你入宮也有幾年了，知道他們?yōu)槭裁锤移圬撃銌?？]我拿著一塊栗子糕啃起來。
其實我大抵知道。因為我的爹娘不在我的身邊?；屎竽锬锟嗫谄判牡貙ξ业馈?/p>
[在其位謀其職。你是未來的太子妃，還是太子的伴讀，所有的眼睛都盯著你。
你若是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外面的人便會嘲笑你，不尊重你，阿昭會被你連累一起丟人。
]我吃栗子糕的動作一頓。我可以被欺負，可是齊昭不可以。[那我該怎么辦？
]皇后娘娘輕聲嘆息。[本宮會找禮儀嬤嬤好好教你如何做好一個太子妃。
]我忽然想到了在國子監(jiān)聽到的話。[我不用再當阿昭的伴讀了嗎？]皇后娘娘擰起眉頭，
[阿昭說和你商量過了，明日工部尚書家的嫡女林清會入宮，往后阿昭的伴讀就是她了。
]我手里的栗子糕此刻已經(jīng)完全變了味道。我干巴巴地嚼了幾下，強硬地牽動嘴角。
[我忘了。]皇后娘娘苦惱地看著我。[你啊，唉！]4.我半夜睡不著覺。
心里悶悶的難受。為什么阿昭要瞞著我，還要騙皇后娘娘呢？我偷偷溜出寢殿，
趁著夜色跑向東宮。齊昭還沒睡，寢殿的燭光通明。我打開他的窗戶翻了進去，
坐在桌案前認真練字的齊昭嚇了一跳。見來人是我，眉心間被打擾的不悅瞬間消散，
欣喜地朝我小跑過來。[你怎么來了？]我臉頰的酒窩淺淺。[我睡不著，想來見見呢。
]齊昭引我在桌邊坐下，給我倒了一杯茶水，急匆匆地跑回桌案前練字。我湊近一看，
紙張并不是他平日里用的宣紙，而是小巧的信紙。他寫得很認真，眼睛格外亮。我摩挲茶杯，
待到茶水涼透，他終于抬起頭。我好奇地問道。[你在給誰寫信？]一提起寫信之人，
齊昭便難以掩飾的笑起來。[工部尚書之女，林清。]我低低地[哦]了一聲，
佯裝不在意地提起。[皇后娘娘說你選了她做你的伴讀，還說你和我商量過了。
]齊昭專心封好信封，抽空回答我的話。[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我輕抿一口涼茶，
涼意順著喉嚨蔓延渾身。齊昭意識到說錯話了，焦急地向我解釋。[我不是嫌你笨，
我的意思是你不認識林清，不了解她。]我語氣平平。[難道你很了解她嗎？
]齊昭展開舒緩的笑意，滿眼都是對林清的欣賞和喜歡。[卿兒，她和你不一樣，她是才女，
我和她有很多話說。]我擱置茶杯，發(fā)出一聲悶響。說來說去還是嫌我笨。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打開窗戶就要翻出去。齊昭追上我，
拉著我的胳膊一副有話說的樣子。我跨坐在窗戶上，掩飾住心里的竊喜，
安靜地等他向我道歉。[你以后別翻窗戶，也不要半夜來找我了，不合規(guī)矩。]我一愣。
他當初夜夜翻墻來鳳儀宮找我趕都趕不走時怎么不說規(guī)矩！我抽回齊昭手里的胳膊，
打算再給他一個機會。[你沒有別的要說嗎？]齊昭凝眉想了一會兒，嚴肅地仰頭看我。
[卿兒，你是我未來的太子妃，不能善妒。]我笑了笑，輕輕抬起腳，
猛地一用力踹在他的胸口。齊昭人仰馬翻，半天沒爬起來。[卿兒，快來扶我一把！
]我頭也沒回地跑了。5.隔天清晨，我準時被人叫醒。
我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嚴肅的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阿昭呢？]嬤嬤低眉揚聲道。
[宮規(guī)森嚴，太子乳名不是姑娘能叫的，還請姑娘尊稱太子殿下。]我摸摸睡得雜亂的頭發(fā)。
不能叫嗎？嬤嬤掃了一眼，厲色道。[姑娘往后入寢需擺正身姿，盡量不要多動，
免得影響儀容惹人笑話。]我坐直了身體，不敢再亂動。嬤嬤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三日，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被嬤嬤訓了個遍。我苦笑一聲，
感覺自己活了這么多年就是個錯誤。嬤嬤聞聲看過來，[笑不露齒，亦不能出聲。
姑娘又錯了，今夜的膳食不準吃了。]我收回牙齒，命苦地又出一個標準的笑容。
我被嬤嬤抓去閉關(guān)訓練了七日。用嬤嬤的話來說，總算有點人樣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多日未見我，差人讓嬤嬤放我出來見一面，看看是死是活。餐桌上，
我端正坐好，從頭到尾憋住沒說話，安靜地吃完了一頓飯?；屎竽锬锶滩蛔⌒奶鄣馈?/p>
[瞧這兒臉，都瘦了一圈。]在嬤嬤的注視下，我垂眸站起身，乖巧地行了一個謝禮。
[多謝娘娘關(guān)心，臣女一切安好。]皇上看我如同被鬼附身，稀奇地問嬤嬤，
[你還會給人下蠱？]皇后娘娘嗔怪地掃過去，皇上縮了縮脖子。
皇后娘娘拉起我的手輕拍幾下，欣慰開口，[可見是嬤嬤教得好，卿兒也用心。
這幾日卿兒受苦了，今日便放你半天的假吧。]我壓住翹起的嘴角，彎身再次行禮。[是。
