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項目是水上樂園的親子漂流。三人一艘圓形皮筏艇。
水流不急，但有些彎道和人工小浪花。想想套著小鴨子救生圈，坐在我和程嶼中間，興奮地拍水。
皮筏艇轉(zhuǎn)過一個彎，一個不大不小的浪突然打來，水花劈頭蓋臉澆下。我下意識地側(cè)身，把想想整個護在懷里，后背被水澆透。程嶼也被澆了一臉，他甩了甩頭發(fā)上的水珠，動作帶著點明星的矜貴和習(xí)慣性的不耐煩。
“媽媽！看！大鯊魚！”想想指著岸邊一個巨大的充氣鯊魚模型，激動地在我懷里扭動。
就在這時，皮筏艇底部擦過一個隱藏在水下的凸起物，猛地一顛！我正側(cè)身護著想想，重心不穩(wěn)，抱著孩子的手一滑！
“?。 毕胂攵檀俚伢@叫一聲，小小的身體瞬間被慣性拋離了皮筏艇，撲通一聲栽進旁邊的水里！
水花濺起。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身體比腦子更快，我立刻就要往下跳！
“想想！”
另一道身影比我更快！幾乎在落水聲響起的同時，程嶼像一支離弦的箭，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扎進了水里！動作快得只留下一片巨大的水花！
他入水的姿勢甚至稱不上標(biāo)準(zhǔn)，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慌亂。
我趴在皮筏艇邊緣，心提到嗓子眼。水有點渾，只能看到程嶼在水下奮力劃動的模糊身影。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嘩啦！
程嶼抱著想想破水而出！他一手緊緊箍著孩子的腰，另一只手拼命劃水，頭發(fā)濕淋淋地貼在額前，水珠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滾落。他大口喘著氣，臉色發(fā)白，眼神里的驚恐還沒完全褪去，嘴唇緊緊抿著。
“想想！”我撲過去，從程嶼濕透的懷里接過兒子。
想想嗆了幾口水，小臉煞白，緊緊摟著我的脖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媽媽！媽媽！怕！”
“不怕不怕，媽媽在！媽媽在！”我拍著他的背，聲音都在抖，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緊。
程嶼雙手撐著皮筏艇邊緣，利落地翻身上來，渾身濕透，昂貴的T恤貼在身上，狼狽不堪。他顧不上自己，眼睛死死盯著想想，看到孩子在我懷里哭出聲，才像是猛地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下來一點。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胸口劇烈起伏著，大口喘氣。
救生員的小艇飛快靠過來。岸上的導(dǎo)演組也亂成一團。
直播信號在混亂中暫時中斷了。
【臥槽！??！嚇?biāo)牢伊耍。?！?/p>
【想想落水了？？？我的天?。 ?/p>
【程嶼跳得好快！真的毫不猶豫！】
【他臉都嚇白了……那反應(yīng)裝不出來！】
【姜暖臉都嚇沒了……心疼想想寶貝！】
【節(jié)目組安全怎么做的？！投訴！】
后臺休息室。暖氣開得很足。
想想裹著厚厚的毯子，靠在我懷里，喝了熱水，情緒穩(wěn)定下來，小臉還是有點白。我抱著他，輕輕拍著，心里的后怕一陣陣翻涌。
門被推開，程嶼走了進來。他也換了身干的節(jié)目組提供的運動服，頭發(fā)半干，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他手里端著一個杯子，熱氣騰騰。
他徑直走到我們面前，把杯子遞給我旁邊的桌子。是姜茶。
“給想想的。”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沒看我，目光落在想想身上，“嚇到了吧？”
想想從毯子里露出小半張臉，看了看那杯姜茶，又看看程嶼，小聲說：“謝謝程叔叔?！?/p>
程嶼“嗯”了一聲，在旁邊的沙發(fā)坐下，離我們不遠不近。他沒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想想，眼神很深，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像是后怕，又像是一種沉沉的、壓得他喘不過氣的重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著，指節(jié)捏得有些發(fā)白。
休息室里只有暖氣機輕微的嗡鳴聲，還有想想小口喝姜茶的聲音。
氣氛有些凝滯。
“剛才……謝謝你?！蔽掖蚱屏顺聊?，聲音還有點干澀。這是真心話。無論我們之間有多少齟齬，他那一刻的反應(yīng)，救了我的命。
程嶼像是被驚醒，猛地抬眼看向我。那眼神很復(fù)雜，有未消的余悸，有疲憊，還有一絲……狼狽？他飛快地移開視線，喉結(jié)又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應(yīng)該的?！?/p>
又是沉默。
“他……”程嶼的視線再次落到想想身上，帶著點遲疑，又帶著點探究，“他怕水？”
“嗯?！蔽业皖^，用毯子把想想裹得更緊些，“小時候在浴盆里滑倒嗆過一次，后來就有點怕?！?/p>
程嶼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個細節(jié)，他不知道。這三年，他錯過了太多。
“下次……”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小心點?！?/p>
“嗯?！蔽覒?yīng)了一聲。
想想喝完姜茶，大概是暖和了，精神頭回來一點。他看看程嶼，又看看我，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小聲問：“程叔叔，你游泳好厲害。比動畫片里的超人還快！”
程嶼愣了一下。大概是第一次被兒子這樣直白地“夸獎”，還是帶著點崇拜的語氣。他臉上掠過一絲極不自然的、近乎窘迫的神情，耳根似乎有點紅。
“嗯……還好。”他含糊地應(yīng)了一句，語氣生硬，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點，落在想想臉上。
【信號恢復(fù)了！想想沒事太好了！】
【程嶼耳朵紅了？？我沒看錯吧？被兒子夸害羞了？】
【他剛才那眼神……好復(fù)雜，但感覺是真的擔(dān)心?！?/p>
【姜暖說謝謝的時候，他表情好怪，像被針扎了一下?！?/p>
【這氛圍……離婚夫妻帶娃，尷尬中透著一絲詭異？】
第一天的直播在驚心動魄中結(jié)束。網(wǎng)絡(luò)熱搜爆了。
#程嶼救子# #想想落水# #程嶼姜暖# 幾個詞條后面都跟著深紅色的“爆”。
輿論徹底反轉(zhuǎn)。
【路轉(zhuǎn)粉！程嶼跳下去那一刻帥炸了！本能反應(yīng)騙不了人！】
【之前罵他渣男的出來道歉！那是他親兒子！他能不救？】
【姜暖抱著孩子發(fā)抖的樣子心疼死我了……單親媽媽不容易?！?/p>
【只有我覺得程嶼看想想的眼神不對勁嗎？不像剛知道有兒子……】
【樓上+1！感覺他早就知道！那之前干嘛裝死？】
【節(jié)目組劇本吧？為了洗白？】
【不像演的，想想落水那一下太突然了，程嶼臉都嚇白了。】
我和想想回到節(jié)目組安排的親子套房。哄睡了驚魂未定的小家伙，我才有空拿起手機。
微信炸了。朋友、前同事、甚至八百年不聯(lián)系的親戚都發(fā)來“慰問”。經(jīng)紀(jì)人的消息更是刷了屏，大意是讓我抓住機會，好好表現(xiàn)，爭取多博點同情分，后續(xù)資源會更好。
我煩躁地把手機丟開。同情分？我需要這種東西嗎？
目光落在床頭柜上，那里安靜地躺著一份薄薄的、幾乎被我翻爛了的文件——一份三年前的親子鑒定報告。指尖劃過冰涼的紙張，心里五味雜陳。程嶼今天的反應(yīng)……他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