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資產(chǎn)頂層總裁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蘇醒的輪廓，朝霞將冰冷的玻璃染上暖色。馬麗站在辦公桌前，手里捧著滾燙的咖啡，指尖卻冷得像冰。一夜未眠，她眼底泛著青黑，臉上殘留著昨夜驚魂未定的蒼白，但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在寒風(fēng)中倔強挺立的竹。
江晨坐在寬大的真皮辦公椅里，專注地看著屏幕上的K線圖，側(cè)臉線條冷硬，耳下那道疤痕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深刻。他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驗收”從未發(fā)生過，也完全無視馬麗身上那件皺巴巴、沾著紅酒漬的紅裙——那是她昨夜的“戰(zhàn)袍”，此刻卻像一道屈辱的烙印。
“咖啡?！彼^也不抬，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秘書。
馬麗沉默地將咖啡杯放在他手邊，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杯底與桌面接觸，發(fā)出輕微的“嗒”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江晨終于抬眼，目光落在她臉上，深邃的眼眸像兩口古井，看不出情緒。他掃過她蒼白的臉、緊抿的唇，最后停在她微微顫抖的手指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怕了？”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zhì)感。
馬麗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緒。她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干澀卻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江總，昨晚……謝謝您?！?/p>
“呵?！币宦曒p笑從江晨喉間溢出，帶著幾分嘲弄，“謝我？謝我把你推給李行長，還是謝我最后‘救’了你？”
馬麗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壓下翻涌的屈辱和憤怒。她知道，江晨在試探，在撕開她試圖維持的平靜假象。她抬起頭，直視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憊和一絲倔強。
“我謝您……沒有讓事情變得更糟?！彼D了頓，聲音更低，卻異常清晰，“也謝謝您……告訴我關(guān)于我爸債務(wù)的真相?！?/p>
提到“債務(wù)”，江晨眼中的銳利光芒似乎收斂了一瞬。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tài)：“所以呢？現(xiàn)在知道了真相，你想怎么做？繼續(xù)當你的‘合法未婚妻’，乖乖履行協(xié)議？還是……想跑？”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馬麗的心臟。她當然想跑！逃離這個掌控她一切、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男人，逃離這場噩夢般的“婚姻”。可現(xiàn)實像冰冷的鐵鏈，牢牢鎖住了她的腳踝——父親的債務(wù)，江晨掌握著她命運的所有籌碼，還有……昨晚那扇門關(guān)上后，她心底深處那絲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對江晨的復(fù)雜依賴。
“協(xié)議還在，債務(wù)還在。”馬麗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平靜，“我能去哪里？江總?！?/p>
她刻意加重了“江總”兩個字，拉開兩人之間無形的距離。這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武器。
江晨盯著她看了足足十幾秒，辦公室里只剩下空調(diào)低沉的嗡鳴和他指尖無意識敲擊桌面的輕微聲響。那節(jié)奏，像某種危險的倒計時。
“很好?！彼K于開口，語氣恢復(fù)了那種掌控一切的淡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僅僅是‘馬麗’，你是我江晨的未婚妻。你的言行舉止，你的學(xué)識眼界，都必須配得上這個身份?！彼闷鹱郎系囊环菸募拥今R麗面前，“今天下午，跟我去見個‘重要客戶’。好好準備，別再給我丟人。”
文件封面上印著一家國際知名投行的LOGO。馬麗的心沉得更深。重要客戶？又是應(yīng)酬？又是紅裙？昨晚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她捏緊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
“是，江總?！彼吐晳?yīng)道，拿起文件，指尖冰涼。
下午，馬麗換上了江晨助理送來的另一套衣服——剪裁精良的米白色套裝，優(yōu)雅得體，卻像一層新的枷鎖。江晨親自開車，車廂內(nèi)彌漫著冷冽的雪松香氣和他身上強勢的氣息。他一路沉默，專注地開著車，側(cè)臉線條緊繃，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處環(huán)境清幽、安保森嚴的私人會所門口。沒有想象中的觥籌交錯，只有靜謐的園林和低調(diào)奢華的建筑。江晨帶著她穿過回廊，來到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
