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地看著塵光的手，刺入他自己的身體。
沒有鮮血，只有刺目的金光，從他的傷口處迸發(fā)出來。
他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神情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
“不——！”
我發(fā)出凄厲的尖叫，拼命地掙扎，想要沖過去。
可腰間的鎖心環(huán)，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將我死死地釘在床上。
我只能看著，看著他用一種最殘忍的方式，自我毀滅。
“佛子！”
“佛子三思??！”
外面的長老們也驚呆了，他們沒想到塵光會做得這么絕。
可一切都晚了。
塵光從自己的體內(nèi)，緩緩地，取出了一顆金光璀璨、佛力精純的……舍利子。
那是他千年修為的結(jié)晶。
是萬佛之國未來的希望。
而現(xiàn)在，這顆希望，被他親手，捧在了掌心。
他看著那顆舍利子，眼神溫柔得像在看自己的愛人。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穿過禪院，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有不舍，有眷戀，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決絕。
“塵光！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哭喊著，聲音嘶啞。
他沒有回答我。
他只是舉起手中的舍利子，迎向了天空中的萬佛大陣。
“以此舍利，換她新生?！?/p>
他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在天地之間。
“從此，世間再無佛子塵光。只有……罪人，塵光?！?/p>
話音落下，他手中的舍利子，化作一道流光，飛入了萬佛大陣的陣眼。
整個大陣，光芒大盛。
一股比之前強(qiáng)大百倍的、純粹的凈化之力，鋪天蓋地地向我涌來。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撕碎了。
我痛苦地尖叫著，視線開始模糊。
在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之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塵光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和他嘴角那抹，凄美的微笑。
……
我以為我會死。
或者，像他說的那樣，被洗去所有記憶，投入輪回。
可當(dāng)我再次恢復(fù)意識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那張熟悉的木床上。
腰間的鎖心環(huán)，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
我……自由了？
我猛地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能動了，而且體內(nèi)，似乎有一股陌生的、溫暖的力量在流淌。
那不是魔氣。
那是……佛力？
怎么回事？
我踉踉蹌蹌地跑下床，沖出了禪房。
院子里，空無一人。
天空中的萬佛大陣，也已經(jīng)消失了。
只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檀香味。
塵光呢？
他去哪兒了？
我瘋了一樣地尋找著，跑遍了禪院的每一個角落。
最后，我在萬佛殿前，找到了他。
他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他身上的僧袍，破了。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被戒律鞭抽打過的傷痕。
他身上的佛光，消失了。
他的修為……全廢了。
為了救我，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疼得我無法呼吸。
“為什么……”
我走到他身后，聲音顫抖。
他沒有回頭。
“你走吧。”
他的聲音，沙啞，疲憊，不帶一絲感情。
“在我后悔之前，離開這里。”
“后悔？”我慘笑一聲，“你把我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不人不魔的樣子，然后讓我走？塵光，你到底把我當(dāng)成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嗎？”他依舊沒有看我。
“是！我是想離開！但不是以這種方式！”我繞到他面前，強(qiáng)迫他看著我，“你毀了你自己，就為了救我這個你眼中的‘妖女’？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么！”
他緩緩地抬起頭。
那雙曾經(jīng)像琉璃一樣清澈的眸子，此刻，一片死寂，像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沒有為什么。”他說，“我欠你的?！?/p>
“欠我什么？”
“出去之后，不要再回來。永遠(yuǎn)……不要再見我?！?/p>
他說完，就閉上了眼，無論我再怎么追問，他都像一尊石像，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我看著他那張蒼白而決絕的臉，心中那股無名的怒火，和難以言喻的酸楚，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吞噬。
好。
好一個塵光。
好一個“兩不相欠”。
你想讓我走，是嗎？
我偏不走！
我不僅不走，我還要讓你親眼看著，你費盡心機(jī)救下的我，是如何在這佛門凈地，攪個天翻地覆！
你不是要渡我嗎？
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誰，渡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