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松枝時,蕭晨正蜷在雪化后的軟草上打盹,前爪蜷在胸前,尾巴像條灰絨毯子,松松地裹著后半身。
忽然,他鼻尖動了動,像是被風(fēng)里的暖意催醒,眼皮慢悠悠掀開一條縫,隨即,整個身子開始舒展——
先是后臀輕輕一拱,脊背像被無形的手往上拎起,瞬間拱成一道圓潤的弧,從肩胛到尾根,繃起的皮毛下,肌肉像初春解凍的溪流,在皮下悄悄起伏。
接著前腿往前一蹬,爪尖繃直,幾乎要觸到前方的卵石,原本蜷著的肩頸猛地拉開,脖頸向前探,下巴微微抬起,一道利落的曲線從頭頂滑過脊背,在腰腹處輕輕收窄,又順著后肢的拉伸緩緩鋪開,像畫師用最流暢的線條勾勒出的弧。
他側(cè)過身,后腿也跟著蹬直,整個身體幾乎貼在地面上,卻不見絲毫松懈——從展開的前爪到繃緊的后蹄,一條長長的直線上,脊背的曲線仍在微微起伏,像被風(fēng)吹動的綢帶,剛?cè)嵯酀?/p>
最末一節(jié)尾椎輕輕翹起,尾巴順著這股舒展的勁兒往后甩,尾尖帶起的風(fēng),把沾在尾毛上的草屑輕輕掃開,那道從尾根到尾尖的曲線,軟而不垮,像跟著身體的韻律在輕輕搖晃。
陽光斜斜落在蕭晨身上,把繃緊的皮毛照得透亮,每一根絨毛都隨著動作舒展又歸位。當(dāng)他終于把身體完全拉開,前腿往回蜷了蜷,脊背緩緩放平,剛才那道拱起的曲線便化作流暢的坡,從肩胛到臀部,溫柔地漫下去,像雪水漫過凍土?xí)r,在地面留下的那道不疾不徐的痕。
蕭晨甩了甩頭,像是剛把一身的慵懶都抖掉,可那舒展后的身體曲線還浸在晨光里,帶著種野性里的柔軟——明明是生著利爪和獠牙的生靈,此刻卻像被春風(fēng)揉過的枝椏,每一寸起伏都藏著說不出的流暢與柔韌。
這一幕在鴉青眼前展開,他舔了舔唇,眸色深了深,他的視線從蕭晨睡眼惺忪的眼睛到精瘦緊實的腰線再到微微翹曲弧度的尾巴尖,仿佛用視線織成一道網(wǎng)緊緊裹住了蕭晨。
蕭晨伸完懶腰,正甩著尾巴想去找點新鮮的嫩草啃(他還改不掉人類時愛吃素的習(xí)慣,總偷偷在狼食里混點植物),后頸忽然一暖——鴉青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用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背上,呼吸帶著清晨的涼意,卻把他剛舒展完的肌肉烘得暖暖的。
“你也醒了?”蕭晨用鼻尖蹭了蹭鴉青的前腿,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爪子上拱了拱,像只討巧的小狗。他沒注意到,鴉青被他蹭過的地方,肌肉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放松下來,用側(cè)腹輕輕撞了撞他的腰。
陽光越爬越高,把溪邊的鵝卵石曬得發(fā)燙。蕭晨趴在石頭上,肚皮貼著暖烘烘的石頭,舒服得瞇起眼,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面,帶起細(xì)碎的沙粒。鴉青就臥在他旁邊,離得很近,近到蕭晨能聽見他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有只從未見過的母狼從遠(yuǎn)處跑來,等到離得近些有變成慢慢的踱步,可能是想展示自己優(yōu)美的身姿。
“這是看上了鴉青吧?唉……都是經(jīng)驗之談?!笔挸吭谛睦镟粥止竟?,不管是狼群內(nèi)部的母狼還是外面流浪而來的母狼,都有不少是看上了鴉青,主動放下身子求偶,但鴉青一個也沒同意過。
蕭晨越想越不對勁,他甚至有點懷疑鴉青是不是不行,當(dāng)然,也有不少母狼是看上了他的,畢竟顏值擺在那而且在狼群里有強大。
這次這只母狼蕭晨看著長的已經(jīng)算很不錯的了,烏黑發(fā)亮的皮毛,腹部又是白雪般的顏色,五官秀麗,嗯……確實很不錯。
蕭晨站在一旁等著看好戲,雖然他覺得鴉青大概率不會答應(yīng)。
母狼走到鴉青面前,先是低低地嗚咽了一聲,聲音軟得像浸了水的棉花,然后慢慢低下頭,想用側(cè)臉輕輕蹭鴉青的前腿,動作帶著明顯的順從和討好。她的尾巴沒像平時那樣挺直,而是微微下垂,尾尖卻輕輕掃著狼王的爪子,這是狼群里典型的求偶信號——“我愿意跟你”。
蕭晨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忍不住用爪子扒了扒身邊的草,“吼!”意料之中的躲避,還伴隨著驅(qū)趕的吼聲,母狼的動作僵住了,尾巴慢慢垂得更低。
在蕭晨意外的目光中鴉青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又舔了舔他的額頭,鴉青最近特別喜歡舔他,他都習(xí)慣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拒絕了人家的求偶后又跑到他這邊來舔他。
母狼的耳朵耷拉下來,喉嚨里擠出一聲委屈的嗚咽,最后看了鴉青一眼,終于夾著尾巴轉(zhuǎn)身走了,背影蔫蔫的,沒了來時的底氣。
“這次又沒看對眼???”蕭晨忍不住湊過去,用鼻尖碰了碰鴉青的肩膀,語氣里滿是好奇,“她不是已經(jīng)很好了嗎?長的好看,身體健壯……”。
鴉青沒回應(yīng),只是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動作和剛才母狼的示好截然不同——沒有討好,只有一種自然的親昵,像在說“不關(guān)你的事”,又像在安撫他的好奇。
蕭晨被蹭得有點癢,往后縮了縮,心里的疑惑卻更深了。他看著鴉青的側(cè)臉,忽然想起人類世界里的一句話:“心里有人了,就裝不下別人了?!?/p>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猛地按了下去,耳朵尖都有點發(fā)燙:“想什么呢蕭晨!他們可是狼!哪有那么多彎彎繞繞!”
他甩甩頭,把這荒唐的想法晃走,轉(zhuǎn)身向融化了一半的小溪跑去。鴉青看著他略顯慌亂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尾巴在身后輕輕掃了掃,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風(fēng)里還殘留著母狼留下的氣味,但很快就被蕭晨身上的、混著嫩草和陽光的味道蓋了過去。鴉青知道,從他第一次把這只笨手笨腳的“同類”護在身后時,就再沒給過別人位置。
而那還在慌亂奔跑的蕭晨,此刻還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讓鴉青連送上門的示好都懶得應(yīng)付的原因。