書房里，一個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正臨窗而立，手中捧著一卷古籍。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馬麗身上，帶著審視，卻并無惡意。
“晨哥兒，這就是你說的……那位？”老者聲音洪亮，帶著一絲久居上位的威嚴。
“陳老，她叫馬麗?！苯拷榻B，語氣難得地帶了幾分恭敬。
馬麗立刻垂首行禮：“陳老您好?！?/p>
陳老上下打量著馬麗，目光銳利，似乎想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的本質(zhì)。馬麗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卻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腰背挺直。
“嗯，看著倒是清秀，也還算穩(wěn)重?！标惱宵c點頭，目光轉(zhuǎn)向江晨，帶著一絲探究，“晨哥兒，你這一手‘金蟬脫殼’，玩得可真夠大的。為了她，連你爸留下的‘云頂’都舍得抵押？值嗎？”
云頂？馬麗的心猛地一跳！云頂會所！那不就是昨晚李行長出事的地方？江晨抵押了他父親留下的產(chǎn)業(yè)？為了……她？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開，震得她頭暈?zāi)垦?。她下意識地看向江晨，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
江晨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淡漠如冰，只是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快、極暗的波瀾，快得讓人抓不住。
“陳老，生意場上，沒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意?！苯康穆曇羝椒€(wěn)無波，“‘云頂’只是暫時抵押，很快就能贖回。重要的是，這筆交易，能解決我們當前最大的麻煩。”
“麻煩？”陳老哼了一聲，“你江晨的麻煩，什么時候需要用一個黃毛丫頭來解決？我看你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再次落在馬麗身上，帶著幾分玩味，“丫頭，你知不知道，你這位‘未婚夫’，為了把你從銀行那個爛攤子里撈出來，替你老子還清了那筆要命的債，還搭上了他爸的‘云頂’？他圖什么？就圖你這張臉？”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馬麗心上！替父親還債……搭上“云頂”……這些信息如同碎片，在她腦海中瘋狂旋轉(zhuǎn)、碰撞。原來，江晨說的“解決麻煩”，不僅僅是幫她渡過銀行的危機，更是直接替她父親扛下了那座債務(wù)大山！而代價，竟然是他父親留下的產(chǎn)業(yè)！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瞬間淹沒了她——震驚、難以置信、巨大的愧疚，還有一絲被隱瞞的憤怒。她猛地抬頭，看向江晨，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江晨！你……你為什么不早說？‘云頂’對你來說……”
“對你來說不重要?！苯坷淅涞卮驍嗨凵皲J利如刀，瞬間割斷了她的質(zhì)問，“你只需要知道，債務(wù)已經(jīng)解決，協(xié)議繼續(xù)生效。其他的，與你無關(guān)。”
他的語氣冰冷而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馬麗被他眼中的寒意凍得渾身一顫，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是啊，與她無關(guān)嗎？可那代價，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陳老看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行了，晨哥兒，嚇著人家姑娘了。”他轉(zhuǎn)向馬麗，語氣緩和了些，“丫頭，這小子從小就這樣，心比石頭硬，嘴比刀子利。但他既然肯為你做到這份上，總有他的道理。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
陳老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馬麗心中某個塵封的角落。心里有數(shù)？她有什么數(shù)？她只知道江晨心機深沉，手段狠辣，將她牢牢掌控?？涩F(xiàn)在，他又為她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這巨大的矛盾幾乎要將她撕裂。
“陳老，時間差不多了?！苯窟m時地開口，打斷了馬麗的思緒，也打斷了陳老可能繼續(xù)的“開導(dǎo)”。他看向陳老，語氣恢復(fù)了公事公辦，“關(guān)于‘啟明科技’的收購案，我需要您老在董事會上……”
接下來的談話，馬麗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像個精致的木偶，站在江晨身后，臉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腦海里卻翻江倒海。江晨和陳老談?wù)撝鴱?fù)雜的資本運作、股權(quán)收購、董事會博弈……那些她曾經(jīng)覺得遙不可及的詞匯，此刻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江晨的世界，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復(fù)雜、危險，也更加……遙不可及。
從會所出來，天色已近黃昏。晚霞將天空染成瑰麗的紫紅色，映照著車流不息的城市。馬麗坐在副駕駛，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茫然。
江晨依舊沉默地開著車，車廂內(nèi)氣氛凝滯。他似乎在壓抑著什么，周身散發(fā)著低氣壓。