]有皇后娘娘發(fā)話，嬤嬤也不好再說什么。用完膳后，我直奔去國子監(jiān)，
好叫齊昭看看我的學習成果，驚呆他的下巴。國子監(jiān)還是和往常一樣。太傅不見身影，
嘈雜聲音一片。我一眼就在人群里鎖定了齊昭的位置，低身溜過去嚇嚇他。
[林清真是個才女，和太子殿下郎才女貌。][不像秦卿兒，一無是處，只會添亂。
如果是我，我肯定選林清。][是呀，太傅從不夸人，卻對林清贊不絕口。][太子殿下，
你會娶林清做太子妃嗎？]我側(cè)身躲在柱子后面，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齊昭半晌沒說話。
一道宛如清泉干凈靈透的聲音解圍道。[別胡說，阿昭已經(jīng)定親了。]齊昭擰緊眉頭，
不悅地發(fā)出聲音。[一沒納采，二沒圣旨，定哪門子的親。][哦~]在眾人的起哄下，
林清紅了臉。齊昭自然地擋在林清前面，雖然在指責，語調(diào)卻是開心的。[聒噪。
]6.我不記得我是怎么離開國子監(jiān)的。我只記得回去后，有好幾日嬤嬤都夸我，
夸我終于沉穩(wěn)，不再咋咋呼呼，開始有點太子妃的模樣。我低聲問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心事。
[如果我不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選呢？]嬤嬤看著我頓了一會兒。[那這兒便不是你的路。
]我記下這句話，心中暗暗斟酌了許久。久到嬤嬤不再日日把我抓在宮中苦練禮儀。
久到皇后娘娘開始教我看賬本。久到我不再喜歡笑。皇后娘娘看著我的臉，
眼中有濃濃的笑意。[過幾日你便及笄了，到時皇上會下旨為你和阿昭賜婚。]脫去稚氣，
我不喜不怒時這張臉顯得格外冷淡。我微微牽動嘴角，低頭稱是。宮人上前拎著一個食盒，
皇后娘娘示意我接過。[本宮看得出來，近些年你忙著做太子妃，阿昭學著做好儲君，
彼此之間難免生分。可本宮知道，你和阿昭心里是有彼此的，
莫要因為些旁的耽誤了彼此的情誼，把多年的心血讓給旁人。阿昭年歲漸長，
也不需要伴讀了。本宮已經(jīng)下旨明日便讓林清出宮。]我走在去東宮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這條路我走過千萬次，路邊的一草一木我比誰都記得清楚，可是回家的路我卻忘了。
[秦姑娘！]一個小太監(jiān)攔住了我的去路。我定眼瞧了瞧，
認出他是齊昭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太監(jiān)。[秦姑娘，不好了，太子殿下他落水了，
您快去看看吧! ]齊昭不會水，我心里咯噔一聲，不疑有他，
順著小太監(jiān)指的方向狂奔過去。荷花池邊寂靜無人，只有黃色蟒袍飄在水面上，忽起忽沉。
我心有疑慮，可我不敢賭，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冬日的河水刺骨的涼。我咬牙游向河水中央，
唇瓣凍得毫無血色，終于觸到了蟒服。與此同時，河岸上突然爆發(fā)出刺耳的笑聲。
[她好蠢啊哈哈哈哈！][齊昭真有你的，騙她跟騙狗一樣！]齊昭不言語，
溫柔地看著身邊笑語盈盈的女子。[解氣了？]林清幸福地鉆進齊昭的懷里。
[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如墜三尺冰窟，硬著頭皮游上岸，
努力忽視縈繞在我身上的不懷好意的視線。[她好狼狽哦。
][不是說皇后娘娘找嬤嬤教她規(guī)矩嗎？就學成這個樣子，見到皇子公主也不知道行禮，
真是丟人。]不知誰先開了口，眾人將我紛紛圍住。[秦卿兒，不敬皇族可是死罪，
小心我讓父皇株你九族。]7.我環(huán)視一圈，目光落在齊昭臉上。齊昭眼神一凝，
掙扎片刻偏開頭，柔聲哄著懷里的人，[冷不冷？]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沒站穩(wěn)，
跌倒在地上，更加狼狽。[齊昭現(xiàn)在喜歡的是林清，你得罪了林清，他不會幫你的。
你要是還想當太子妃，我勸你乖乖行禮，別惹齊昭不開心。]岸邊的冷風拂過耳邊，
吹進心里，五臟六腑都在此刻化成冰錐扎進我的血肉。我不再求助齊昭，
麻木地重復問安的動作。[這哪夠？我的奴才都是磕頭請安的。]說罷，
走上來一個人強按著我的頭重重地砸在地上。我手腳冰涼發(fā)軟，毫無力氣地掙扎起來。
不知磕了多少下，我的腦門上留下一個堵不住的血窟窿，齊昭才讓人松開我，冷冷道。
[你向林清磕頭道歉，我就放過你。]鮮血流到眼睛，遮擋視線，我胡亂抹了一把，
盯著齊昭，目光哀涼，無聲地質(zhì)問他為什么連他也欺負我。齊昭的眼睛閃過惻隱，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