“為什么？”馬麗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執(zhí)拗，“為什么要替我爸還債？為什么要抵押‘云頂’？你……圖什么？”
她必須問清楚。這巨大的付出，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不拔出來，她無法呼吸。
江晨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馬麗以為他不會回答。
“圖什么？”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圖你……能活得像個人樣，而不是被那筆債壓得一輩子抬不起頭。”
馬麗的心猛地一顫！這答案……出乎意料，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他圖她活得像個人樣？可他用的方式，卻幾乎要將她逼瘋！
“就為了這個？”她追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值得嗎？搭上‘云頂’？”
江晨沒有立刻回答。車子駛過一個路口，他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盤，車子偏離了回晨曦資產(chǎn)的方向，拐進了一條僻靜的林蔭道。
“值得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彼麄?cè)過頭，目光如炬地盯著她，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將她吸進去，“馬麗，記住一點，在這場游戲里，你是我的人。你的價值，由我來定義。你只需要……按照我劃定的路走?！?/p>
他的語氣帶著絕對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霸道，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再次將她牢牢罩住。馬麗的心沉到了谷底。原來，所謂的“讓她活得像個人樣”，不過是換了一種更高級的掌控方式！他依然將她視為他的所有物，他的棋子！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處江景公寓的地下車庫。江晨率先下車，馬麗遲疑了一下，也跟著下來。
“跟我上來?！苯康穆曇粼诳諘绲能噹炖锘仨?，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馬麗跟著他走進電梯，一路來到頂層。這里顯然是他的私人住所之一，裝修風(fēng)格極簡冷硬，和他本人一樣，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去書房，把你今天在陳老那里聽到的東西，整理一份報告給我?！苯縼G下這句話，轉(zhuǎn)身走向主臥，“我需要洗個澡。一個小時后，我要看到它?！?/p>
馬麗看著他消失在臥室門口的背影，只覺得身心俱疲。她認命地走向書房。書房很大，整面墻的書架，擺放著各種金融、法律、歷史書籍，透著濃厚的學(xué)術(shù)氣息。她走到書桌前，準備找紙筆。
目光掃過寬大的紅木書桌，她的視線突然被桌角一個不起眼的相框吸引了。那是一個老式的木質(zhì)相框，里面嵌著一張微微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穿著校服的少年少女。少女笑容燦爛，眉眼彎彎，正是年輕時的馬麗！而站在她身邊，微微側(cè)著頭，目光溫柔地看著她的少年……赫然是年輕時的江晨！他臉上沒有現(xiàn)在的冰冷和疤痕，只有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和……那份看向馬麗時，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和寵溺！
馬麗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她認得這張照片！這是她高中畢業(yè)時，和江晨在校門口的合影！當時她急著去和同學(xué)聚會，隨手塞給了江晨，后來也忘了要回來。她以為早就丟了，怎么會……出現(xiàn)在江晨的書桌上？而且被放在這么顯眼的位置？
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框。照片的背面，似乎寫著什么字。她屏住呼吸，將相框翻過來。
一行熟悉又陌生的字跡，映入眼簾，是用鋼筆寫的，筆鋒遒勁，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笨蛋，我會一直保護你。哪怕……讓你恨我。”
落款日期，正是她高中畢業(yè)的那一天！
轟——！
馬麗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疑問、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復(fù)雜情緒，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個模糊的出口！保護她？恨他？江晨……他到底在說什么？他高中時就……？那道疤痕……是為了保護誰？那個“笨蛋”……是她嗎？
巨大的沖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手中的相框差點滑落。她猛地抬頭，看向緊閉的浴室門，里面?zhèn)鱽韲W嘩的水聲。
江晨……這個心機深沉、手段狠辣、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竹馬……他心底深處，到底藏著什么？這場以“結(jié)婚”為名的交易，背后真正的驅(qū)動力，難道真的……和這張照片、和這句誓言有關(guān)？
她緊緊攥著相框，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浴室的水聲還在繼續(xù)，而她的世界，在這一刻，天翻地覆。新的、更深的謎團，如同深淵般在她面前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